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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点点头,乔然又重新嘱咐了几道,“一天一片,不能多了。”
“乔公子,你的情深意重,小狼替二公子记下了。”小狼红了眼睛,“你放心,二公子不会真的弃你于不顾。”
“别别别。”乔然抽身跑了,“他还是赶紧抛弃我放弃我byebye我吧!后会无期!”
小狼傻眼,一阵凌乱,理了理自己头发回房找药去了。
连接几日的雨天。雨不大,也不小。断断续续一直下。
草木黄落,蜇虫咸俯。三秋已过,立冬至。
初冬的雨落下来,已经很冷。
乔然摊开掌心,任凭窗外风吹雨淋,“其实我很喜欢冬天,冬天下雪,特别有feel。”
“乔然。”
“嗯?”乔然回头笑脸吟吟地看着蒋冬生,“你叫我?”
“崔氏他们要回程了。”
乔然哦了一声,趴在窗台上,依旧笑着说道,“我知道啊,喏,我都看到他们的马匹了。”
蒋冬生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崔氏暗羽们进进出出的身影,沉默了一会说道,“不知你与崔氏有何羁绊,崔氏的二公子派人送来了一本书给你。”
乔然擦干刚才淋湿的手,从蒋冬生手里接过书来,是《孙子兵法》。
“这是国子监今年才印出的藩本,多得是存货。你稀罕什么?”“你懂什么,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是镇国之宝!作为中国现存最早的兵书……”
……回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自己多傻,一个劲摸老虎屁股,没被打死也算自己走运,乔然忍不住想笑,待他真正笑出来,又是那么苦涩。
乔然翻起书来,想翻到当初在马车里,崔砚看到的那一页。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谿;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就是这里——
乔然停了下来,他眼眶湿热,鼻子发酸,喉咙堵得难受,好像有什么翻涌上来,他指尖都在发颤,很小心地很小心地抚摸夹在书页里的徘徊花。
那是在管城的时候,自己亲手摘来送给他的。没想到,他一直留着。鲜艳的月季夹在书里已经脱水,却完整地保存下了外形和颜色,一如当日的灿烂。
崔砚,你不是跟我说你知道了吗?你不是跟我说你会保护好我吗?
乔然合上书,霍然起身,在房里走了几圈,脑子发懵,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他停了下来,问木在一边的蒋冬生,“冬生,我们什么时候走?”
“师父说,等你问起我们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那我现在问了。”乔然走近蒋冬生,按着他宽厚的肩膀,把他往门口推,“我们马上走。”
“乔然,你没事吧?”
“对不起。你让我静一下。”乔然往前推了几下蒋冬生,自己反而往后退了几步,扶住花架,撞得一盆墨菊摇摇欲坠。
蒋冬生不便多问,替乔然续好一盏热茶,合上门就去找他的师父霍离。
窗没有关。
楼下全是清河崔氏的人。
他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搬东西的搬东西,牵马匹的牵马匹,井然有序。
然后崔砚和青鸦出来了。
最先出来的是青鸦,他看上去浑身完好,一点伤痕都没有,可是面无血色,整个人就像加急做了个美白spa,白得很不自然,有点像以前港片里扑粉过度的鬼。可这天气,风雨交加,再多的白粉哪有不脱妆,可见青鸦是真的失血过多。乔然很担心地往下望,他探出身子,任凭雨水打湿上半身。
崔陵撑着伞,崔砚就在这把水墨山川画的油纸伞下。
小狼接过伞,踮起脚举得高高的,崔陵替崔砚披好油帔。
崔砚走出伞下,停了停步伐,仿佛感受到乔然的目光,他抬起了头,雨水打下来,顺着头上所戴的箬笠,形成一道珠帘。
他们目光相遇,隔着那道水做的珠帘,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绵延不绝的雨声。
乔然捏紧了双手,指甲掐进肉里,他都没有知觉。
“二公子。”崔陵一身蓑衣,牵马过来,他顺着崔砚的方向也看到了乔然,崔陵抿了抿唇,五味陈杂。
崔砚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矫健,不像是有伤之人。
他的□□那匹马,是名贵的赤焰火骢。配着崭新的鞍辔。他手中的马鞭是乌木金柳,把手上嵌着一颗珊瑚色的明珠。
白玉为堂金作马,马上的人又是如此风华绝代。
乔然摸着自己湿哒哒的头发,湿淋淋的衣服能挤出一摊水,他失魂落魄,有些茫然,有些难受,又有些气愤。
可笑的命运,从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我与现实艰难共处,却无法与你徒手告别。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此刻,就是我与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油帔:古代较为高级的雨衣
☆、二十八
剩下的岁月还有那么久,可是乔然却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力气往下走。
霍离跟他说,若徒翫日愒月,转瞬之间已成耆耋,可惧也。趁年轻,应该多闯一闯。
乔然不知道在这里,在这个大阳王朝,他怎么活才有意义。种田,他不会,经商,太复杂,只剩下考科举了,一大把年纪还要念书,又是些四书五经之类,太绝望。
乔然一路跟着霍离往陕西走,好几个地方都贴着通缉令,虽然画上的人乔然自己都不认识,但是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他还是认得的。
“就这种画像水平……”乔然由衷地叹气,“哪怕当着衙邑的面走来走去也不要紧啊。”
唉!乔然又叹了口气,莫非我要进监狱去闯一闯吗?
