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慎笑道:“怪不得皇上这几日心情很好;原是皇后有喜了。”
“哎哟,倒不知是不是儿子呢。”姚氏眼睛一转道,“若是了,皇上更要高兴了;是不是也可多赏赐你们,咱们也沾点光呢。”
众人都笑起来。
江素梅却与余文殊互相看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窦兆辰被送走的事情他们当然也知道了,也明白了太子的想法;他并不想与刘氏为敌;照此推断;他与皇后二人的良好关系应是可以维持的。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刘氏竟然又怀上了。
这一次;若生下一个儿子,那如何是好?
万一,皇帝改变主意呢?
这里面的变数实在太多,而且,怎么猜都是难以猜到的。
他们只但愿将来宫里不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才好!
用完饭,江素梅马不停蹄去了书房,叫翠羽磨墨,提起笔开始描绘她前几日构思的图,严格说来,这是一幅战船的图纸,只是,用毛笔画出来,着实是有些怪模怪样。
翠羽完全看不懂,皱起眉道:“夫人,这东西真能叫船呢?奴婢看着怎么就跟个刺猬似的啊?”
江素梅嘿嘿一笑,夸奖道:“翠羽啊,你眼光真不错,竟然能看出来是什么,这就是刺猬船啊,你看,这一根根刺可不是像刺猬身上长出来的么。”
翠羽奇怪了:“船为什么要做成这个形状呢?”
“自然有它的道理咯。”江素梅笑。
二人正说着,余廷元进来,朝图纸看了两眼,瞪大眼睛道:“娘,你真在画这个呀!”
“难道还有假的不成?”江素梅得意道,“你看,很像罢?”
前几日,江素梅与余廷元说起余文殊要上战场打仗的事情,便提到与倭寇的作战,说起本朝的船很不好,没有战斗力,也不知怎么,她脑中灵光一闪,就想起好似前世在哪里见过,说到此种战船,在当时科技不发达的年代,已经是最厉害的战船了,她便靠着自己的想象,拼凑起来。
余廷元当时还说她天马行空,不可能有这种船呢。
结果她画出来了。
余廷元不满道:“娘还顾着这个呢,妹妹在房里哭,娘也不知道,光是让奶娘哄着!”
“哦?”江素梅忙站起来,“那怀元哭了没?我去看看。”
“不知道,反正妹妹在哭。”余廷元催促,“娘快去,我抱着也没有用呢!”
江素梅哭笑不得,这个孩子啊,只知道关心妹妹,一点也不关心弟弟,真是个偏心,将来余怀元长大了,一定会抱怨这个小哥哥的!
“小心怀元生你气。”江素梅捏捏他的鼻子,“作为哥哥,你不能无视弟弟,知道么?”
余廷元嗯了一声,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江素梅去到卧房,果然见余智容在哭,奶娘看到她来,惊慌道:“也不知怎么了,哭个不停,夫人,奴婢可是已经很小心的看护了,奶也喂过了,就是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
“不关你的事。”江素梅笑笑,伸手,“我来。”
奶娘把余智容交给她抱,结果她一抱,余智容就不哭了,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好像黑亮的宝石。
这双眼睛真像余文殊啊,看人的时候,好像有光芒在里面流动,格外的璀璨。
余廷元的眼睛就不是这样的,他小小年纪,眼神总是很严肃,让人有一种古板的感觉,余怀元又还小,一时也看不出来,不过还是很活泼的。
奶娘笑道:“还是亲娘亲呢,总是不一样的。”
江素梅笑起来,抱着余智容坐下,双手左右的微微摇摆,哄着她玩。
余文殊回来后,余廷元跟他讲起江素梅画的船,他便来问江素梅。
“这小子还真多嘴呢!”江素梅撇撇嘴,“我还没有画完,本来只消明天就能行的,不过你既然知道了,我就给你看看。”
她叫翠羽把图纸拿过来。
余文殊看了一下,噗嗤笑了,指着道:“你这是船?难怪廷元说什么刺猬,我还说他是不是弄错了,船怎么能跟刺猬联系在一起,现在一看,这可不是刺猬么,哪里是船了?”
