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以为是你妹妹有什么事。”里间消停,没声儿了。
胡氏这厢坐卧不宁,从钱匣子里找出银票,正好一百两,买个人应该够了,弄好了,还有富余,可攥在手里,终究舍不得,又放了回去,反复数次,拿不定主意。
直闹到晌饭没吃,后晌,转念一想,小姑子有难,坐视不理,丈夫回来,无法交代,坐下又站起来,搬出钱匣子,把银票拿出来,咬咬牙,揣在怀里,命小丫鬟叫了辆小轿子,奔八大市去了。
待胡氏赶到,广场上人已寥寥,胡氏找了一圈,没见小姑子的影子。
心里忐忑,踌躇着坐着轿子回去了。
方府
后晌,惠姐在房中梳妆打扮,等下要跟方珏出门,惠姐自小产后,一直未出门,跟她陪嫁过来的奶娘连地都不让她下,足足养了月余,才准许她出去。
头晚,她缠着方珏带自己出去逛逛,想看时下流行衣裳的款式,做几件新衣裳,方珏被她软磨硬泡,答应带她出去,说让她在家等着他。
直等在吃过晌饭,方珏也没来,惠姐着急,妆花了,又重新补了粉。
正对镜看妆容是否妥当,突然方珏撞将来,急促喘息着道:“不好了,你贾府被抄了。”
惠姐回身,看他表情不像说笑,急问道:“你快说怎么回事?”
方珏道:“你父亲被牵连在一桩案子里,皇帝下旨,抄了你贾府。”
惠姐忙问:“我娘和祯哥怎么样了?”
方珏道:“我方才派人打听,说贾府人等一律关押,主犯收监,你母亲和祯哥等着发卖。贾府被锦衣卫围住,不让进去,派的人正好和锦衣卫中一个人是老乡,才探得信。”
惠姐腾地站起身,道:“夫君,带我回娘家看看。”
方珏为难道:“锦衣卫把守,不让外人出入。”
惠姐摇着方珏胳膊,带着哭腔道:“好哥哥,带我去看看,不去看看,我怎么能放心。”
方珏受不了她央求,拉着她的手道:“走,我陪你去看看,看能不能疏通一下,见见你娘和祯哥。”
二人扯着手,才走出房门,方夫人由丫鬟扶着,进了惠姐屋子。
惠姐心里在急,礼数也不能免,低身道了万福,问:“夫人有事唤卑妾过去,何需劳动大驾亲身来。”
方夫人叹息一声道:“是你公公让我过来,嘱咐你,贾府的事你管不了,还是别搀和进去。”
方珏看惠姐不敢驳母亲,替她说道:“惠儿只是想回娘家看看,好放心。”
方夫人正色对儿子道:“糊涂,朝廷官员唯恐躲都不及,你还送上门去,不出明日,就有言官奏本,你父亲和贾家有牵连,你是想方家和贾家一起完吗?”
方珏没想到这层,他是看惠姐着急,想替她分忧,母亲的话,一下子让他清醒。
惠姐低头不敢出声。
方夫人又道:“你父亲说了,你二人老老实实呆在方府,不得出去。”
说罢,方夫人走了。
惠姐一下子跌坐榻上,方珏过来揽住她道:“过了这阵子,风声过了,我在去打探你娘和祯哥的消息。”
惠姐伏在他怀里,焦虑地道:“可过阵子,我娘和祯哥买去那里?去何处找寻?”
方珏无语以对,只好紧紧搂住她。
西北大军正在班师回朝路上,京城就传来消息,说徐州水患一案,牵连甚广,朝中不少官员家被查抄,免职,其中就有贾成仁受了株连。
安仲卿听了这个消息,整个人惊呆了,一股寒意自脚底下升起,出了一身冷汗,忙去睿王帐中。
睿王一看他到来,笑道:“安大人,今个早早安营,连日旅途劳顿,好好歇一晚。”
事出紧急,安仲卿也不拐弯抹角,拱手道:“王爷,下官想先行一步回京师。”
睿王诧异,道:“怎么?大人等不及了,是想家了,还是想……。”说吧,爽朗大笑。
安仲卿不笑,却一脸焦急,道:“下官实在是有要事,请王爷准下官先行回京。”
睿王目光炯炯望着他,道:“真被本王猜中了,阵前千军万马,安大人镇静自若,没急过,看样子真是为了一个女人。“
安仲卿拱手道:“王爷,是救一个可怜的女人和一个孩子。”
睿王敛了笑,道:“我就说安大人何事能急成这样,看样子这女人对你很重要。“
安仲卿脸一红,道:“下官只是觉得她可怜。“
“只是可怜,没一点动心,本王不信。“
安仲卿道:“那个孩子是下官的学生,他母子境遇堪怜。”
睿王理解地道:“安大人,本王不让你去,你心也不在这里,本王就准你假,你去吧!”