蒋冬生以为乔然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人,并没有把乔然的反常当做反常。反而是霍离,一直觉得乔然哪里不对,一路上有机会就假装不刻意的劝导。
乔然很抑郁。以前他也有过这种情绪,分手失恋,父母吵架,长时间没戏拍,没通告,连深更半夜的电视广告都没人找他,他可以一连几个月不出门,不拉开窗帘,一睡就是两天一夜,或者两夜一天,饿了就吃点方便面,喝点白开水,手机关机,电脑通讯软件也不上线。差点逼疯他的经纪人赛姐。
如今这种情绪又来了,铺天盖地,无处可躲。
假设一个人,一辈子不能出门也不能上网,他能坚持多久不疯?
鲁滨逊漂流在荒无人烟的孤岛,幸好还有“星期五”陪伴。
而他呢,他不是勇敢的鲁滨逊,只是倒霉的犯了“死罪”的乔然。
所有习以为常的生活到此为止,以后生存在这里,除了吃饭睡觉,没事走两步,还能干嘛?那么久的时间,头上都能闲得长草。
最关键的是,没钱。
跟着霍离一路向西,乔然才发觉崔砚是多么有钱。以前路途上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现在嘛……乔然仰面躺在牛车上,头枕双手,腿翘着腿。
风和日丽,难得大晴天,躺着沐浴在阳光下,身子都暖和起来。
霍离说,有牛车已经算很不错了,别奢望有马车坐。
马车啊,马车啊……
车轱辘碾过坑坑洼洼的地方,乔然眯着眼睛,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乔弟!乔弟!”
咦,这不是卢温玉的声音吗?
牛车停下,蒋冬生回头推搡乔然,“乔然,是范阳卢氏的人。”
乔然揉了揉眼睛,柔和的光线下,他看到了——马车!
“乔弟,我终于等到你了。”
“卢兄,你怎么……你不是……欸,我……我一时激动,哈哈,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乔然热情地拉过卢温玉,“义父,冬生,他是我的朋友卢温玉,卢兄,这是我义父霍离,这是大师兄蒋冬生。”
卢温玉含笑致意,“在下范阳卢氏卢温玉。多日来,我弟乔然承蒙各位照顾,温玉感激不尽。”
“卢少爷哪里的话,乔然是我义子,我们照顾他天经地义。”霍离说得诚诚恳恳,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我算是他亲人,你呢?
卢温玉不傻,听得出弦外之音,只好开门见山,恳切霍离和蒋冬生先行一步,让自己和乔然单独说会话。
霍离指着十丈开外的密花山矾对乔然说道,“孩子,我和冬生就在那棵树下等你。记着,有任何变故,别慌,义父会帮你。”
乔然心暖动容,连忙应道,“谢谢义父,谢谢冬生。我知道了,记下了。”
蒋冬生赶着牛车,和霍离往前走去。
卢温玉亲自撩起画眉成双的凝翠幽帘,请乔然上马车说话。
车厢四角垂着四个流云纹的铜球,镂空处袅袅升起一缕缕青色的烟雾。
“这是什么香?”乔然进去就问。
卢温玉眼睛放亮,“乔弟也喜欢焚香么?”
