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百姓的教化不好吗?
这……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
崇祯都不知道,身为兵部侍郎,兵部副长官,朝廷正三品的大员,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洪承畴,怎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意见呢?
崇祯这么想着,也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样子,看着洪承畴。
洪承畴也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算是捅了大篓子了,无疑是在皇上的热心上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可是……他不后悔!
没错,是当今圣上提拔了他。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要仗义执言。
士为知己者死!
现在的洪承畴,还是满腔的正义,远远不是后来变节投靠满清时的心情。刚刚从仕没多久,对当今圣上和朝政满怀热情,他想要的,是让朝政清化。
因此,心中怎么想的,他就怎么说。
在他看来,对那些流匪,必需得全力清剿,他不能看着圣上做出错误的决定。
看着将要暴怒地崇祯帝,首辅韩爌说话了:
“皇上,洪承畴一时糊涂,还请您饶恕他的无礼。”
一边说着,一边向洪承畴使眼色。
洪承畴略一犹豫,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杨鹤也不是要彻底搬倒洪承畴,看到目的达到,就跟着说道:
“是啊,皇上。洪承畴只是一时糊涂,既然他已经认错,还请皇上恕罪。”
崇祯帝想了想,今天已经将刘应遇问罪,实在不宜再动其他大员;于是,摆摆手说道:
“算了,朕一开始就已经恕他无罪了,岂能失信于臣工?”
想想自己刚才竟然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洪承畴也吓出一身冷汗,赶紧磕头谢恩。
“杨鹤,你可愿意替朕到陕西走一趟,去平定叛乱?”崇祯看着杨鹤说道。
杨鹤哪能不从?赶紧叩头道:
“微臣愿意!竭尽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且不提刘应遇惨败在各方引起的反应和朝廷对陕西乱民政策的变动,单说早盛塬,自从中元节过后,就进入了大发展时期。
现在凌家军治下,实际包括碎金镇、早盛塬和白云山在内,共计上千平方公里,人口六万多。
为了掌握第一手的资料,以便于管理,凌风打算进行一次户籍和土地的普查。
手下众将聚集在一起,商量着这项政策的可行性。
“咱们治下,有百姓六万多,记住了,是百姓,而不是流民。”凌风特意强调了这一点,“以后,他们都将是咱们的百姓,咱们要让他们生活的好,他们才会真心地拥护咱们,为咱们卖命。而这些做好的前提,就是要了解治下的情况。不知道多少人口,不知道有多少户,甚至连具体的土地数目都不知道,那还谈什么政策?所以,我们要进行户籍和土地的普查,了解清楚这些情况。”
来自于现代,凌风太了解数据的重要性了。在现代社会中,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来进行各项数据的调查,比如居民收入、消费指数、人均生产总值等各项,更不要说人口和土地这些重要的数据了。
有了这些数据做依据,在制定政策的时候才能有方向。新中国在这方面起步本来就晚,已经走了很多的弯路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从贼也不是那么坏
在西方,比如英国,连十九世纪的很多数据都非常的详细,到了后世还能查得出来。举个列子来说,1845年英国全国收入在十英镑以上的人有多少,收入在二十英镑以上的人有多少,在档案馆中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数据的详细,为英国政策的制定和经济的发展提供了重要依据。
现在凌风的计划,就是要从土地和人口入手,逐渐完善各项数据,为以后政策的制定提供依据。
他这么一说,将领中的有心之士倒是早就有了感觉。
李自成第一个附和:
“大帅英明!属下以前在米脂县做驿卒,就知道朝廷对人口和土地等也是很重视的。不过,各士绅家庭都会瞒报人口和土地,给朝廷的税收造成很大的损失,这种恶习常年累积下来,已经很难改变了。我们早盛塬万事刚刚起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免得以后麻烦。”
