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都吓得大哭,爷爷奶奶也劝不开,幸好海涛回来了,才把李兵拉开了。李兵当时就要带咪咪离开,小顾怕孩子吃亏,只好主动去赔礼道歉,说自己态度不够好,叫他不要搬走,还是住这里,只要以后他不打孩子了,大家还是一家人。
海涛解释说:“我怕报了警,政府会把孩子带走,所以没报警。现在姐夫不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你看要不要报警?”
海伦想了一会,说:“暂时别报警吧,他一个大人,也不会走丢。如果他为这事去寻短见,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因为这事完全是他自己的错。如果他只是出去走走,报了警反而麻烦了。你们自己要当心
…我真的对不起你们,把这么个祸害引进家门。”
海涛安慰了她一番,就挂了电话。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海涛打电话来,说:“姐夫回来了,已经睡觉了,大概只是出去散散心,你就别问他这事了,就当不知道的。”
李兵后来打电话,一直没提这事,大概知道自己做得没道理。
八月底,她弟弟打电话来说要去纽约旅游,全家都去,就李兵没签证不能去,但李兵也不让咪咪去,怎么办?
她打电话给李兵,问他为什么不让咪咪去,他说:“去什么去?白白花些钱。”
“海涛已经答应为咪咪出钱,你何必要不准她去呢?她自己想去,就让她去吧。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用了海涛的钱,我会给他寄钱的。”
李兵仍然不答应,还把咪咪说动了,叫咪咪自己说不想去纽约了。但她听得出来,咪咪是被迫这样说的,她的肺都快气炸了,不知道李兵怎么这么会搞怪,什么事都要搞得大家不愉快。但她这次没办法了,只好对弟弟说:“算了吧,他不让咪咪去,就别管他了吧,以后我带咪咪去纽约玩。”
她弟弟他们去纽约和波士顿、华盛顿玩了几天,回到家,她妈妈就给她打来一个电话,惊慌地报告说:“李兵把咪咪带走了!”
海伦一听这个消息,就觉得大脑发麻。怕了这么久,担心了这么久,防范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这样一个结果:李兵带着孩子跑了!
她妈妈在电话上哭:“我不该去纽约玩,我本来是不去的,想在家里陪咪咪,但又怕跟李兵搞不好,所以避了出去,哪里知道这一去,就把咪咪给搞丢了。”
她弟弟也怪自己:“早知道是这样,就干脆不去纽约玩,又不是非去不可,现在搞成这样,都怪我。姐,我们报警吧,告他拐带孩子。”
她弟媳也沉痛检讨:“姐夫这样跑掉,肯定是因为上次我跟他闹了起来。他那次没搬走,可能是因为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但他可能从那时起就在蓄谋搬走,在暗中找住的地方,所以他坚决不让咪咪跟我们去纽约,就是为了偷偷把咪咪带走。”
海伦强忍着心里的慌张和愤怒,竭力平静地问:“他留了条子没有?跟谁打过招呼没有?”
她弟弟说:“我们都去了纽约,所以他没跟我们任何人打招呼,不过他留了一个条子,说‘我们搬走了,谢谢你们这段时间收留我们。’”
她安慰了大家一番,叫他们先不要报警,因为李兵毕竟还留了一个条子,虽然没说搬到哪里去了,但总算打了一个招呼的。他是孩子的爸爸,他有权利带孩子搬到外面住,所以即使报了警,也不一定能把孩子弄回来,说不定激怒了他,他会做出更危险的事来。
她马上给静秋打电话,她记得静秋也讲过类似的经历。静秋说:“你不要慌,他现在伤害你的女儿对他没好处。他没什么钱,一旦搬出去,处处都要钱,他就知道没钱的苦恼了。他会跟你联系的,他需要你给钱他,他没你活不下去,女儿就是他问你要钱的人质,所以他不会伤害她的。你也不要逼他搬回去,他搬到外面,对你弟弟他们有好处,如果以后你弟弟换个住处,你丈夫就找不到他们了。”
“但是咪咪怎么办?”
