了萧遥的右臂;径直向着萧遥胸口拍去。这一掌初起时并不如何凌厉;但笼罩范围极大;让人避无可避。萧遥没想到李莫愁竟会突然对自己动手;心中大骇。见到掌影倏忽间便飘到了身前;也不及细想;赶忙身体一扭;脚下急退;袭向胸口的那一击竟然就这样被萧遥躲开了。
李莫愁却是万万没料到;如萧遥这般蠢愚庸碌之人竟能如此轻易地便躲开自己这势在必得的一击;当下心中吃了一惊。但她毕竟天资聪颖;又勤于苦练;拥有赤练神掌与冰魄银针这等厉害武功傍身;且混迹江湖数十载;与人相斗不下百场;临战经验异常丰富;变招奇快。她眼见一击不中;不待萧遥站定身形;左掌不收反进;气劲上涌;凝力于掌;竟是又已攻了过去。这一招李莫愁心中带了郑重之意;因此掌势凌厉;所过之处飒然风涌;空中尖啸环鸣;竟是用上了极厉害的一记杀招。
萧遥刚才那一下撤身躲闪的动作;其实全是因为他浑身的筋骨脉络已经被李莫愁再塑;而后洪凌波又以自身内力注入萧遥体内为他温养滋顺;将那些暂时还无法相互连接起来的脉络疏通养润;这才让萧遥的身体犹如涅槃重生般;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刚才萧遥看到李莫愁伸掌向自己袭来;身体便下意识地侧转躲避;用上了鸳鸯腿法中的技巧后退让步;闪开了那记攻击。这几路地宫鸳鸯拳的步法原本自己是根本不可能踏到位的;可现在做起来萧遥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生涩凝滞之感。在看到自己竟然能够躲开李莫愁的一次攻击;就连他自己也是微微一愣;心感诧异。但不待萧遥多想;李莫愁随后又是一记凌厉异常的攻击便即接踵袭来。这一下;萧遥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了;他连这招的轨迹方向都未来得及看清;便顿觉胸口一闷;半口气也喘不上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整个人便已不受控制地倒飞出了老远。
萧遥躺在地上;正艰难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缓解着胸口憋闷难言的苦楚之感;这时却见李莫愁好似脚不沾地地飘忽而至;只听她声音冰冷地说道:“你待怎样?”
萧遥陡然间听到李莫愁责问的这句话;差点没气笑出来。自己被她一掌击飞倒地不起;胸口疼痛难忍;身上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这会连气也喘不顺;就差窒息而亡;立毙当场了。结果;李莫愁一句“你待怎样”;倒好像此刻被打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如猪羊般待宰的人是她一样。
萧遥此刻胸口中掌之处实在是又疼又闷又痒;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是苦笑不已。他嘴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却忽然想到自己三番两次地被李莫愁如此折辱;枉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虽无惊才风逸、深致雅量;但也终究不应像这般卑躬屈膝;低眉顺颜。思及此处;忽然胸口间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被喷了出来。
李莫愁见萧遥吐血;冷哼一声;说道:“我曾对你说过;跟着我们不许有什么异心;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若是稍敢拂逆了我的心意;耍什么小聪明;定叫你顿时脑骨碎裂;血溅当地。你今日偷袭为师;究竟有何图谋?快说!”说着;突然厉声疾喝道。
萧遥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又将胸口的淤血吐出了两口后;硬撑着说道:“弟子万万不敢偷袭师傅;徒儿只是见师姐突然晕倒;自己又没办法救他;这才想找师父搭救。弟子在师尊面前跪求了两遍;但师父始终闭目运功;一直也不理会。徒儿实在担心师姐安危;情急之下才想用手推醒师父去救师姐。谁知道;师父竟然突然就对弟子动手了。”
萧遥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语柔意刚;李莫愁听了冷笑一声;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刚才凝神入定;心神全都放在了查看自己体内的伤势上;对于外物一概不闻。萧遥求她救治洪凌波之言;她自是也全然听不到的。但萧遥伸出手准备触碰她的身体时;李莫愁多年来养成的敏锐直觉便起了作用。萧遥手指还未碰到她的身体时;她的皮肤已经隐隐有了感应;自行收缩绷紧;作出防御之态。李莫愁心随意动;察觉到身体上的异样后;立马便心神外放;掌意灵动;自行拆解;以缓敌人攻势;但威力就不免有些小。一招既过;李莫愁心神甫定;原本看清是萧遥后便应撤回掌力;收招防御;两下罢斗。可她见萧遥竟能闪过自己一掌;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这才心生恶意;非要在拳脚上找回来不可。这一番相斗;其实说到底还是李莫愁理亏。
但李莫愁又岂是那种认理服输之人;否则当初她怎可能只因一己之私怨便迁怒于沅江上六十三家船行;和那无辜的何老拳师一家。因此;听到萧遥那番话后;她也只是冷哼了几声;便说道:“任你如何狡辩;但你冒犯师尊;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萧遥奇道:“冒犯师尊?弟子委实不知怎样冒犯了师父?”
