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伟真没听那录音,他不能听,要是听了,算什么了,这个家就没下限了。所以他昨天才会这么生气。因此,这话他也是第一次听见,是挺不好听的,郭聘婷是蛆,郭家是粪坑,他是什么?不过,瞧着姜晏维梗着脖子那样,也挺心疼的,就把说他的话咽下去了。
他抬起胳膊拍了拍姜晏维的肩头,“没有,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她说了,我没听。”瞧着姜晏维不吭声也不信的模样,姜大伟只能跟他解释,“你都在别人家住了好几天了,从小都没这样的,爸爸就是想你了,想来问问你怎么才能回家?”
他说不为了郭聘婷,又是想他了,姜晏维反抗的情绪就少了点。姜大伟接着说,“爸爸也去过霍家给你道歉了,我知道你觉得被冤枉心里难受,昨天也让郭聘婷过去道歉了。维维,你总要有个标准,让爸爸知道怎么做吧。不能爸爸去你避而不见,郭聘婷过去你骂回来,你到底让我们怎么办?你不要这个家了吗?”
那个我们,让姜晏维一下子不得劲起来。
这话听着好听,可姜晏维的感觉却是——我们都努力了,你到底要怎么办,给我们划下道来,我们照做。
就好像他们是一体的,他是额外的。
明明是顺着他的心思来的,可感觉特别不好,像是糖里有屎。
恶心人还包着五颜六色的糖皮。
姜晏维知道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像他上次质问的,你能离婚吗?你能把我妈找回来吗?
这话就在嘴边上,可他这次说不出了。说了也白说,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可他爸还在等着个答案。他不能回到过去,那就只能出口气,“没有啊,我怎么不想。就是她态度不对,道歉鞠个躬就行了?她是来道歉还是来碰瓷的?我这么好敷衍吗!昨天霍叔叔都教给她怎么做了,让她照做就行,对了,转告她,差一点都不行。”
他说完,扭头就往学校里走。姜大伟又叫了两声,都没回头了。周晓文连忙追了过去。可这次姜晏维走的很快,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
周晓文只好先劝姜大伟回去,自己又转身去了操场后面,他们老在这儿聚堆儿。
果不其然,远远地就瞧见姜晏维坐墙头上呢,他走到下面说,“和解了就算了,你这是要闹多大,你真不要那个家了,都这样了,何必呢。”
姜晏维在这事儿上跟他三观不一样,压根不接他的话,伸手要,“给根烟。”
周晓文左右看看没人,递给他一根烟一个打火机,“你下来抽,别让老朱看见了。”
姜晏维直接点上了,使劲抽了一口,整个人顿时呛得撕心裂肺的,周晓文还没上去给他怕背呢,就听见大喇叭里响,“姜晏维,学校里抽烟,胆够肥的,到教务处来一趟。”
周晓文立刻抬头看,果不其然,老朱站楼顶呢,拿着望远镜正看着他们。
他一拍姜晏维,“找事儿吧。赶快去,我去叫你爸别走了,正好领你出来。”
姜晏维才不愿意呢,直接从墙上跳下来趴他身上了,周晓文被压得差点吐血,还没骂就听姜晏维说,“你跑什么啊,烟你给的,你得一块去。”
周晓文瞪着他,“你还讲理吗?”
“兄弟有难不同当才是不讲理。”
“你小心我不叫我妈来赎你!”
姜晏维耍赖道,“谁稀罕!我有霍叔叔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么么哒。发现姜晏维对他爸态度改了吗?