“是啊,就像我们村的保长,家里明明有三百多亩水浇地,他奶奶的仗着他家大儿子在县里有关系,愣是报成了四十多亩,只报了个零头,剩下三百亩不用交赋税。然后,很多项赋税摊到我们老百姓身上,全村人是敢怒不敢言。如果咱们一开始就把土地和人口都统计好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洪金宝大嗓门也开口说道。显然他是对自己村里的保长极为不满的。
凌风心下明白,数据的重要性,当然是不止于此的。但这些话,说出来大家也很难理解。反正只要他们支持自己的决定就可以了。
李自成又接着说道:
“大帅,清查人口和土地固然是好,但现在恐怕不具备这个条件啊!像登记人口和土地,都要读书人来做才行。我们凌家军中识字读书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就拿咱们这些老弟兄来说,属下倒是识得几个字,另外还有赵武大叔和黄少涵两人也读书识字,但其他人就不行了。据属下所知,咱们凌家军小旗官以上的将官中认字的不足十人之数,更不要说普通百姓了。”
凌风点点头:“嗯!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读书人太少,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我们的软肋。而且,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别的不说,在世人眼中,我们现在还是流匪,那些读书人都是十分地清高,又有谁肯从匪呢?在他们看来,那简直就是把祖宗八代的脸面都丢尽了,甚至死后都不能入祖坟的。”
凌风对此时的社会风气也是十分了解的。
赵武接口说道:
“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流民中读书认字的人有,如果能够找出来的话,凑上个几十人是很容易的。百姓中的读书人不多,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少,像我们村的孔德,读了半辈子书,连个秀才也没考上,家里比一般人家还要穷,老婆跟人跑了,孩子饿死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只要花些力气,让他为咱们效力也不是太难。”
“是啊!读书人可不一定都是有功名的,更多的,怕是那些寒窗苦读之后却一无所得的。只要多花些银钱,把他们请过来,一样可以为我们所用。反正我们也不需要多高的学问,只要能识得几个字,能写会画就可以了。”经这么一说,凌风也想到了这点,“还有碎金镇。碎金镇好歹也是米脂县除县城之外最大的一座城,城中人口两三万,其中认字的人更是不少。尤其是一些店铺之中,那些账房先生等,哪个不是能写会画?”
说到这儿,凌风笑了笑,接着说道:
“年前咱们在碎金镇一番作为,那些大户人家损失惨重,相信他们再也养不起那么多闲散人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被东家辞掉的账房先生肯定不在少数,咱们凌家军现在收留他们,倒是做了善事了。”
“哈哈,他们还得夸大帅您仁慈啊!”众人笑着说道。
看到事情不像想象中那么难,大家的心情都是好了许多。
“当然了,咱们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那些酸儒们的自觉性。怕就怕有些人不识时务,来个什么‘宁可饿死而不食周粟’,那倒是咱们凌家军做了孽了。所以,咱们第一步就要让所有读书人前来登记,说明他们的身份和识字情况,敢有隐瞒的,就一律按照对抗凌家军来处理。掌握了这些人的信息之后,加入招不够人,再实行强制手段,也有个方向啊!”凌风补充道。
众人自然是认同。
凌家军几大巨头又商量了一番细节,第二天,早盛塬和碎金镇的大街上同时贴出了告示,要求百姓中凡是读书认字的,限期三天,都要到凌家军去备案,凡是备案的人,都能得到两斗粮;但是,若有敢隐瞒不报的,一律按照对抗凌家军处理。
对抗凌家军是什么后果?
碎金镇的那些大户人家的下场,大家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的。那还是大帅仁慈,没有过分追究,真要是叫起真来,恐怕就不是仅仅没收财产那么简单了。
而且,告示上还说了,有人举报的话,凌家军将奖励其米一石。
这可是一石米啊!想想就让人激动。
在这一石米的刺激下,所有百姓的眼睛都是通红的,像饿狼一样盯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大家都在回忆,看看自己周围到底有没有识字的人。凌家军可是说了,只要是识字的人都算数,不管认字多少,更不管有没有功名。这样的人,谁不认识几个?
