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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重华哼了一声:“重华夺取这大荒,靠的是民心!计谋!还有这天地间的正气!这等妖物,没的玷污了我的名头!”
“我……”龙言愈发慌了,精神力时断时续,“我熟知帝尧和帝丘贵胄的一切秘密,愿意帮您策反他们。我还有用啊,您杀了我简直太……太浪费了……只要留我一命,我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姚重华仰天狂笑,“天下皆在我的掌中,我要你何用!”
说完双手射出两道强劲的火焰,龙言顿时熊熊燃烧起来。火焰乃是一切妖物的克星,龙言的魂魄在火焰中嘶叫挣扎,发出尖锐的哭泣,撕心裂肺,惨不可闻。然而姚重华脸色冷硬,毫不怜悯地催发着火焰,直到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姜重不愧是在战场上打拼多年,一见季狸灰头土脸地从泥土里钻出来,就知道事不可为。他早已列好了阵型,当即下令:“抛弃辎重,全军后撤!”
伯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讶然询问,姜重胖脸上的肌肉一抖,冷冷道:“连季狸都失败而归,地下必然发生大变故,龙言危矣!”
“可是我们有四万战士,什么局面掌控不了?”伯奋大叫道,“眼看就要把铁刃军团彻底封印,难道要半途而废么?”
姜重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表情,淡淡道:“若是吴刀和封天印都在姚重华的手里,你让这四万人去咬死他么?”
伯奋张口结舌,这时季狸踉踉跄跄地被战士们扶了过来,他急忙奔过去一把搂住,喝道:“八弟,发生了什么事?”
“撤……快撤……”季狸被觋子隐轰了一记精神风暴,脑袋兀自发木,言语不清地道。
伯奋脸色大变,狂喝一声,命高辛战士也列队后撤。这时巫盼从远处奔了过来,看了看季狸,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季狸这才精神清爽一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巫盼道。
“神巫,”季狸知道她的身份,急忙道,“具体我也不知,但大变在即,请神巫跟我们回帝丘吧!”
“可是……”巫盼迟疑道,“觋子羽还在地下……”
“觋子……”季狸恍然大悟,怒喝道,“原来是这王八蛋……”他望着巫盼沉声道,“他乃是卑鄙的奸细,您还是撤吧!”
也不管巫盼如何纳闷,命战士备马,抢拉硬拽劝她上了马,四万大军如同潮水一般向南而去。
这四万人都是精锐,机动性极强,来去如风,等到姚重华和觋子羽上来的时候,整片大营空荡荡的,到处都是残破的帐篷和破瓦罐之类,没有一个人了。
姚重华不禁讶然,喃喃道:“这姜重真是老奸巨猾啊,本来我还想趁机收服这四万人为我所用呢。”
觋子羽呵呵而笑。姚重华看着手中晶莹剔透,宛如虚物一般的封天印,喃喃道:“大荒如今已经在我手中啦!”
“是啊!在下静待虞君进入帝丘的那一天。”觋子羽寒暄一句,指了指大伾城,“少丘的铁刃军团,君上作何处理?”
姚重华目光一闪,笑道:“走,咱们看望看望少丘。”
帝丘离大伾城太近,不到百里,姜重大军撤退不到一盏茶时间,帝丘就得知了战场发生之事。帝尧和重臣们立刻就傻了。
吴刀被窃?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帝尧已经被诸神所抛弃,他们又选择了另一个炎黄之帝!
帝尧呆呆地坐在黄帝宫的几案后,脸上的肌肉硬得宛如冻僵的岩石,整个人都木了。大殿里群臣满座,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露出复杂到了极点的神色:恐慌、怀疑、谋算、犹豫、崩溃……死亡般的气息笼罩了大殿。
商侯契首先清醒了过来,沉声道:“陛下,吴刀不可能被盗走!国之神器,岂有被盗窃一说?姜重这狗才,他亲眼看见了吴刀么?他认识吴刀么?谎报军情,乃是死罪!”
大理牧姬恺也会过意来,附和道:“不错,不错,此事有待查证。”转头问前来报信的骑尉吕钦,喝道,“吕钦,你可看清那是吴刀了么?”