静秋想了一会,说:“你不要太为咪咪担心,因为担心也没用。我那时的情况好一点,因为我女儿坚决要跟我在一起,所以比你好办一点。但你的女儿也会慢慢改变主意的,因为她爸爸肯定没耐心照顾她,而且她现在没有那两个小COUSIN一起玩了,又没有爷爷奶奶舅舅们的照顾了,她马上就会认识到跟爸爸在一起很没意思。那时你只要能让她相信爸爸不会死的,她就会愿意跟你去美国了。”
“我就怕他老是躲着,我找不到他们…”
“他不会的,他那样做,一点意义都没有。他带走女儿,一是因为他跟你家人处不好,另一方面也是要利用你女儿对你施加压力,保住你这个长期饭票,如果他不告诉你他在哪里,就起不到作用了。现在你先等等他的电话,如果他在一两天之内不给你打电话,你再报警,那时就可以CHARGE他拐带女儿了,因为你也是女儿的法定监护人,而他没有告诉你他把女儿带到哪里去了。”
她耐心等了一天,李兵打电话来了,说他在外面找了一个住处,是个华人的房子,他租了一小间,每个月350房租,水电都包括在里面。附近有个小学,咪咪可以去那里上学,不用坐校车,自己走来走去就行。
她放了一点心,竭力不显得惊讶或者气愤,仿佛他是跟海涛他们商量好了才搬走的一样。她只打听住房情况,嘱咐他一定要保证女儿的安全。
李兵说那栋房子里住了很多中国人,都是新移民,一人一小间,共用厨房厕所。房东是上海来的,有点钱,一来就买了房子,现在就靠出租房子为生,好像还带着做点电脑生意。房东有个女儿,跟咪咪差不多年纪,可以一起玩。
她听说房东有妻女,就放心了一些。但她仍然很担心那些住户,也担心咪咪走路上学的问题,她让李兵请房东太太接电话。房东太太接了电话之后,她先谢谢了房东太太,然后问房东太太女儿上学的问题,房东太太说是她自己每天走路接送,海伦就托房东太太顺便接送咪咪,答应每个月给房东太太五十块钱。
把女儿上学放学的事弄好之后,她又叫李兵接电话,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咪咪,特别是要保证咪咪的安全。
李兵听上去很自豪:“总算自立了,再也不靠别人了,再也不看别人的脸色了。”
她没说什么,反正做好养着他的准备就是了。现在已经搞成这样了,也不可能劝他搬回去了。
她跟咪咪讲了一会,问咪咪想不想到美国来,咪咪还是不肯来,说要等爸爸签到证了一起来,不然的话,爸爸会死的。她没办法,只好叮咛女儿走路小心车辆,放了学就呆在自己房间里,不要到其他住户的房间去。
她十月下旬有个秋假,她可以在那时候回加拿大去看女儿。她又问了多次,咪咪都不肯来美国,她只好定了自己一个人的票。
她把李兵现在的电话号码和地址都告诉了弟弟他们,她弟弟开车送了很多东西过去,每星期都带两个孩子到那里去跟咪咪玩,每个周末都请咪咪和李兵到家里来玩。李兵每次都不肯去,但他没阻拦咪咪去,一家人也就感激不尽了。
王丽玲打了好多电话来,请她帮忙在这边找个假结婚对象,但她始终没能找到,就劝王丽玲办加拿大技术移民,她可以教王丽玲怎么填表,怎么办,但王丽玲不想办技术移民,说自己英语不好,办不成的。
现在她突发奇想,让李兵跟王丽玲办假结婚如何?李兵可以得到一笔钱,王丽玲可以到加拿大来,如果他们两个人看对了眼,还把两个人的婚姻问题都解决了,那她就得到解脱了。不然的话,即使她把女儿带到了美国,如果李兵签到了证,或者等他在加拿大住满三年,拿了公民,他就随时可以来美国,那纠缠起她来就更方便了。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王丽玲说:“我实在没法为你找到假结婚的人了,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我老公。我帮忙跟他说说,行不行?”
王丽玲大声辩解:“苏老师,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对你们李老师印象是很好,但是我绝对不会做这种没道德的事,把你们拆散。”
她很认真地说:“我是真的想跟你做这笔生意,我们缺钱用,你想出国,这不是互相帮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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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玲听她这样说,就动了心:“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我没意见,反正我也不是真的要跟李老师结婚,只不过是想出国,等我移民办好了,我马上跟他离婚,让你们重修旧好。不知道你想要多少钱?”