“就是船啊,里面是船,外面一圈都是铁刺,当然了,如果做不出来,挂个铁钗什么的都可以。”
余文殊皱起了眉:“那里面呢?”
“里面也是铁皮做得啊,可以容纳人,你看,”江素梅指着图纸,详细说道,“这些东西就跟保护的壳一样,里面的人可以操作船,控制它的方向。”她扭头看看他,“咱们朝不是有火枪么,在上面开个洞,火枪就能发射出来,这样别人也打不到,但是咱们的人却可以打别人。”
余文殊沉吟片刻:“你说起来容易,但真要造出来,可就有些难了,这种船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咱们泱泱大国,连个奇工巧匠都没有么?”江素梅道,“我想只要悬赏的话,定然有人能做出来,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一定有人能想出办法,完善这种船!”
她气势很足,好似很有把握,用了这种船就一定能打赢倭寇。
余文殊也不想泼她冷水,笑了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此事不易着急,造船可是一项高超的工艺,不是几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我看几个月的功夫不可能少。这样罢,我拿去工部问问行不行,兴许他们有办法也不一定,你总是花费了功夫的,为夫定然支持你!”
江素梅笑了,抱住他脖子,狠狠亲了一口:“相公真好,说实话,我脑筋动得不少呢,就是希望咱们军队能赢,也希望相公你可以得胜而归!”
“我自然知道。”余文殊回亲了她一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果然拿着图纸去工部,众人看到图纸都吓了一跳,完全没弄明白,倒是领头的听说了,过来看了一眼,兴奋的道:“这是谁画的?余大人您想出来的吗?”
余文殊笑道:“是内子画的,余某觉得可行,尤其是在船内放置火枪最为有用,齐大人,你看能否造出来?”
这领头的乃是工部郎中齐子云,闻言连连点头:“此船若造成,可攻可守,实乃一大助力,余大人不妨把图纸留下,我与其余人等商量一下。”
“劳烦齐大人了。”
“余大人客气,您与贵夫人一心为国,齐某只是做分内之事,得成的话,齐某一定禀明圣上。”齐子云拱一拱手。
余文殊便告辞走了。
过得几日,齐子云便有了消息,他们经过详细的研究,发现此船可以建造,只是要花费不少功夫,乃至财力,但上禀皇帝之后,皇帝十分支持,立刻命户部拨过去一大笔银子,且在朝堂当众嘉奖了余文殊以及江素梅一番,赐下二十匹锦缎,八件玉器,羡煞旁人。
江素梅以一女子之力立下功劳,在京中的知名度顿时提高了几分。
她自己自然更为高兴,毕竟是没有白忙一场,总算帮上了忙,只是,等这船造出来,不知道要多少天之后了,而余文殊不日就被任命为两浙巡抚,这意味着,他马上要离开京城。
这一次,他只能独身前往,主要任务还是整顿当地军政,与倭寇作斗争,殷氏担心的不得了,生怕他会遇到危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余拙安慰了她大半夜。
这就是官宦之家的难处了!
好处数之不尽,可常常只一个坏处,就能叫人难以承受,但该来的还是要来,殷氏仍然得把儿子送走。
“你好好保重!”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江素梅郑重道,“家里的事情你不要担心,父亲母亲我也会照顾好的,你只用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战场上。”
只有这样专心投入,才有可能赢得这场残酷的战争!
余文殊叹息一声,把她搂入怀里,他低下头,把脸贴在她的头上,闻着他极为熟悉的发香,等过了这一刻,兴许就要隔开几个月,乃至几年了。
他又岂会舍得?
只想再久一点的抱住她,哪怕这离别是注定的。
二人静静的拥抱着,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好一会儿,他才打开门出来。
余廷元立在门口,抬起头看着他:“爹爹,你要走了么?”
“是的,廷元。”他蹲下来,握住余廷元的肩膀,“廷元,你也不算小了,为父走了,你要好好照顾长辈,看护弟弟妹妹,不要让你娘亲操心,知道么?”
“嗯!”余廷元重重点了点头,眼睛瞬间红了,轻声问道,“那爹爹什么时候回家呢?”