“呃……”吕钦顿时汗如雨下,姬恺是掌刑法的,人人惧怕,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骑尉,何况他知道此事太过重大,一时声音都颤了,“属下……属下只看见刀光,并没有看见刀身。那刀威力绝大,将地面劈出数里长的裂痕。然后姚重华说这是吴刀,姜重大人……哦,不,是龙言大人问他,你怎么会有吴刀……”
所有人都沉默了,吕钦和姜重可以不认识吴刀,但要说龙言不认识吴刀,那真是笑谈了。做了几十年的御刀使,他对吴刀只怕比帝尧还熟悉。
帝尧脸色冷硬,袍袖无风自抖,却是沉默不语。工师牧滕公倕忽然道:“陛下,吴刀是否失窃,到螭吻秘境一看便知,封存吴刀的螭吻秘境只有您和散宜氏的血才能打开,姚重华再厉害,怕也无法唤醒那条死龙。”
他是机关大师,对这种机关的原理还是很清楚的。
帝尧闭着眼睛摆了摆手:“商侯,烦你到后宫去一趟,和散宜氏到螭吻秘境看看。”
商侯契点头,起身离开。
大殿内死一般沉默,整整半个时辰,没有一个人说话,针落可闻。
沉默中,脚步声响起,商侯契和散宜氏从后殿走了过来,众人霍然抬头,一起盯着他俩,心里顿时就是一凉。只见商侯契仿佛苍老了十多岁,几乎走不稳了,嘴唇哆嗦,一步步地挪了过来。
散宜氏则双目无神,宛如一个呆滞的人偶,怔怔地望着帝尧:“陛下……”
帝尧长叹一声,朝她摆了摆手:“鹿儿,来,这边坐下。”饶是逢上如此大变,看见相伴几十年的爱妻,目光中居然有些温暖之意。
散宜氏脚步踉跄,慢慢走到青铜几案边跪坐。
“吴刀失窃了么?”帝尧静静地道。
散宜氏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和着白发苍颜,无比心酸:“陛下……它……它果然不在了……”
这句话摧毁了众人最后一丝希望,压抑的情绪顿时爆发,大殿内吵杂一片。
第628章 帝尧时代的黄昏
“料来如此。”帝尧喃喃地道,“鹿儿,当年,工师牧造这个秘境,与那条龙骨签下契约,只有你我二人的血才能唤醒他,连丹朱也不曾授予,姚重华怎么打开了秘境?”
“陛下……”散宜氏忽然失声痛哭。
众人呆呆地看着,大殿内顿时静了下来。就在这时,后殿中传来一个声音:“义父,秘境是我打开的。”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艾桑缓步走了过来。她满脸泪痕,神情却是木然无比,走到大殿正中,朝帝尧跪了下去:“义父,母亲体弱,为了让我照顾她,就将开启的法门赐予了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帝尧咬紧牙齿,森然道。
“因为,”艾桑忽然抬起头来,“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便是少丘。可是,您却让龙言将他封印在了大伾城。姚重华数日前找到我,说只有吴刀才对付得了封天印,他要我帮他取了吴刀,破掉封天印。”
帝尧呆若木鸡,傻傻地看着她:“原来……原来你爱的人……竟然是……少丘?”
“不错。”艾桑点了点头,脸上竟没有丝毫羞怯的表情,淡淡道,“三年前,我们在空桑岛上甚至有过婚约,若非空桑岛之变,我父母被他所杀,我们早已成婚了。我曾经无数次逃避这段感情,想杀他报仇,可是我下不去手。除非有一天,杀了他之后我也随着他死去。然而,就这样让他死在我前面,我……”
帝尧完全傻了。他一直以为艾桑和觋子羽相爱,他极看好这个年轻人的潜力,收艾桑为义女,存的就是握着觋子羽命根的意思。一旦觋门有变,他就会以艾桑为威胁,逼迫觋子羽为自己效力。
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要挟将艾桑嫁给丹朱之后,觋子羽在鹿台宫时终于屈服,答应做内应攻灭觋门。帝尧本打算封印少丘之后就挥军丰沮玉门,一举将觋子隐诛杀,没想到……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爱的竟然是少丘!
他在自己脖子边安了个匕首!
“女人心,当真是不容猜测啊!”帝尧心中泛起失败之感,“这少女,连杀她亲生父亲的仇都不报,何况对我这个义父!”
“桑儿,”散宜氏却还没想到这一层,眼泪汪汪地道,“你……你对得起我么?”
艾桑失声痛哭,拜服在地,哽咽道:“母亲,孩儿不孝……孩儿也曾经挣扎,曾经犹豫,然而真是……真是抵抗不了那股痛彻心肺的爱意。孩儿自知罪孽深重,请母亲大人将我挫骨扬灰,也是心甘情愿。”
“挫骨扬灰?”帝尧森然道,目中几欲喷出火来,“你不忠不孝,私窃国器,毁灭炎黄,如此重罪,挫骨扬灰太便宜你了!”
