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法律就没有犯罪。当你想杀人的时候,你发现没有法律存在了——不说这个前提是怎么来的——总之,当你发现你杀人后并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你会下手吗?”
比彻僵硬在座位上,为心底毫不犹豫跳出的那个答案感到惶恐。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一个仇人站在他面前,他能够轻松地杀掉对方,而且事后不会受到惩罚。他会下手吗?
他会的。
“所以,”汤姆一摊手,表情无辜,“16岁的我也是那样想的。没有人能抓住我,于是我下手了。”实际上如果不是邓布利多和阿布拉克萨斯,麻瓜警察怎么可能有机会制裁他呢?制裁他这个魔法顶尖的黑巫师。
“但是,杀人……杀人是不对的。”比彻梦游般地喃喃自语,他眼神空白,这种自言自语的音量不知道是在告诉汤姆还是说给自己听。
汤姆冷笑一声:“是啊,杀人是不对的,这不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吗?”可惜憎恨和愤怒都能有效地清扫掉人的理智。而那种憎恨已经困扰了他十六年: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既然你们都如此厌恶他,为什么还要让他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真不想见到自己,其实可以找到他然后趁他成年前杀了他不是吗?这样他不会痛苦,他们也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憎恨。
愤怒。
汤姆闭上眼,这种心情和他十六岁杀人时候是一样的。只不过对象换了个人罢了——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
“承认吧比彻,如果没有法律这种东西,人人都不会犯罪。你也就不用进奥兹了,作为律师的你,真的就不曾有过一个时刻恨上你研习这么多年的法律教条吗?”
当汤姆看到比彻在奥兹的图书馆里还在孜孜不倦地翻看那些法律和案件时,他差点笑出了声:对方这到底是逃避呢还是逃避呢还是逃避呢?
汤姆撑着膝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处于空白状态的比彻,露出温和有礼地微笑:“和你聊天真愉快,比彻。”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红龙里的牙仙是拉叔,一阵激动。这个梗我要玩!【拉叔貌美如花舔舔舔
以及本章中里德尔关于犯罪的那段论述来源自京极夏彦?
☆、8
回到宿舍的时候,汉尼拔·莱克特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了。看到汤姆进来,他高兴地笑起来:“嗨,汤姆,收获怎么样?”
汤姆·里德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毫不客气地坐在那张属于汉尼拔的椅子上,翘起一只腿架在另一只上抱怨:“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去做这种事情,你不是都知道吗?”
汉尼拔端坐在床上嘬起嘴发出逗弄般地啧啧声同时摇头,他那副样子就像是面对一个不领会长辈好意的任性的孩子:“记得教学目的吗?是要让你去了解其他人,而不是我。”
“是的教学目的。”汤姆咕哝着,用手将刘海梳理到脑后,讽刺地回答:“遵从您的指示,莱克特教授。”
“礼貌,里德尔先生。”汉尼拔声音温和,笑容平静,没有丝毫生气。
“……好吧,看看我了解了什么。我讨厌史林格,基恩要死了,以及比彻是个十足十的笨蛋。”汤姆侧头想了想补充道,“瑞恩·奥雷利是个聪明人,喜欢玩火。”
“恩——”汉尼拔用鼻子发出一个空音,表示他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然后呢,我看不出这些对我有什么帮助。”汤姆盯着汉尼拔,面色有些阴沉,“我是认真地想和你交易,莱克特医生。”
“我也是认真的在教授你,里德尔先生。”汉尼拔翻看起汤姆进来前正在阅读的信件,将他梳的头发整齐的脑袋对着汤姆的黑脸,“继续进行,让我们来瞧瞧你什么时候能进行下一个阶段。”
“……所以现阶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尊敬。里德尔先生,我认为你需要重新审视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自己。”汉尼拔抬起头,给了汤姆一个迷人的微笑。
该死的尊敬!该死的汉尼拔·莱克特!
里德尔风风火火地穿过休息区大厅,他身上的冷气足够让一路上的其他犯人都给他让开路。只有极个别胆气比脑浆更多的蠢货在这个时候凑了上去。
黑人阿戴比斯被汤姆撞了一下,他恼火地嘿了一声,结果撞他的对象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往前走。原本就因为基恩最近的转变而心浮气躁的阿戴比斯上前一大步,按住里德尔的肩膀:“嘿,我说你呢!”