第26章
26
姜晏维不讲理,周晓文就得陪着。
别人中午去吃饭,两个难兄难弟直接去教务处报道。
长得跟主持人老梁似的老朱刚刚从天台上下来,左手望远镜,右手小喇叭,那叫一个志得意满,瞧见他俩顿时脸就变了,指着姜晏维哼哼笑了一声,就跟八路抓到了鬼子似的,来了句,“姜晏维,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翻墙逃课跟老师吵架都止不住了,还学会抽烟了。”
姜晏维也没想着这么寸。
他这人其实就没点抽烟的技能,周晓文初中就开始偷他爸的好烟抽了,这小子又不小气,每次还分他一半,他愣是这么多年都没学会,到现在还一抽就呛。
他要烟就是憋得上,难受,有股气在心里出不来,还有点没出息地想哭,可是没理由,他好歹是个汉子呢,让人瞧见怎么办。正巧周晓文过来,寻思呛一呛,流点眼泪,掩饰一下,结果就被抓了。
正好,他那点觉得他爸跟他越来越远,他们父子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的难过,也就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没了伤感,他就又恢复了平时模样。他这人从小太顽皮,这种批评场合见惯了,特熟悉流程。
老朱说他就听着,说完了他还低着头,一副老实认错的样子,要是让他抬头,他还能装出脸红来,另外既不犟嘴也不推脱解释,老朱连二次发酵就没机会,瞪他一眼,说了句,“叫家长!”扭头冲着周晓文来了。
周晓文平日里这种经验不比姜晏维少,可今天不是挺冤枉吗?再说他爸最近在外面新包了个小情妇,那丫头居然去看妇产科,被他妈的朋友认出来了,他妈就觉得他爸有异动,最近挺烦,他是不想惹她生气。
你想,一个女人,丈夫靠不住,儿子还叫家长,多难过!
他冲着老朱谄笑道,“主任,我没抽,今天没我事儿啊。我就是陪他来的。”
老朱就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冲着他的屁股兜说,“掏出来看看。”
“别价啊!”老朱眼太毒,他那里装着烟呢。老朱不说话就看着他,周晓文就说,“我带着也没抽啊。”
旁边姜晏维就直接给他掏出来了,冲着老朱还挥了挥手,“主任,就是他给我烟的,我都不会抽,都是他教唆我的。”
把周晓文气的呦!扭头就想踹这小子。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就听老朱怒吼一声,“出去罚站,叫家长!”
霍麒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忙着跟团队商量二期开发,结果姜晏维也没说清楚,就问他有空吗?自己惹了点事,要叫家长,他不想见他爸,有空能不能来一趟。
要是别人,霍麒肯定以工作为先,可姜晏维……霍麒略一思考便应了下来,留了目瞪口呆地彭越在那儿总览大局,自己开车到了学校。
结果一出电梯,就听见了说话声。他往声音来处一看,远远地就能瞧见周晓文和姜晏维一边一个站在门口,跟俩门神似的。大概是因为走廊狭窄,他们声音还能听得挺清楚。
周晓文:“你这太不地道了。”
姜晏维:……
周晓文:“你还是朋友吗?”
姜晏维:……
周晓文怒了:“你这样咱俩没法处了,办错了事还成大爷了。姜晏维,你说句话啊,我都一个人说了半小时了。”
姜晏维:“哦,我就想有个人陪着,跟我一样,不是看着我干什么。”
周晓文应该是愣住了,有那么一两秒钟之后,才结结巴巴说话,“什么呀,早说啊,不就是罚站吗?多大点事。成成成,我陪你。”
霍麒也不是故意听的,但他不得不说,那句话撞进他心里了。对的,他当时也是这样想。他最痛苦的时候,一直想知道,这个世界这么大,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倒霉,连个正常的家庭都没有,天天生活在这种表面风光内里龌龊的环境里。当然,他失败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怜惜地看着姜晏维,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都是可怜的孩子。
为了怕他俩尴尬,霍麒放重了脚步,慢慢走过去了。脚步声在走廊里经过放大,那两人很快有了反应。周晓文正对着他,直接来了句,“嘿,霍叔叔。”
霍麒可以清晰地看到,霍字一出口,姜晏维那脑袋就猛然转了过来,然后他就看到了小松鼠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着欣喜。
霍麒无端端地觉得,刚刚开车应该再快点。
不过,这是心里想的,面对两个不守规矩的臭小子,他还是拿出了一副严肃的面孔,慢慢走过去后,每个人脸上看了一眼,敲门而入。
他一进去,周晓文就忍不住说,“老朱那燥脾气,肯定连讽刺带告状,他忍得住吗?”
姜晏维也没底,反正他爸在外面挺厉害,进学校就挺怂,每被叫一次,回去双打他一回。当然,这半年多,因为都是串联周晓文一起犯案,都是周晓文他妈过来的,别说双打,单打也没了。
他就有点后悔,不该忍不住显摆他跟霍麒关系好,还让霍麒挨训。
里面气氛的确不太好。
老朱没见过霍麒,一瞧他还愣了一下,问了句,“你是?”
