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头也不回,就快步离开。
王氏带着人出来一看,知道不好,已不中用了。
张罗着把婉儿抬回房,胎儿却已下来了,找大夫也不济事了。
王氏不免狐疑,好好的,婉儿的胎怎么就落了。
把丫鬟眉儿叫过一旁,散去下人,眉儿吓得嘴不听使唤,说个不清,连说了几遍,王氏听明白了。
突然脑子一个念头一闪,一丝欣喜爬上心头,盯着眉儿道:“好好的,婉儿姑娘胎儿怎么落了,是你这丫鬟不尽心,没侍候好,让姑娘摔倒了,是不是?”
说罢,神色俱厉,眉儿吓得赶紧摇手,分辨道:“奴婢不敢。”
不觉膝一软,‘咕咚’跪下。
王氏声儿变得冷冽,道:“一定是你这丫头贪玩,惹出事来。”
眉儿吓得哭了起来,叩头道:“太太明鉴,奴婢真的不敢,不信你问姑娘。”
王氏冷冷道:“姑娘如今正昏迷着,你让我问谁去?”
眉儿吓得脸煞白,这等大罪若安到身上,那是死路一条。
哭咧咧分辨道:“佟姨娘在附近能证明奴婢没说谎。”
王氏看脚边的眉儿,眼里一丝阴毒,提示她道:“佟姨娘没对婉姑娘做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你不敢说,若佟姨娘做出害姑娘的举动,你实话说了,我保你无事。”
眉儿本是个心思灵活的,听太太语气,抬起泪眼,看太太隐含深意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她自幼就是三房中丫头,三房里的事,都知道一清二楚。
忙顺杆往上爬,道:“奴婢才慌了,不敢说出实情,这会子太太要治奴婢的罪,奴婢也不能代人受过,主子却是佟姨娘推倒的。”
这一句话,就奠定了佟氏的厄运。
佟氏回房,心犹自乱跳,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果然,没过多久,徐妈妈惊慌跑进门,道:“主子,出事了,太太带人朝这院来了。”
佟氏透过窗子,见王氏带群人,气势汹汹已进了院门,知道不好,来不及多想,飞快地对徐妈妈道:“你去求老太太救我,老太太若不管,你就说让老太太查二爷置外宅是谁给二太太透的消息。”
徐妈妈没能明白,想问已来不及了,王氏已带人进来。
进门二话没说,厉声对跟随她的丫鬟婆子道:“把佟氏这贱人拿下。”
就有几个粗壮的婆子一拥而上,就把佟氏按住,双手反剪,跪在地上。
王氏这才说话,指着佟氏声色俱厉,道:“你干得好事,害死贾家骨肉,该当何罪?”
佟氏心里明镜似的,事到如今,王氏是想置她于死地,求也无用。
佟氏淡然一笑,和风细雨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氏冷哼声道:“量你也不承认,眉儿已招了,是你推了婉姑娘,婉姑娘才倒地。”
佟氏没有丝毫惊慌,反倒比往常平静,道:“太太,您等这天很久了,就如你的愿,从此你我二人恩怨了了。”
王氏一时语塞,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说,各自知道对方心思。
王氏挥手,命道:“押下去,看好,不许让她跑了。”
佟氏没有挣扎和反抗,临出门时,看了徐妈妈一眼,徐妈妈得了主子吩咐,破例没有任何反应,只傻傻地站着,看主子出门前,使了个眼色,明白是嘱咐她找老太太求救。
佟氏被这帮子丫鬟婆子推搡着,关进三房后面一间无人的空屋子里,大门在外上了锁。
这间屋子大概久不住人,早已废弃,窗子在外面被木板钉死,只板子空隙射进来一线阳光,才在黑暗中看清楚屋里。
这屋子一铺破抗,上面光溜溜没有铺盖,墙体大概是冬季下雪返潮,阴湿一片片,像地图,一圈圈。
窗纸已泛黄,破了好几个洞,冬季冷风从破洞里板缝中灌进来。佟氏打了个哆嗦,她病还未愈,身子羸弱,禁不得冷,亏得看到王氏进院,抓过一件棉衣套在身上,才不至冻死。
她坐在炕里,卷缩一团,靠自身取暖,抵御屋里的冰冷。
窗子缝隙那细细的几束光,渐渐淡去,屋内完全暗下来。
她不知什么时辰,又冷又饿,很难捱。
夜里,她迷迷糊糊竟睡着了,却被从门扇灌进来的冷风冻醒,周围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好容易熬到窗子外透过一点光亮,知道天大亮了。
次日,一整天,外面没有一点动静,也不见一个人来,佟氏饿得浑身没一点力气,一动不想动。
直饿得两眼昏花,她踉跄扶着墙,来到门口,扒着门缝朝外看,院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她知道这次在劫难逃,王氏不会轻易放过她,贾府里除非老太太出手,否则,她没一丝生还的机会。
又过了一日,佟氏身子虚弱得连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她连病带冻饿,强撑着,不想就这么死去。
第五日头上,佟氏在也支撑不住,口渴得发不出声音,头脑变得昏乱,似看见前世的家人,向她走来,她脸上现出幸福的幻觉。
在说徐妈,太太带人走后,她按主子吩咐,急忙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吃了酒,正在西暖阁中歪着,养精神,单家的慌忙跑进来,附耳说了几句。
老太太惊得一下子坐起来,道:“此话当真,老三家的真敢这么做?”