“不会太久的,爹爹会尽量早些回来,廷元,爹爹会想你的。”他把余廷元往怀里抱了抱,又放开他。
余廷元终于忍不住哭了:“爹爹,爹爹,我不舍得你走。”
他已经知道什么是打仗,心中难免恐惧。
“廷元,别害怕,咱们男子汉,有些事就算知道危险也得去做,你长大了终会明白。但不管怎样,为父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可要把剑术练好了。”
“孩儿会的。”余廷元抽泣着拉住他袖子,“孩儿一定听娘亲的话,爹爹,您放心。”
余文殊喉咙也堵的厉害,只紧紧又抱了下余廷元。
一家子都到门口送他。
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他们心中的愿望是一样的,那就是希望余文殊能顺利归来。
余文殊临别抱了下幼子幼女,转头离开了。
在城外,他又与余老爷子告别,绝尘而去。
☆、113 合作
家中少了他;余家众人的情绪都难免有些低落,但过了一阵子,也渐渐好起来,毕竟余文殊又不是一定会打败仗;他们仍是可以抱有美好的期待的。
等他凯旋而归;那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姚氏与姜雪卉开始着手置办聘礼,虽然早前就已经准备了一些;但真要成亲还是不够的;他们余家总是望族;不能寒酸;殷氏也在旁协助。
两家很快就定下日子;在八月十八,余晋元将要迎娶谢家三姑娘谢尚柔。
距离那天,还有大概三个月的时间。
也就在这时,太子大婚了,娶的是石家的二姑娘石寄真,这石家二姑娘的家世与历代太子妃一样,都很普通,父亲是太常寺的寺丞,母亲的娘家也无甚权势,但这石寄真却颇为出众,貌美大方,气质脱俗,在京都年轻一辈姑娘们算是佼佼者,当然,这也是她被看上的理由。
家里不怎么样,个人总要突出些,不然也无法坐上太子妃的宝座。
太子成亲之后,夫妻很是美满,太子对这个娘子极为满意,小两口甜甜蜜蜜的,太子对刘氏自然是感激在心,毕竟刘氏当时遵循过他的意见,她是替他着想的,换一个人,可就未必能这样了。
故而,太子对刘氏仍是很恭敬,常去请安。
刘氏这次留他说话。
太子坐于她下首,眼见刘氏屏退了宫女,就有些奇怪。
“这事儿我原先就想同你商量了,只正当你大婚,便没有打搅,如今见你与寄真和和美美,我这心里也安定了,没有选错人,你父皇也高兴。”
太子笑道:“孩儿再次谢过母后,但不知母后是要说什么事情?”
“上回我被刺的事,已经查出幕后之人了。”
太子一惊:“是谁?”随后又问,“不是杨肃么,他已经逃亡,这两年一直未曾抓到,母后忽然说幕后之人,是什么意思呢?”
刘氏神色严肃:“杨肃只是被利用了,他背后还有指使的人。”
“哦?”太子皱眉,他其实对杨肃是主谋这事也一直持怀疑的态度,只是费劲脑汁也猜不到是谁罢了,如今刘氏那么笃定,他已经很是好奇,忙问,“是何人如此大胆?母后,还请告知!”
“是程顺。”
太子瞪大了眼睛,一时都说不出话。
程顺?
怎么会是他?
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程大人岂会做出这种事,母后,您是不是……孩儿不是说母后哪里不对,只是,凡事要有证据,程大人与母后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刺杀母后呢?”
“那日刺杀我,原是想牵扯到余大人,置他于死地。”刘氏把来龙去脉说了,缓缓道,“我知你不信,只是程顺此人心机甚深,且不择手段,光从他训练蹴鞠队送与你父皇,你就该知道了。”
太子有些尴尬。
程顺做得那件事确实是不体面,那蹴鞠队全是美人,如今入了宫,父皇时常去,什么五花八门又香艳的消息都传的出来,身为重臣,实在是不该以此种方式来讨好皇帝的!
只是这终究是皇帝的私事,太子自然不好干涉,而程顺又是教过他的,他也不好多话。
刘氏注视着他,过得一会儿才道:“你视他为夫子,可他当你什么?派人刺杀这么重大的事情,假如被查出来,你是要受到牵连的,或者他原本就借了你的名头,杨肃才会听从,你好好想一想罢,我也是怕你不知他的本性,错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