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多来几次,他再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淡定如乔亦初也没法再保持沉默了。连夜赶到X市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人从刘艺言手里抢了出来,放在自己跟前,天天盯着。
诸葛霄坏笑,“现在知道本大爷多有市场了吧?”
乔亦初嘴硬,“还行。”
诸葛霄逗他,“哎呀,是谁大晚上的跑过来,又是讲道理又是求情又是撒谎又是演戏的一定要把我带出来的?”
乔亦初扭过头翻了个白眼:这一定是黑历史。
“我是怕你太笨。”他振振有词。但大概也觉得自己当时的样子实在太搞笑,面对刘艺言居然还能说出“我很想他,需要他,所以要借他一星期”这种话来,也难怪一家三口都被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把诸葛霄扑倒在地,以免他那张嘴再说出什么让他没法面对的话来。
正月初十,在两人日夜颠倒浑浑噩噩的过三天后,乔亦初笑不出来了。
有些人就是这么讨厌,一定要在别人开开心心和和美美的时候过来插一脚,就好像苍蝇一样,也不嫌自己恶心。
这是乔亦初和诸葛霄对余哲一致的评语。
余哲来的时候刚好乔楚和周北岑都不在,诸葛霄和乔亦初都还没起床呢,冷不丁从睡梦中听到门铃声,都惊了一下。乔亦初穿上睡衣,顶着鸟窝似的头发,睡眼惺忪的跑去开门,都没想起先从猫眼过滤一下。他这是不设防的,本以为这么大老早的,肯定是很熟的人,加上乔楚昨天也没交代说今天会有谁过来作客。
等到开了门看清来人后,才悔之晚矣。
这人可真是讨厌到家了。
余哲上下打量着乔亦初,并没有把自己当客人,十分自来熟的进了屋里,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刚起?”
乔亦初没理他,砰的一声把卧室门给关了,让他爱怎么就怎么着,who TM care。
余哲在站在客厅中央,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但脸上的笑意和双眼中的阴沉却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无所适从。
诸葛霄在睡梦里嘀咕,“谁啊,这么大老早的……”
乔亦初倦了倦被子,把人往怀里搂的更紧了点,“鬼。”
“哦……”诸葛霄仍旧闭着眼睛瞎聊,“那送走了没啊……”
“不用理他。”
诸葛霄又哦一声,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两人的生物钟在短短的十几天里毁了个干净,下午三点多才起。去客厅里倒水喝时没看到余哲,应该是早走了。至于诸葛霄,早就把早上的那个插曲忘了个干净,压根不知道余哲来过。
乔亦初思来想去,余哲毕竟是周北岑的亲戚,他这么不甩面子,的确不太好。于是给周北岑去了条短信,就说余哲早上来过,后来见没人又走了。坦坦荡荡的反倒让人不好挑他的不是。
周北岑也没说什么,只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和乔楚年前买了房子,前两天装修队开了工。虽说有人盯着,但仍旧信不过,经常自己跑去看看进度。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这么多,周北岑也很快把余哲这件事给忘到脑后了。
过了几天,诸葛霄和乔亦初都快开学了,两人定了同一班的飞机。诸葛霄先X市收拾行李,乔亦初等过两天再去X市和他会和,一起飞北京。他临走前一晚,家里忽然收到了一个超大超重的包裹,弄得严严实实的,收件人是乔楚。
乔亦初让快递给搁在客厅里,也没敢乱拆。等乔楚回来,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谁会给他送这么大个玩意儿,而且连寄件人都没写。
三个男人合力,终于把东西给包裹给拆干净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居然是十几幅油画,全部用画框装裱好,看上去和高档。
这些画,第一眼看上去陌生,第二眼第三眼,在场的人就都认了出来。
乔楚黑着脸把十三幅画一字排开,扭头沉声问周北岑,“你那表弟是什么意思?”