单家的看老太太不信,又详细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老太太摇摇头,叹口气道:“看来三媳妇怨念没消,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单家的道:“难道老太太就眼看着不管。“
老太太闭目又歪在枕上,像是自语又像是和单家说:”三爷前脚这一走,三房就乱了。“
正这时,外面门口小丫鬟进来回道:“徐妈妈求见。”
单家的忙掀帘子出去看,片刻转回,道:“老太太,是佟姨娘屋里的徐妈妈,佟氏的奶娘求见。”
老太太道:“说我睡了。”
单家才答应要出去,老太太却突然唤道:“慢着,让她进来吧!”
徐妈妈进门,跪在地当间,叩头道:“老奴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道:“你来找我何事呀?”
徐妈妈跪着不起,恳求道:“求老太太做主,救救我家姨娘。”
老太太听完,唇角一抹微笑,道:“你怎知我会救她?”
徐妈妈向上叩头道:“老太太大慈大悲,行善积德,不会见死不救,即便不看佟氏,老太太也应看在惠姐和祯哥,您老一对孙儿份上。”
老太太微笑道:“你倒是会说话,你起来吧!人我是不会救的,好懒全凭你太太处置,我这婆婆如插手,管儿子房中的事,像什么话。”
老太太又跟了一句:“你下去吧!佟氏自求多福吧!”
徐妈妈一阵阵失望,自求多福,我们主子命都快没了。
徐妈妈年岁大了,趴在地上半天,起来有点费劲,单家的见了,忙上前扶着搀了起来。
徐妈缓慢地转身就要朝外走,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突然说了句
不相干的话:“二爷置外宅的事,老太太不想知道是谁给二太太通的信?”
说罢,也不在多说,转身慢慢走了。
老太太眯着眼,看着她背影出神。
51意外真相
佟氏气息奄奄;周围一片黑暗,她仿佛听到细细一声音,唤道:“娘、娘。”
佟氏勉强睁开眼,茫然四顾;又唤了一声:“娘、娘,是我。”
佟氏细辨是祯哥的声儿,摩挲着爬下炕,爬到门边;张了几张嘴;没发出声儿,佟氏强自咽了口吐沫,沙哑低低叫了声:“祯哥;是你吗?”
祯哥带着哭腔道:“是我,娘,你还活着?”
佟氏感动,在这世上,她不放心的是祯哥,佟氏喘口气,艰涩断断续续道:“祯……哥……用心……读书。”
就在也没气力,软软地瘫倒地上。
祯哥好半天没听见娘的声,着急唤道:“娘,你怎么了?”
佟氏昏然不答,祯哥又唤道:“娘、娘。”
这时,门外一个老婆子粗声粗气的道:“小爷,你怎么跑进来了,快出去,若被太太知道,连老奴都受牵连。”
祯哥着急道:“你看我娘怎么了,怎么没声儿,是不是……。?”
那老婆子不耐烦地道:“快走吧!哥儿,这事是你能管得了的。”
边说边往外拉扯祯哥,祯哥叫:“娘、娘……。”声儿越来越远。
老太太上房,徐妈妈走了。
老太太对单家的道:“去查查二爷置外宅的事是谁走漏消息给二太太的?”