“谢王爷!”安仲卿着急就要往外走。
“回来。”睿王突然唤道。
安仲卿收住脚步。
75作鸟兽散
安仲卿抬脚想往外走;睿王喊了声:“慢!”
安仲卿停住步子;回头。
睿王道:“本王好人做到底;我亲笔手书一封;你带着;路上无人敢拦你。”
安仲卿感激地望着睿王;睿王爷对属□恤;是以多少人愿意跟他出生入死。
睿王挥毫,不消片刻;书信写好;拿信封装了,封了口,递给安仲卿,安仲卿接过;小心揣在怀里,躬身一揖,道:“谢王爷,睿王爷若今后有用到属下的地方,属下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睿王爷笑道:“仲卿兄已帮了我大忙,这区区小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安仲卿回营帐,衣衫都来不及换,从墙上取下佩剑,带了银两,牵马出了大营,飞身上马,一扬鞭,雪青马前蹄腾起,一跃出几丈远。
睿王站在营帐外,只见远方暗黑的地平线一个白色的身影,转瞬就消失在夜色中。摇摇头,这安仲卿谋略过人,智勇双全,怎么一遇到女人就乱了阵脚,这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安仲卿星夜狂奔,马累急了,才住店歇上一宿,天不亮,就启程。
昼夜兼程,这日来到京都。
入城,打马直奔贾府,风声自耳边掠过,顾不得路上行人惊呼声,。
飞奔至贾府门前,把马打住。
安仲卿心一下子跌落谷底,原来贾府朱漆门已上了封条。
他只略一犹豫,直接奔城西北,礼部尚书府,到府门前,下马,下人通禀进去。
不大工夫,礼部尚书潘大人出大门亲迎,一见面,就大笑着道:“安兄,来得好快,听说大军远在天边,从天而降,真乃神速,这样的军队哪能不打胜仗。”
安仲卿抱拳道:“下官乃先行一步,睿王统帅大军正在路上。”
潘大人一边往府里让,一边道:“我说十几万大军怎么说到就到了。”
又瞅瞅安仲卿道:“黑了,看来西北日照强,反倒更加英俊了。”
安仲卿无心谈论别的,不得不敷衍道:“大漠风沙大,有时沙尘大到几步远都看不清东西。”
潘大人敬仰地道:“大齐的兵士受苦了,皇上说了,这次一定厚赏三军,有功之臣加官进爵,仲卿啊!这次你立下头功,睿王本章已奏朝廷。”
潘尚书说完,也没见安仲卿露出喜色。腹诽:他像极了他父亲。生性淡漠,钻心学问,不好功名利禄。
安仲卿也不绕弯子,事情紧急,道:“在下先行,是有要事,求大人帮忙。”
潘尚书看他脸色凝重,知道有急事,就不开玩笑,直接让进府里。
分宾主落座。
潘尚书道:“仲卿有何事能求到下官,下官若能帮忙,绝不推脱。”
安仲卿也没顾上寒暄,一路兼程赶急了,实在口渴,端起桌子上茶碗,一饮而进,道:“在下是有事问大人,贾府被抄,府上人等去了哪里?”
‘
潘大人脸上表情明显一松,笑容重回脸上,道:“我谓何事,原来是这事,说来,成仁兄也冤,这是咱二人私下里说,成仁兄纯粹被无辜牵连进去,这其中隐情下官不方便说,老弟既问起他家里人,下官只知道,男丁充军,女眷发卖。”
不出安仲卿所料,抄家的结果,女眷多数被买去勾栏,心一下子沉颠颠的,焦急道:“大人可否帮在下一个忙?查一下贾成仁有个姨娘姓佟,和一个七八岁的庶子名唤贾祯的。”
潘尚书道:“你我还客气什么,我知道你在贾家做过馆,只你老弟是有情意的人,这样,你先去后面我安排酒饭,这厢先吃着,我即刻派人去查。”
安仲卿虽焦急,只能去后面先吃饭稍事休息,等消息。
潘尚书他出去后,感叹道:“一介书生,儿女情长。“
不出二个时辰,潘尚书就查明,立刻去偏厅告诉安仲卿,安仲卿吃了饭,正在屋里来回踱步,焦急等信。
见潘尚书进来,未等他说话,就先道:“事情怎么样?”