谁知;李莫愁听到这话后却忽然面色一红;头也微微低下。所幸萧遥肺腑剧痛;并未细加观察;这才没有注意到。李莫愁犹豫了一下后才说道:“你企图用你的脏手碰我;这便是无礼!”
萧遥顿时脸现迷茫之色;不明白李莫愁为何说用手触碰她的身子便算是冒犯。细思之下;才忽然想起神雕中曾经提到;杨过于所居的破窑洞前偶遇李莫愁追杀陆立鼎等人;眼见她伤了武三娘;又掳劫了程英和陆无双二女。杨过心中大感不平;张臂便抱住了李莫愁的身体。李莫愁自十岁以后;从未与男子肌肤相接;活了三十岁;仍是处女之身;当年与陆展元痴恋苦缠;也始终以礼自持。江湖上有不少汉子见她美貌;不免动情起心;可只要神色间稍露邪念;往往便立毙于她赤练神掌之下。念及此处;他这才登时醒悟过来;闹明白“冒犯”二字从何而起。
萧遥追根溯源想到了此节;虽觉她出重手打伤自己;行事未免确实有些狠毒;但既然事出有因;却也不必跟她斤斤计较了。当下心中稍定;刚想主动退一步;跟李莫愁道个歉;缓和一下气氛。谁知;他却突然浑身一震;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整个人瞬间呆住了。过了半晌;萧遥才目现惧意;颤抖地问道:“你刚才打我的第二掌;用的可是你的拿手绝技赤练神掌?”
(怜成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二十二章 只为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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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萧遥如此问道;李莫愁只是微微一笑。这一笑顾盼生姿;春意流转;当真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但萧遥见到李莫愁这笑容;心中却登时凉了半截。
他不敢再耽误;赶忙解开胸前衣服;低头一看;一个朱砂般的指印清清楚楚地印在自己的胸口之上。这一惊之下实是非同小可;萧遥用手指着李莫愁;颤声说道:“你……你好狠毒。再怎么说我还是你的徒弟;对你也并没有什么恶意;你怎能一出手就要了我的性命?”
李莫愁格格娇笑一声;说道:“你既然都承认了自己是我的徒儿;那我这做师父的即便取了自己徒弟的命;那又有谁能说的了什么?”
萧遥一听这话;顿时如坠冰窖;浑身冷寒。他明白在这个世界里;师父是有权决定徒弟的一切;包括生死之事。即便说她枉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居然下辣手来杀这样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若是传扬出去;江湖上的朋友会怎样议论也无济于事;那时她大可说徒儿忤逆;不得已才清理门户;旁人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想到这里;萧遥突然万念俱焚。他心念一松;整个人反而觉得有种超脱解然之感。思及自己这一生命运多舛;颠沛流离;心头却忽然涌起三句话来:“生死修短;岂能强求?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这三句话是少年张无忌在蝶谷面对金花婆婆时的有感而发;引用自《庄子》名言;有感而记;意思是:“一个人寿命长短;是勉强不来的。我哪里知道;贪生并不是迷误?我哪里知道;人之怕死;并不是像幼年流落在外面不知回归故乡呢?我哪里知道;死了的人不会懊悔他从前求生呢?”谁知道;这无意之中记下来的一段话;竟在今天启发了他。
萧遥大彻大悟;那一瞬间;只觉得万物空明;朗月星稀;如同置身于平川旷野;沐浴在熹光晨风之中;这世间再无一事可以牵绊住他。当即闭目微笑;也不再去理会那胸口上其痛已甚;其痒相伴的伤处;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最后那一刻的来临。
李莫愁见萧遥突然不声不响地躺在地上;似是闭目等死的样子;心中不由甚感奇怪。她原以为依着自己对萧遥的了解;他发现自己中毒后;必会跪伏在地;苦苦哀求自己赐予解药疗伤。岂料;萧遥不声不响地躺下;既不向自己哀求;也不去找洪凌波求助;心中不解;问道:“你怎地不向我求解药?”