“呃呵……其实还好,还好。只是以前在崔砚的马车里也闻到过这股味道。我问他是什么香,他没告诉我。”
卢温玉眼神暗淡下去,“这种香是我妹妹亲手研制的,竹叶,莲花,幽兰,麝果,据我所知大概就是这些材料,此香安神静气,她做来送给妹郞,希望他能每夜安睡,我喜欢此香清雅,就顺便讨了点。”
乔然的心思已经飘远,他想起崔砚曾经说过的话——
小时候,我总是不开心。
我无数次地在夜里醒来,强忍着恐惧与悲愤,我问自己,崔砚,你为什么姓崔,你为什么降临在清河崔氏……
然后我只是睡觉,不再睡着。
任何事情,一旦麻木,即不仁。
……
满盏浮茶乳,银针上下立,卢温玉替乔然沏好了白毫银针,“乔弟心事太多,会忧思成疾的。”
卢温玉用紫竹茶夹夹起紫竹茶杯,放到乔然面前。
他说,“白茶味温性凉,能助乔弟静心。”
天冷了,即使马车里放着梅花火炉,热着瑞炭,但开着通风换气的车窗,那盏汤色黄亮清澈的白毫银针,凉得很快。
滋味倒是清香甜爽,乔然喝完放下茶杯,两人各怀心事,一时相顾无言。
“乔弟……过了前面那座城,再想回头,就无路可走了。”
“为什么?”
“黄河凌汛,十月曰伏槽水,十一月十二月曰蹙凌水。”卢温玉蹙眉忧郁道,“路不好走啊。那时你想回来都无计可施,只能待到来年春末。”
“我没说我要回来。”乔然耸耸肩,洒脱地展颜一笑,“皇帝要砍我脑袋,我不赶紧跑路,还要倒回去被抓吗?”
卢温玉踌躇不定,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不会被抓了。”
“啊?”
“乔弟……”
“哎呦,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清楚啊。”
卢温玉偏过头,不忍直视乔然的眼,“你没事了,皇上已经收回成命,不知者无罪,你是冤枉的。”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乔然断定道,“不然你也不会半道等我。”
“你知道鞑靼人吗?鞑靼人是我们的宿敌,他们之中最强大的部落是苏日族。就在前几天,苏日部落出兵黑水沙漠,扬言要灭了鞑靼族里吃里扒外的黑水部落,黑水部落一直以大阳王朝为靠山,如果苏日族占领黑水沙漠,那我朝陕西就危矣。”
“所以……是要打仗了吗?”
“皇上羽翼丰满,军权在握,只缺一样东西。”
“钱?”
不出意外,卢温玉点头道,“钱。”
卢温玉继续说道,“范阳卢氏是天下第一富。虽然我不懂军事,但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年来看似关外平安无事,实际上苏日部落招兵买马,早已蠢蠢欲动。草原资源有限,掠夺是他们的本性。”
“皇帝既然是皇帝,他如果要你们的钱,你们有办法抗旨吗?”乔然心想,就算在□□也有强取豪夺强拆强征呢,古代就更不用说了。
“这就是为何崔卢两家要联姻的原因。”卢温玉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们有钱,崔氏有权。婚期已定,不久之后,妹郎将来范阳迎娶明珠。”
乔然愣了愣,并无多话。
“宫里的事我知道得不多。婚事定下以后,皇上就收回逮捕你和崔陵的成命。至于那个新齐王,杨景璃,没人知道他又躲到哪里去了。”
卢温玉看乔然低着头,于心不忍地握住他的手,“其中交易,外人不知。你也不必多想。今后的日子好好过便是。”
“卢兄,你妹妹的婚期定在何时?”
“除夕。”
“除夕啊……”乔然笑了笑,“除夕很好啊,十分喜庆的日子。喜酒我就不去喝了,卢兄你知道我一穷二白,可拿不出什么好礼来。”
“别,别这么说。”卢温玉停顿一下,有些忐忑又有些希冀,“其实我……我希望你也能成为我们家人。”
乔然哈哈笑着抽出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完说道,“我们情同手足,你叫我乔弟,我叫你卢兄,虽无血缘,可我一腔真情,是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