周北岑脸色也不好看。这些画摆在一起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不是什么美或者崇高的冲击力,而是恶心与恐惧。
乔亦初沉着脸,抑制住自己想要一走了之的心情,一言不发的把画从头看到了尾。即使强自保持镇定,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着的手指却暴露了他感到无比恶心的内心。
任何一个人看到十三幅所谓自己性转后的赤身女神油画,他的反应都不会比乔亦初更冷静。
他停在最后一幅画前,蹲下来,仔细看着画中自己的眼睛,又回到前几幅前仔细比对,忍不住指尖冰凉发麻。
这十三幅女神,虽然姿态各异,表情各异,但最具鲜明特色的,绝对是眼睛。
如果仔细观察,观者就会发现,最开始,女神的表情是圣洁祥和的,与身后鲜花盛开仙乐飘飘的背景和谐的融为一体。她的眼神具备了洞悉一切的冷静从容,又带着垂悯苍生的慈悲和宽容。等到中间几幅,女神的眼神逐渐从之前的这种圣洁过度到了沾染烟火之气的肉||||欲之眼,就连背景也从仙境变成了淫秽交易的肮脏之地。双眼的迷醉和两颊的红晕,以及那让人不得不怀疑的姿势和构图,都引导着人往“神女自渎”的方向联想,那种淫荡之气甚至从双眼中饱满得投射出来,让观者也脸红心跳。后面几幅的画面有了实质性的变化。背景没有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女神闭着眼,仍旧保持双臂交叉自拥的姿势,如同新生的婴儿。但她的神情是冷漠、倨傲,甚至是嘲讽的,满怀着仇恨的。
没有人知道从前一幅的人间天堂到这一幅的满目黑暗,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幅,仍旧是黑暗的布景,女神居中央,姿势不变,眼睛却逐幅睁开。
等到最后一副,重回仙境,鸟语花香,女神脸上洋溢着平和的微笑,圣洁之光甚至比第一幅更为耀眼。然而,让人奇怪的是,这幅画里,女神的眼睛是没有瞳孔的。
是的,她的眼睛黑洞洞的,像个黑色的漩涡。可与之相反的是,这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却无疑是折射着神性的光芒的。它不让人恐惧,却可以使人心怀虔诚。一个失去了眼睛的女神,是如何做到这样的,除了画者,别人恐怕都不得而知了。
乔楚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沙发上。他没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乔亦初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但他仍然举起了手中的墨水瓶,一点也不犹豫的,将所有的画都倒上了漆黑的墨水。
☆、108一点苗头
在乔亦初有更大的暴动前;乔楚派人把那十几幅油画通通扔到垃圾场里烧干净了事了。周北岑原本还想劝乔楚冷静点;免得错怪人,结果他还一句话都没说;乔亦初就跳起来指着他鼻尖骂道:“周北岑你要是今天再敢替你那兔崽子表弟说一句话你就从我这大门滚出去!”
周北岑只好做了个缝上嘴巴的手势,让他稍安勿躁。
乔楚和周北岑是没有乔亦初那么好的艺术修养的;但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混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因此就算乔亦初在倒完墨水后一言未发;他们俩也大概能猜到那画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联想到之前余哲所谓的“女神论”,乔楚脸都绿了。
自己家儿子干净不干净淫dang不淫dang;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用得着你又是画画又是痛心疾首的么?难不成过两天还要写篇论文来痛陈利弊让他悬崖勒马?!