“我问问李兵再说吧。”
她打电话跟李兵商量,但李兵坚决不答应,说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真的是穷疯了,想到要卖自己的丈夫。
她解释说:“不是卖丈夫,只是做件于人于己都有好处的事。离婚也是假离,结婚也是假结,赚了钱,又帮了朋友,何乐不为呢?再说,我也不会要一分钱,所有的钱都给你。”
李兵讥讽地说:“哼,几万块钱能吃一辈子?我这个人从来不撒谎,从来不做假,如果我会撒谎,我早就发财了。你趁早不要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了,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无奈了,只好实话告诉王丽玲:“对不起,李兵不肯,不过我会帮你物色其他人的。你也可以多找几个人帮忙,因为我认识的人很有限。”
她又旁敲侧击地问李兵想不想把李虹办到加拿大来,李兵仿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一样:“办她来干什么?她又不懂英语,在这里做鸡都没人要。你想养着她,你办她,我是不办的。”李兵似乎知道她借钱给李虹的事,抱怨说,“你有钱给她去开刀,还不如把钱给自己的丈夫孩子用。”
她沮丧之极,就像手里坑了一大批没用的货,怎么都找不到买家一样,只能诅咒那个把货买进来的日子,但愿世界上从来没有过那一天。
九月的一天,她正在LAB里做一个程序,就听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TWIN
TOWER被炸了。她一时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问别人,别人就叫她上CNN网站去看。
她去了那个网站,看到画面上两幢高楼黑烟滚滚,但因为LAB的电脑一般不开声音,那个画面给她的感觉很遥远很静谧,但她直觉地感到这件事好像跟自己有关,只是想不出那么遥远的地方的事情为什么会跟她有关。
过了一会,她想起TWIN
TOWER就是老板说的“姊妹大厦”,是她在纽约期间上去过的那个“全世界最高的楼”,她还在那里照了相的,老板还在那里给她买了一个纪念品的,她那天晚上从桥上过还准备给那两栋楼照相的,因为没胶卷了,所以没照成,但她准备以后带女儿去纽约玩的时候,要去爬那个高楼,从桥上照那个高楼的。
她想这可能就是她觉得TWINTOWER跟她相关的原因吧,因为她想带女儿去那里玩,现在去不成了。她又想到她弟弟一家,最近刚去过TWIN
TOWER,总算赶上看了一眼。
但她觉得TWINTOWER跟她的联系还不止这些,好像还有某种神秘联系。在她打工的餐馆,就挂着一幅TWIN
TOWER的图画,很大,很宽,几乎有餐馆前厅的一面侧墙那么宽。来餐馆吃饭的客人几乎都是一眼就认出那是TWIN
TOWER,并由此猜出餐馆的老板是从纽约来的。
她努力寻找那根把她和TWINTOWER联系起来的线,突然想起老板说过的,BENNY的哥哥在姊妹大厦有一个店!
她飞快地跑去打电话,是BENNY接的,他的声音很嘶哑,她把这事告诉了他,他说:“听店里的客人说了”
“你哥哥他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我打了电话回去,但是家里没人,他们都返工了…”
她赶紧安慰他:“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看见那两幢楼只是上面炸坏了,下面好像还是好的。你哥哥的店在上面还是下面?”
她听见那边声音已经哽咽了:“在…上面”
她也跟着哭了起来,LAB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她哭了一会,安慰了BENNY几句,就挂了电话,匆匆开车到餐馆去,心想也许他需要休息一下,也许他需要人安慰一下,也许他想回纽约去,而他不能买机票坐飞机,也许她能开车送他回去。
她一进餐馆,就看到他仍然在上班,但他显得很憔悴,脸色很苍白,看到她来了,他就叫她帮忙接电话,他自己走到后面的洗手间去了。
过了很久,他才从里面出来,摇摇晃晃地,好像站不稳一样,她迎上去,他投到她怀里,象个孩子一样问她:“WHY?WHY?为什么会这样?我哥哥在那里,我父母有时也去那里,我姐姐他们都可能去那里,现在他们都不在家,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她安慰他:“不要紧的,你不要太担心,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预先就把自己急坏了”
他不断地往家里打电话,往他哥哥的手机打电话,往纽约那些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