“爹——”正在这时,丹朱急匆匆地从后殿奔了出来,一脸惊慌,边跑边嚷嚷,“听说您要杀艾桑妹妹?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他一溜小跑,奔到帝尧身边,哭丧着脸道:“艾桑妹妹天生丽质,您不是要把她嫁给我做正妻么?怎么能杀了她呢?杀了她……我也不活啦!呜呜呜——”
他竟然哭了起来。
帝尧怒不可遏,挥起巴掌,狠狠地抽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把丹朱抽出一丈多远,咕噜噜地滚下了玉阶。吕钦急忙把他扶了起来,丹朱被这一巴掌给抽傻了,他知道哪里疼,摸着脸,却不知道哪里激怒了父亲。
“孽子——”帝尧一声大喝,八彩眉毛几欲燃烧,“若是你稍有出息,为父何至于到今日境地!来人,拉下去监禁!”
他这话隐晦,丹朱不明白,但这些近臣又岂会不知。帝尧老了以后,最大的梦想就是让丹朱继承自己的帝位,为此不惜打压炎黄中最强悍的几大势力,南制夏鲧,西逐欢兜,北压虞岐阜。夏鲧被尧战拖入水深火热之中,实力一年年在战场上损耗;欢兜更是不得入河洛之原一步,唯有这自大成狂的虞岐阜一直桀骜不驯。
于是帝尧扶植姚重华,赔上两个女儿才算把虞岐阜给宰了,没想到却便宜了姚重华这个大野心家。杀了老子,却输给了儿子。这一切根源,就是因为丹朱这个扶不起来的烂泥。帝尧思及此事,怎能不颓丧?
散宜氏也不敢作声,在丹朱双脚乱踢哇哇大叫之中,被神殿战士给拖了下去。
正在这时,姜重派人奏报最新的消息:“据悉,龙言大人已经被姚重华所杀,封天印已落入此人手中。”
帝尧颓然坐下,仿佛骨髓被硬生生地从体内抽了出去。
大伾城内,少丘正在焦头烂额,一方面是因为甘棠。这少女生性刚烈,几日前一言不合,竟然一头撞向封印,颅骨都撞裂了,幸亏这里有的是木系高手,巫真的白巫术也厉害,这才给她愈合了颅骨。
这几日巫真一直在病榻前陪着她,找她聊天,但甘棠毫不理会,恶言相向,巫真修养好,虽然淡定,但少丘却烦恼无比。碰上这么个小辣椒,爱也爱了,恨也恨了,然后就没法子了。
另一件事更严重,揪起了所有人的心——食物告罄!
按木扶桑的预算,把封印内所有的动物捕杀,搭配可食的植物茎叶,估计够一万多人吃八天,不过他心理压力太大,竟然忽略了夸父们的食量……
其结果就是,二百多名夸父,五天吃掉了一万人三天的存粮,五六天工夫,连耗子都被木系的高手给捕杀了,树叶草芽也吃光了,所有人都傻了眼。归言楚等人虽说是木系高手,能生化树木,问题那是元素力催发的,他们还没达到能泥土里长出庄稼的地步。
于是,大家开始杀战马。
这可是个极为悲惨的过程,掉了脑袋眼睛都不眨的金系勇士,几乎是流着泪捅死自己的爱马,生火煮食马肉。这些来自西方的“未开化”部落,有些人甚至连人肉都吃过,可是轮到吃自己的爱马,很多人吃着吃着就吐了出来,嚎啕痛哭。
少丘也是眼睛发红,最后金无刃一声大喊:“他娘的,老子不吃了。大不了饿死。”忽然想了起来,转头告诉自己的部属,“老子饿得受不了时,铁定抹脖子,尸体你们留着,饿得受不了时,把老子煮了吃。”
一群人全都吐了,然后铁铮铮的汉子们抱头痛哭。
正在这时,一个躲到城墙上偷偷哭的战士抬头一看,封印外面走来了两个人——姚重华和觋子羽。
这时封印半陷在地下,外面就是波涛翻滚的湖水,这两人踩着一只独木舟漂了过来,这战士站在城头,几乎和他们一般高。这位战士不认识他们,一肚子愤怒无处发泄,大怒道:“你们他妈是什么人?”
“请知会少丘一声,就说姚重华和觋子羽来了。”姚重华笑道,然后望着那战士,“咦,怎么哭鼻子了?谁欺负你了?”
语调像跟孩子说话一般,那战士臊得满脸通红,重重地呸了一声,奔下来报告少丘。
少丘一怔,缓缓地道:“去请归帅、木先生、戎虎士和儋耳君过来。”
然后一群人哗啦啦都来到城墙上,甘棠伤势初愈,和巫真也随了过来。城墙与地面相平,遥遥望去,众人才发觉了异样——怎么几里外的帝丘大军都不见了?营外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