旁边的犯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看向这边。
“什么?”汤姆没有回头,但正面对着他的犯人清楚地看见有一丝红光飞快地闪过他原本是褐色的眼睛。
“道歉!汤姆·里德尔!”一无所知的阿戴比斯继续大声嚷嚷着,他露出轻蔑的表情斜着眼注视着汤姆的后脑勺。
握紧拳头,话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汤姆冷冷地回答:“我很抱歉。”
阿戴比斯笑了起来:“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还是你不知道怎么正确的道歉?让我来教教你小子,从我的下面爬过去。”
周围的犯人应景地哄然大笑。注意到这边骚动的狱警走了过来,在他们周围来回巡视,鉴于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冲突,狱警并不会仅仅因为这种紧绷的气氛就出手。
“从你的下面爬过去?”汤姆的嗓音变了。从正常的低沉变得又轻又哑,所有听到他重复这句话的人在那一瞬间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仿佛看到一条浑身漆黑的剧毒蛇类扬起上半身朝他们嘶嘶地吐出血红的信子。
“你是说,让我,从你的下面爬过去?”汤姆终于回过头。阿戴比斯发现他竟然在笑。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阿戴比斯甚至不自觉的松开了他的肩膀,后退了一步。结果他撞上了另一个人。
“基恩?”
人高马大的基恩没穿他之前常穿的T恤和牛仔裤,而是宛如穆斯林信徒般的棉布衬衫裤子,唯一的区别大概仅在于他没把衬衫下摆和其他穆斯林一样塞进裤腰带里。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也快了。
基恩扫了眼有些慌张的阿戴比斯和笑着的汤姆,只说了一句话:“别惹事,阿戴比斯。”
围观的犯人遗憾地散去。本该有的一场冲突就结束在了基恩的一句话里,这真让人扫兴。阿戴比斯狠狠地瞪了眼汤姆,什么话都没说就跟在基恩后离开了,没有想电视上演的坏人一样丢下一句什么“算你走运”之类的话,他们都知道说这种话除了显得自己的可笑外,并没有其他什么用处。
汤姆伸开握成拳头的手,抬到眼前仔细端详,恢复到面无表情,良久他慢慢地念出一个名字:“邓布利多。”
如果不是他,他怎么可能会受到这种侮辱?
汤姆放下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第二天,奥兹发生了一件大事。
黑人党派的首领杰弗逊·基恩加入了穆斯林派。这一决定不光让基恩之前的手下大跌眼镜,也让其他犯人感到不可思议。
吃早饭时候大家都盯着基恩和他身边的卡里穆窃窃私语。注意听一会儿后就会发现,他们讨论的无一例外是“卡里穆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基恩也臣服”以及“基恩的脑子坏掉了吗”这两个命题。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卡里穆侧过头低声安慰新加入的同伴:“不用放在心上基恩,朝圣之路自古都是艰难的。”
基恩非常平静地回答他:“我知道,先生。”
先生?正给他打饭的黑人保罗手一抖,差点用汤勺泼这个前首领一脸浓汤。他觉得当初自己瞎了眼才会这么随便地加入黑人派,嘿,他怎么一开始没发现基恩这么不负责,拍拍屁股转身就加入了穆斯林,丢下他们这群兄弟怎么苦苦哀求都没用。基恩一走,阿戴比斯立刻就嚣张起来,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黑人派的新领袖。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呢?