单家的答应一声,立马就去查。
晚把晌,便回老太太道:“是三太太的贴身丫头春嫣,特特告诉二太太的心腹丫鬟凌霄,这么大事凌霄没敢直接回主子,告诉二房忠哥媳妇,忠哥媳妇告诉了她婆婆。”
老太太眯着眼,缓缓地道:“忠哥媳妇也是个有心的,不似忠哥木讷,哎!还是老实点的好。”
单家的道:“佟姨娘的事,老太太不想管?”
老太太唇角划过一丝冷笑,道:“她三房争斗我不管,但要动兰芝,就得问我答不答应。”
单家的道:“三太太工于心计,这是觊觎二太太手中掌家的权利。”
老太太还是不紧不慢地道:“她眼热二太太掌家,只怕还有上次佟氏房中那叫明杏的丫鬟牵连出她,二太太没替她遮掩,失了面子,怀恨在心。”
单家的道:“这事,老太太想怎么办?”
“明个你去请傅大夫来给婉儿看看,我这次倒想知道婉儿小产是什么缘由,你三爷回来,也有个交代。”
单家的得了老太太吩咐。
二日一早,便把傅大夫请来,陪着去婉儿房中,重新诊脉。
婉儿躺在帐子里,伤心过度,眼珠子一动不动,丫鬟替她拿出一只手来,傅大夫坐在床前椅子上,手搭着脉,聚精会神。
好久,又换了一只手,认真请脉。
过片刻,松开,问单家的当时情况。
单家的也没在场,唤过眉儿,详细说了当时情景。
看傅大夫沉思不语,单家的着急道:“敢问傅大夫,婉儿姑娘小产到底是什么原因?”
傅大夫与贾家关系相厚,与老太太那辈有交情,因此,大事老太太都是找他来,宅门里的隐私也不瞒他。
傅大夫思索着道:“从脉象上看,有中毒迹象,非自然滑胎。”
单家的一惊,道:“中的什么毒?”
“附子。”
傅大夫看她吃惊,又解释道:“附子属大热大毒之物,可以迫血妄行、辛热生燥。燥能伤津,可致小产。”
单家的意识到问题严重,道:“傅大夫,此事确定?”
“十成把握是中了附子的毒,婉儿姑娘体内仍有积毒,这样吧,我开几剂药,清清体内的毒。”
单家的命管家媳妇跟着开药方,抓药。
送走傅大夫后,单家的急回转报老太太得知。
这令老太太颇意外,本想杀杀王氏性子,却无心带出这事,不得不查,这还了得,堂堂贾府,竟出了这种事。
先从家宴查起,家宴的通房的座次,没一定规律的,单下毒,没这个可能。
老太太命单家的带人把婉儿屋里人看起来,不让惊动婉儿,挨屋子查。
待查到下处小丫鬟的屋子,一阵乱翻,犄角旮旯,床铺被褥,翻了个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突然,一个管家媳妇从一个小丫鬟叫梳儿的褥子里抖落出一包东西,忙拿到单家的面前,指着梳儿道:“这是这丫鬟床铺底下发现的。”
单家的接过打开,她多少对药物知道点,放到鼻子底下闻闻,道:“速去请傅大夫来辨认一下。”
傅大夫很快赶来,看了看,闻了闻,道:“这确实是附子,婉儿姑娘中的就是这种毒。”
单家的送走傅大夫。
命人把梳儿带过来,梳儿吓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摇头,半天哇地一声哭出来,跪在单家的面前道:“好大娘,这不是我的,奴婢去那里弄这东西。”
单家的毫不动容,冷声问:“你只要说出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我就替你求情放过你。”
梳儿哭着叩头道:“大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大娘行行好,查个明白,别冤屈了奴婢。”
单家的看这小丫鬟不过十二三岁,也怀疑不是她干的,但这是谁放在她处,就不得而知了。
道:“你先不用害怕,想想是谁到过你的屋子?”
梳儿慌乱地摇摇头,道:“奴婢屋子从来不锁,总是开着的,谁来过,奴婢就不知道了。”
单家又瞅瞅和她同屋的叫珠儿的丫头,珠儿看单家的看她,明白什么意思,慌忙跪下道:“奴婢不知道,这东西不是奴婢放的,奴婢在蠢,就奴婢二人一屋,也不会干这事的。”
单家的想想也是,在也搜不出什么,就带着人走了。
回去禀明老太太,正好二太太也在老太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