大家甚至都在盼着有人不识时务,最好不要主动去备案,这样的话,三天一过,那一石粮食可就是自己的了。
只要主动去备案,就能免费得到两斗粮食;而不去的,则是按照对抗凌家军处置!其中的利弊不用多想,大家自然能衡量地清楚。
当然,一些聪明人也有顾虑。这不,原先小周村的教书先生、现在流民中的一员宋泰一大早出来溜达。
宋先生的心情不太好,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自从这几年天旱欠收之后,百姓们家里贫穷,渐渐就没有几户人家能供得起孩子读书了,自然,他这个教书先生没了生计。需要顺便提一句的是,从此以后,老婆就再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后来,小周村遭了匪患,全村人出来逃难,宋先生和老婆也就跟着成了流民。
一个读书人,竟然流落为流民,在宋先生看来,这是极大的耻辱,因而,他根本就不屑于像其他人一样偷鸡摸狗地弄些吃的,如果不是凌家军正好在碎金镇赊粥的话,这个读书人恐怕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现在在凌家军的庇护下,虽然不至于被饿死,但他们家的生活在流民中依然属于低层。
早上刚起来,宋泰就被老婆一顿臭骂:
“你说说你,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么个废物了?你看看人家隔壁的二狗子,你还看不起人家呢!人家现在可是凌家军战士了,每个月都有银粮拿,那家里过的日子,啧啧……还有东边驴粪蛋家,你当初说人家绝对没出息的,现在呢?铁匠!每个月的钱粮家里都用不清,年前还让他老婆去大街上买了件花衣服呢!只有我命苦啊……”
宋泰老婆说得气急,就难免动手……
作为读书人,宋泰一向是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他可不认为自己这是“气管炎”,而是……读书人嘛,自然要有读书人的风格了,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所以,毫无疑问地,宋泰又被老婆修理了一顿,然后就很郁闷地出门了。
刚到大街上,他就感觉到今天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同。满大街的人似乎都在兴奋地议论着什么,有着读书人的敏感,宋先生立刻就想到,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自己被老婆修理的事情,然后都在讥笑自己?
因为内心有鬼,所以,他似乎隐隐约约中听到有人在提自己的名字。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多心了——大街上最显眼的位置,一张告示正张贴在那儿。
作为一个闲得蛋疼的读书人,有布告的地方,宋先生自然是要去凑凑热闹的。
只是看了一眼,宋泰就高兴起来了——读书人只要去凌家军那儿登记一下,就能得到两斗粮食?
好啊!这简直是太好了!看来,连流匪都重视读书人啊!看家里那头母老虎以后还敢不敢说自己这个读书人没有用了!
宋泰举起脚步刚要去报备,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只要登记一下就能得到两斗粮食?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儿,怕是凌家军把这些读书人们都骗出来,然后都给杀了吧?”
“说不准啊!可能是吧!”
“……”
就像一个霹雳在宋泰的脑袋中响起,他举起的脚步又落了下来,那颗兴奋而火热的心迅速降温。
就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只要登记一下就有两斗粮食好拿,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宋泰立刻就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焚书坑儒”。连千古帝王秦始皇都能做出这种事情,难道你还能指望凌家军一伙流匪能重视读书人吗?
想到这里,宋泰更加地惶恐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就往家跑。
平时,宋先生是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的,就连走路,也要保持着读书人的四方步。一身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却是——长袍!那可是长袍啊,读书人才能穿的。要是让他跟普通百姓一样穿短衣,他倒宁可去死了。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双腿迈开,一路飞奔,向着家里那个简陋的窝棚而去。
“咣!”地一下掀开门,宋泰一头闯了进去。
这时候家里的“母老虎”正躺在软草铺成的床上眯着,宋泰这突然闯进来,倒是把她吓了一大跳,“嗖!”一下就坐了起来。
待看清来人是宋泰,“母老虎”一下就火了:
“好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这么突然闯进来,是想把老娘吓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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