霍麒一边伸手握手,一边自我介绍说,“我是姜晏维的叔叔,最近姜晏维在我家住,他的事情告诉我就可以。”
姜晏维父母因为闹离婚,他都半年多没见着人了,还以为这次也是周晓文他妈来善后呢。一逮着人,老朱这满肚子的状自然就有了对象。“好家伙!你们姜家终于舍得来人了,我还以为这孩子没人要了呢!我早想找你们了。”
他这开头一听就不是好事儿。可难听的还在后面,朱主任压根就没让霍麒坐,自己一屁股坐椅子上了,一边烧水冲茶,一边开启嘲讽,“我这人说话直,你也别嫌弃难听。你们有钱人家挺好玩啊。两年半前中考结束,姜晏维第四十八名录取到一中,你们开谢师宴直接上了电视,全秦城人都知道,那叫一个望子成龙。
后来开学,那更是全家出动送过来的,我在这儿当了二十多年主任,就没瞧过谁家这么大阵仗送孩子上高一,门口都被车堵死了。两年前,学校里体育场塑胶跑道不合格,据说会危害孩子身体,姜晏维他爸一分钱不要,愣是找关系给重新铺装的。一年前,姜晏维对学英语没兴趣,他爸直接从国外聘的老师,每周给一个班的孩子上课,就为了有个氛围让他多少听进去点。
这孩子身上,别说钱,就这份心血也费大了吧。结果培养了十八年,到了高三撒手不管了。爱学习不学习,考倒数第一都没关系,月考了人不见了,理由是被后妈的妈砸了脑袋。早知道这样,你们费那前十八年的劲儿干什么。今天,居然让我看到他在抽烟!”
一说到这个,朱主任直接拍了桌子,“我一点都不意外。这种落差,别说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就是我这个外人,我都受不了,孩子怎么可能心里没变化。我早想找你们聊了,都是大忙人,谁也不来。今天好不容易见个人了,别的老师不敢说,我敢说,我就问问你们,这是不准备管了?这是放任自由了?这是随着他学坏了?”
霍麒开始看到老朱,还以为不过是一场叫家长认识错误检讨的老流程,却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说出了这段话。虽然难听,但霍麒是真佩服他,如果不为孩子好,谁现在还说这个?
可更多的,还是心疼姜晏维。连听着都难过的事情,这孩子是怎么经历的呢。这话真该让姜大伟来听听,可惜他错过了。听到这些的是他,面临这些的是他。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霍麒回答他,“不,有人管。我会留下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时间,只要关于姜晏维的事,都可以来找我,我管到底。”
霍麒出来的时候,是老朱送出来的。倒是让外面两个家伙吓了一跳,他俩认识老朱这么久,没瞧见他送人呢。霍麒倒是客气,冲着老朱说,“朱主任,那我就先把两个孩子领走了,这事儿你放心,我会上心的。”
老朱居然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等着霍麒带他俩去吃饭的时候,两人都还是一副好奇的模样。霍麒不想多说里面老朱的话,便没回答。姜晏维直觉跟自己有关,也就没开口。等着吃完饭,他跟霍麒有了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才说,“老朱说话是不是很难听啊,没事吧。”
“没有。我们聊了聊你的事儿。维维,”霍麒双手交握,放在咖啡桌上,一脸严肃的样子,“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应下了一件事,这个我得跟你道歉。以后……”他顿了顿,“你要是惹事可能不需要周晓文了。”
姜晏维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只听霍麒说,“我跟你们朱主任签了军令状,如果你捣乱,我来陪你罚站,如果你不及格,我来陪你听讲改卷。你的事儿,我管到底。”
姜晏维简直不可置信,霍麒的意思是……他要负责他的学习?他要对他管到底?这怎么可能?虽然他这两天心里一直冒泡泡,但他清楚知道,那只是自己想而已。他跟霍麒的实际关系不过是,他借助的一个愿意帮他但并没有认识几天应该叫叔叔的人。
谁会为一个外人下这么大工夫?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呀?”姜晏维问。
霍麒想了想说,“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