大概基恩的结婚正是发生转变的先兆。
当他听到自己的妻子吉尼美对他说“娶我吧基恩”时,他就感到一种从所未有的平静。他那颗剧烈动荡的,从年少起就开始不安摇摆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娶我吧基恩。
吉尼美知道他是基恩,是那个在别人婚礼上射杀新人的混蛋基恩,是那个到处抢劫偷盗贩毒的坏小子基恩,是那个要呆在监狱永远出不来的犯人基恩。但是,吉尼美看着他的眼睛说,娶我吧基恩。
从那个时候起,杰弗逊·基恩就开始在每天晚上都梦见自己杀掉的那对新人,还有那场婚礼上飘落的白色花瓣。
新娘是他曾经最爱的姑娘。所以他动手杀了她。
愤怒的火焰燃烧掉他的理智,憎恨的冰刀插穿他的心脏。
他开枪了。
碰碰两声,两名新人倒下。
在倒下的前一刻,面对黑洞洞的伤口,新娘还哭求着基恩不要伤害自己的爱人。
如果当时她求饶的是为自己的性命而不是新郎的,基恩说不定不会开枪。
如果……
现在,这种一直炙烤着他的火焰在吉尼美要求他娶她时平息了。基恩感觉到自己回到了一个柔软的安全的地方。在那个封闭的环境里,他蜷缩成一团,带着温度的液体包裹着他,他闭上眼,自由地呼吸。他是安全的,没有人能伤害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基恩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所以他才愿意在迈克麦纳斯面前和尼诺讲和,他才情不自禁地去聆听卡里穆的布道。
真主指引着他,他没有被放弃。
就算吉尼美婚后很快背叛了基恩,基恩也没有再次失去理智。痛苦的克制让他宛若新生,在这种克制中他感觉到了生命的脉动。只有克制,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真主爱他。他爱真主。
他的穆斯林兄弟将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基恩端着托盘平静地从曾经的黑人伙伴身边擦身而过。他们欲言又止的目光阻止不了他追随真主的脚步,什么都不能,包括他的弟弟。
比利·基恩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的大哥,他好不容易出院后就发现一切都变了,他亲哥哥变成一个他都不认识的陌生人:“什么?!”
“比利,我们要学会克制。”拿着一本书的基恩头戴白□□线帽子这样说,“包括你的同性恋。”
比利怒火中烧,一脚踢上旁边的长桌,上面铁制的餐具叮当直响。他大声怒吼:“滚你的!杰弗逊!去信你的狗屁真主去吧!别管我!”他骂骂咧咧地满嘴fu*k you地走出厨房。
基恩皱着眉摇头叹气,为自己弟弟的冥顽不明,在这种奇异的痛心中,他觉得他好像明白了曾经卡里穆看他自己也是这种感觉——为误入歧途的羔羊的惋惜。
汤姆切开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好奇地看着基恩和卡里穆相谈甚欢的样子。一张餐盘被放到他旁边,格洛夫斯挤到他身边坐下:“我可以吗,汤姆?”
汤姆扭头望着他脸上那块纱布眯起眼睛:“格洛夫斯。”
这在对方看来大概就是默认,于是格洛夫斯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心地坐了下来。
有时候汤姆简直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金鱼的记忆吗?他不记得脸上的绷带是怎么来的了?他才刚从医院出来吧。该不会是被自己伤了脸之后,直接从神经病变成了傻子了?汤姆恶毒在心里猜测。
坐在他对面的莱克特笑着喊了他一句,提醒他:“汤姆。”
汤姆不得不朝格洛夫斯假笑:“身体怎么样了?”
格洛夫斯的眼睛因此亮晶晶地,他受宠若惊地回答:“很好,谢谢你的关心。”犹豫了一下,他向汤姆道歉:“对不起。”
“什么?”汤姆正在切下另一小块牛排,闻言挑眉。
“我很抱歉让你进了禁闭室。听说那里很不好受。”格洛夫斯满脸愧疚,他现在这幅样子让旁边大部分的人都糊涂了,是汤姆·里德尔先攻击的这小子吧?为什么反而是受害者向加害者道歉?
“哦,的确不好受。”汤姆收回眼光撇撇嘴。
奥兹的禁闭室绝对是每个犯人心中的噩梦场所之一。每个被关进去的人都不得穿任何一件衣服,赤身裸体地在那个黑暗封闭的房间里呆满紧闭时间。除了狱警会固定时间过来送饭,就见不到一丝光亮。
禁闭室里什么也没有,包括床,只有一个铁桶供被关在里面的犯人排泄。你只要在那里呆上一天,你就会觉得自己所有身为人的尊严都被房间里的黑暗吞噬了。你就是一条畜生,一只动物,只能紧张地蜷缩在房间的一角,冰冷的铁板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你,让你全身上下都冷飕飕。
汤姆把牛排放进嘴里,喝了口汤,翻了个白眼:“好了,格洛夫斯,我原谅你了。你不用再提禁闭室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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