潘尚书无奈摇摇头,道:“老弟一向淡定,此番急成这样,我就不卖关子了,贾家那姓佟的姨娘被人牙卖去陕西西安府,那叫祯哥儿的男孩不知卖去那里,听说像被一个外省的人买走了。”
安仲卿愕然,陕西西安,千里迢迢,佟氏弱质女流,只怕未等到了,就折腾死了。
忙细问那人牙长相,具体卖去谁家。
潘尚书道:“他一个同行,听他说西安一大户娶妾,好像是一老员外娶个二房。”
安仲卿问:“还有贾府何人跟着?”
潘尚书肯定地道:“没跟去贾府的人。”
安仲卿心一下子空荡荡的,没有着落,潘尚书道:“西安府路途遥远,这中间隔着千山万水,陕西地面一向不太平,常有强盗响马出没,谁知道道上发生什么不测。”
安仲卿早已想到这些,越是寻下去,希望破灭一分。
看潘尚书也就知道这么多,就告辞匆忙走了。
门前上马,打马快跑。
赶在天黑关城门前出了城。
在说贾二爷,贾府出事那天正在临街铺子里,就听外面一迭声的一人叫:“贾家完了,贾家犯事,被抄检。”
忙不迭站起身,出去外面,有一人在街上大声嚷嚷,贾二爷过去把这人扯到一旁,问:“贾家怎么了?”
那人不知他是谁,一时懵了,道:“你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才锦衣卫包围了贾府,抄家。”
贾二爷急问:“那个贾府?”
那人被他扯着脖领,看着他,好奇语气问:“还有那个贾府,就是家里堆满金银,弟兄五个,一个在朝中当个工部水什么的,听说就是由他起犯的事。”
贾二爷松开他,没顾上告诉活计一声,就赶奔家里,何氏正伏案记账目。
看丈夫慌慌张张进来,放在手中的笔,站起身,未及开口问,贾二爷急道:“不好了,贾府被抄了。”
二太太何氏一时懵了,没明白他说得什么,贾二爷又说了句:“三弟在朝中犯事,朝廷来人查封贾府。”
二太太这才听明白了,脚一软,就跌坐椅子里,好半天,醒过神来,马上想到问:“那老太太……?”
她心目中大概这贾府两房人中只有老太太让她惦记,其他妯娌大伯的,她倒是不放在心上。
贾二爷和她不同,那两个是他兄弟,听二太太问老太太,也着起急来,老太太偌大年岁,能禁得起这番折腾。
二太太忙道:“备轿子,过去看看。”
二爷不知所措,一下子醒了,迭声道:“备轿,去贾府。”
二爷夫妻赶到,贾府门前重兵把着,根本不让进去。门口远远的围着看热闹的街坊邻里。
就听里面一连声的贾家人一个不放过,贾二爷凑上去,偷偷塞了一个锦衣卫一锭银子。
那人瞅瞅他,贾二爷悄悄打听里间情况。
那人耳语几句,贾二爷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忙急急和何氏告诉说:“姓贾的一律治罪,大房的人都没逃过,一并拿了。”
夫妻二人怕人认出,忙躲进轿子里,万一连坐,贾家大房都跟着吃瓜落,他们也一样是贾家的子孙。
天黑,贾府门口的锦衣卫也没撤,他二人无法,只好先回去,担惊受怕,怕官府查到这里,连他这房人都拿去问罪,想走,谈何容易,生意买卖都在京城,一家大小,拖家带口,不是说走就走得了的,夫妻睁着眼,一宿没睡。
次日,夫妻二人悄悄在附近听消息。远远地看贾大爷,三爷,周氏等被上了枷,押在刑车上带走,夫妻二人吓得更加不敢露头。
接着是府中姨娘丫头未成年的哥儿姐儿,拉出去卖,贾府上百口人,一时间,哭爹喊娘,一片凄惨。
贾二爷夫妻躲在轿子里偷偷望见,直吓得脸色灰白,没有人色。
直待天快黑了,从里面由两个丫头搀扶出一人,身后跟着一群丫鬟仆妇提着包裹,二太太从轿帘子缝隙张看,心噗通乱跳,一阵惊喜,原来扶出的老妇人,是贾府老太太,自己姑母。
随后有人把大门上了封条,锦衣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