乔楚给气的,简直连气都不顺了。
他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命根子全系在这一人身上了。以前乔亦初对他爱搭不理,他想,行啊,那就默默疼着吧。没想到这儿子这么优秀,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从小到大一副没有你我也过很好的样子,根本就是冷漠到连个让他对他好的机会都懒得给。好不容易眼看着父子关系有些缓和,乔楚受宠若惊到都想去烧高香了,结果突然冒出个余哲对他儿子评头论足还疑似性骚扰,依他这么多年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的性格,又受了陈又涵那个神经病日复一日的荼毒和摧残,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削死他。
周北岑了解乔楚的性格,知道现在去惹他劝他,基本就等于摸老虎的屁股扒狮子的毛,下场就是作死。但他沉稳谨慎的性格又不允许他陪着乔楚一块儿发疯。他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给余哲打电话。
“你送那些画来,是什么意思?”周北岑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余哲懒洋洋的笑了笑,打了个哈欠,像是刚睡午觉起床,心情还不错。
“都看过了?”他原本声音就糯糯软软的,现在刻意用这样慵懒的调子来说话,就显得色气满满。周北岑联想到他中间画的那几幅堕入人间烟花的女神图,不由得心里涌上一阵不适。
“已经扔了。”周北岑沉着声音,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本就是个气场强大的人,公司里下属见到他一般都不敢大声说话,新来的员工碰上到他面前述职,连手都会抖。但周北岑对身边人一般不这样,语气总是很温柔,态度也很亲切,给人造成一种很可靠内敛的印象。他现在用这样的语气和余哲说话,只是想用兄长的身份压一压他,让他收起那懒洋洋的调子来。
但周北岑可能有些太过自信,或者说,他并不很了解余哲。他还以为余哲把他当哥哥,凡事会看他的脸面,敬着他,怕着他。
“你最好和我解释一下。”周北岑在车边烦躁的走来走去,不时抬头看看自己家的阳台,生怕乔楚看到他在这打电话,能一个花盆砸下来。
“哦,这样啊。”余哲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听说你们买房了,画几幅画给你们装点下门面。你要知道在外面,我的画可是卖的很贵的。”他沉默几秒,换上无所谓的口吻,“不过既然扔了,那就算了。”
周北岑冷笑,“你是不是喜欢乔亦初。”
“喜欢。”余哲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坦坦荡荡的就这么承认了。他这么直接爽落,倒是让周北岑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半天他还是放不下兄长的责任和自觉,“是双还是弯?是认真的还是图新鲜?”
搞艺术的都有些臭毛病,这臭毛病在他们眼里看来是特立独行。艺术家总是不被大众理解的,疯而孤独是他们最追求的状态。当然,有大把疯子都是自己刻意作出来的。周北岑只怕余哲也是属于“作”的那一类。本来是个正常人,硬生生给作成个变态,好给自己一张牛逼又个性的标签。
余哲了然笑道,“哥,别把我和那些傻逼混为一谈。”
周北岑一愣,眉头紧皱,“你们家……”
没等他说完,余哲就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省省吧。要不是你妈的原因,你才懒得管我。你管我,也不过是想给你妈一个交代,给自己心理上一个安慰,告诉自己,除了大逆不道的出柜以外,自己还算是个孝顺儿子。”
周北岑脸色一沉。余哲这话说的戏谑而又尖锐,半分情面不留,让他几乎下不来台。
“不过你也可以放心,虽然我喜欢你姘头的儿子,但我还是直的,该结婚结婚,该生小孩生小孩,这些就不劳你操心了。”
周北岑勉力咽下心里的那口气,语气已经从最开始的语重心长转为冷淡。他居然会操心这兔崽子,真是吃饱了撑的。
“你明白就好,不要想对乔亦初做什么,不然乔楚不会放过你。”
“等等。”察觉出周北岑想挂电话的打算,余哲叫住了他,沉默半晌后,他突然问,“那些画,乔亦初看到了吧?”
周北岑正想说是,但心里却忽然掠过了一阵很奇怪的感觉。话到嘴边他忽然转了注意,“没有。”他说道,“他两天前就和诸葛霄一起回X市了。”
周北岑并不知道余哲在电话那端浓重失望的表情,也更不会知道在挂掉电话后,余哲当即暴躁愤怒的把整个画室工作台上的颜料塑像模型全部扫落在地。他伏在工作台上面,注视着压在玻璃下的巨大的“眼睛”,突然发出一阵疯狂而怪异的笑声。
诸葛霄对这一切都未曾知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乔亦初未免把他保护的太好。诸葛霄虽然厌恶余哲这个人,甚至一旦听见他的名字都能暴躁半天,但他这种厌恶也仍然是停留在非常本能的、表面的程度上。他并不知道余哲究竟对乔亦初骚扰到哪种程度,自然也无从知晓余哲究竟变态到哪种程度。而相反的,乔亦初却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卷入到了一个巨大的肮脏的漩涡当中。随着日子越来越远,这种渐渐逼进事态中心的直觉也越来越强烈。自从看过余哲送过来的那些画后,他晚上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是那种醒来后无法清晰表述的噩梦。那种恐惧厌恶的感觉通过每个黑暗的夜晚,每个孤独的梦境,一夜一夜的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