萧遥置若罔闻;静静地躺在地上;却不回答。
李莫愁说道:“好吧;你既一心求死;那就安心去吧。等到了黄泉地府;见了阎王;可别说是为师不救你。”说着;转身走向了洪凌波。
李莫愁虽然心中奇怪萧遥为何不向自己求解药;但也只是奇怪。他既不求;难道自己还能亲自将解药送去喂到他的口中不成?因此;她虽明知萧遥命悬一线;危在旦夕;却依然无动于衷;而是阔步走到了洪凌波身旁;查看了起来。
只见李莫愁手握洪凌波玉腕;食指与中指相合;搭在了她的腕脉之上。过了片刻;李莫愁轻轻将洪凌波手腕放下;扶起她盘腿而坐;自己则在她背后坐下;双掌伸出;顶住了洪凌波的后心。突然;随着李莫愁的一声轻喝;两人的衣角无风自动;李莫愁的袖管之处更是如微风轻抚;摇动不息。过了片刻;洪凌波方才幽幽醒转。她杏目微睁;眼神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与劳累之色。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洪凌波的面色才稍复红润;整个人也有了一丝精气神儿。她盘腿打坐;双手不断变换姿势;显是正配合着内息运转而作。
如此这般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李莫愁突然收掌;两掌呈阴阳浑势相绕;走了一圈功决后;方才气沉丹田;呼气吐纳。洪凌波同时捏了个手决;待周身气息稍定后;转身便跪下道:“谢师父耗费内力相救之恩。”
李莫愁盘腿坐在地下;闭目摆手说道:“不必了。你之前强运真气导致内息紊乱;气血不畅;之后你又将这些真气强行逼出体外;且损耗甚巨。刚才为师已经替你在体内灌输了护体真元;暂时保住了丹田等处要害不损。只是为师自己也有内伤;眼下也只能帮你到这了。你现在赶快去调息养元;恢复内力吧。”
洪凌波又叩首拜谢;这才站起了身子;想交代一下萧遥不要随意走动;待自己养好内伤之后再替他继续温养经脉。谁知;她刚扭过头;一眼却看到了萧遥正一动不动地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胸膛衣襟已被掀起;一个朱砂般的五指掌诱然便印在了萧遥的胸膛之上。
“呀。”洪凌波大惊失色;赶忙跑过去查看萧遥的情况。她摸到萧遥的脉搏;只觉此刻跳动已经十分微弱;且似有似无;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再看萧遥面庞;只见满脸黑气萦绕;显是中毒已深。洪凌波跟随李莫愁时日已久;深知这赤练神掌的威力;当即连自己的内伤也不顾了;发足狂奔到李莫愁身前跪下;说道:“萧师弟不知怎生得罪了师父;凌波在这里替他给师父磕头认错。”说着;毫不犹豫地“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之上已是鲜血淋漓。但她全然不顾;接着说道:“但求师父大人不计小人过;发发恩德;将赤练神掌的解药赐予徒儿吧。”说着;又是几个响头磕了下去;地面上顿时殷红一片。
李莫愁虽然为人凶狠毒辣;但对于洪凌波这个徒儿;心里却十分喜爱。看到徒儿变成这个样子;心有不忍;说道:“是他自己要寻死;不向我求解药;干我何事?”
洪凌波一听这话;心知师父杀萧遥之意其实并不坚决;当下心中一喜;说道:“求师父将解药赐予徒儿;徒儿今生今世;永远侍奉在师父左右;绝不敢离开半步。”
李莫愁其实也并非真的一定要制萧遥于死地不可;见洪凌波如此恳求;而自己于面子上又丝毫不损;便伸手入怀;拿出一个通体碧绿的小玉瓶;从中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出来;递给了洪凌波。
洪凌波认得那药丸正是赤练神掌的解药;便赶忙捧在手中;奔回到了萧遥身边;将药丸塞入了萧遥口中;又取过一碗山泉水喂他喝下。眼见他喉头一动;药丸咕隆一声下了肚;洪凌波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但他见萧遥气若游丝;脸色黑淤青紫;胸膛受伤之处如朱砂血红;皮肤已慢慢开始溃烂;实是可怖之极。心中暗忖师父从未将这赤练神掌的解药给过什么人;那这解药的效果究竟如何自然也不知道了。我昏晕过去不知已有多久;师弟被师父打伤中毒倒地更是不知道已有多长时间了。若是中毒时间已长;毒素渗入骨髓;这一颗解药不知道还有没有作用。如此一想;洪凌波心中便又慌乱了起来。
她见师父已径自又开始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