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脚转一转。”
杨靖不客气地将重量压在张戚身上，他前一阵子右脚受过伤，刚刚跳的时候，下意识回避，重心移到了左面，这次吃苦的却是左脚。
原地踏了几步，那种生硬钝痛总算变成了单纯的肉疼，杨靖抬头辩了眼方向，苦着脸道：“走吧。”
俩人下了山，已能看见防护标杆隔几米竖着一个，不远处停着张戚的青炎，但这里却不是杨靖来时的方向，“我不是从这边来的，那还有车等着我了。”
张戚开了车门，“租的车？”
“恩。”张戚刚要说话，杨靖先道：“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去，他那车，太慢了。”
说着，就拨通了终端，对面的司机见杨靖平安无事松了口气，听说让他自己回去，更是露出高兴的表情，连连点头，还没结束通话，已经发动了车子。
杨靖上车扣好安全带，张戚发动了车子，行驶了有一会，杨靖状似随口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恩？”张戚侧头看了他一眼，“咱俩结婚了。”
“啊？”杨靖猛地侧头，不明白好端端他提这个做什么。
张戚沉默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里像是带着莫名的情绪，“登记的时候，俩人的终端进行捆绑，可以查到彼此所在的位置。”
杨靖一愣，这才想起确实有这回事，而当初登记时张戚还躺在床上挺尸，走了后门才让张睹代替他办理，可具体怎么操作，杨靖当初心烦意乱，根本没注意。
“哦。”接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拿出了终端，凭着脑海里模糊的印象，找到了终端里一直被他忽视的“家庭”一栏，点进定位系统，是一张地图，分别代表杨靖和张戚的两个小蓝点几乎重合在一起，正在一条马路上飞速前进。
“啧啧，有了这个，想撒谎骗人找小三都难了。”杨靖想象着，然后忍不住乐了起来。
车上空气有一瞬间被冻结，杨靖毫无所觉，还在研究着这功能，张戚见他意指别人，就继续专心开车。
张戚给杨靖送回宿舍，每次看见他乱哄哄的屋子，他都忍不住皱眉，“明天回家吗？十三军明天有个重要会议，我派别人来接你？”
杨靖被那个“家”字烫着了，两个人之间似乎第一次出现这个字，仅仅一个字，就让他的从容不迫出现了裂痕，整个人都不自在了，上一秒钟还坐在沙发上舒服地叹气，下一刻表情猛地僵住，“不……去了，后天精英团任务，来回折腾太麻烦。”他故意说的是“去”，而不是“回去”。
张戚又怎会听不出来，低头看了眼杨靖，神色丝毫没变，也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嘱咐他注意安全，就离开了。
张戚走后，杨靖心烦意乱了有一会，想起“送子观音”，注意力被转移，很快就不在意了。
晚上的时候，杨靖接到一个电话，是吴白晨打来了，屏幕上的他抑制不住满脸红光，声音却压得极低，但又控制不住兴奋，手舞足蹈起来，“杨靖，你给我那个宠物口粮，特别好用，我原本还想银虎食肉，不一定吃呢，没想到它非常爱吃，关键是吃了后跟我变得亲近了，现在我靠近笼子，它根本不会做出攻击的姿态。”说到最后，吴白晨的声音带了颤音。
“哦？跟我说说。”几个高级宠物口粮，杨靖没放在心上，他更在乎的是抓来的宠物吃完后的效果，不知能不能替代净化药水，原本是为捕捉影怪做准备的，谁想到忽然买了送子观音，若是有了孩子，就得先养育孩子，暂时没钱养影怪了。
吴白晨滔滔不绝，说话的时候，始终在屋子里绕着圈子，眉飞色舞比划说，说这短短两天，银虎明显跟他亲近了，也不这么暴躁了，“兄弟，我太感谢你了……”
“你感谢我也不用咬牙切齿吧！”杨靖将终端拉近，对方的声音实在太小了，“对了，银虎呢，你给它养在团里了？”
“当然不是啊！”吴白晨的声音又猛地拔高，自己给自己吓了一跳，忙回头看看，跟做贼似的，“老大还不知道，队长也不知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说呢，毕竟活捉银虎……”
杨靖也听懂了他没说完的话，活捉银虎有点困难，秦新亦和齐矢知道后必然详细询问，吴白晨编不出合理理由，只能抖出杨靖。杨靖不是不知道精英团对他的照顾，八成是碍于他身份，秦新亦要是知道吴白晨擅自带着杨靖去“活捉”银虎，肯定要怪罪。
秦新亦会不会责怪，杨靖不上心，他随口哦了一声。
吴白晨的愁眉苦脸只有一瞬，接着又眉飞色舞起来，“明天是周五，要不要出来玩？‘水晶宫’随你吃，然后‘迷离’喝酒，怎么样？我要好好请请你和罗钰。”
水晶宫是北辰市一家高级餐厅，迷离也是家比较上档次的酒吧，吴白晨一提，杨靖就想起来了，他来了兴致，迅速应道：“行！”
吴白晨哈哈一笑，“那就说定了，明天下午……恩，四点钟，我和罗钰去接你。”
“好！”
54、喝酒
周五的时候，课程比较少，下午只有一节，杨靖回到宿舍洗了澡，又换了件衣服，等了一会，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果然是吴白晨和罗钰，前者穿着一件亚麻色裤子，上身是件浅蓝色休闲西装，罗钰则穿着黑色长款毛衣，底下黑色裤子陪高跟鞋，头发散开，柔顺地垂在肩后，更衬得她皮肤白皙，看着也比平时瘦了点。
俩人第二次来杨靖宿舍，罗钰一如既往有些拘谨，站在门口，不时地捋着头发，似乎很不喜欢披散着，吴白晨却像是终于找到说话的知己，抓着杨靖滔滔不绝，说的无外乎就是那只银虎如何如何，又说杨靖给的宠物口粮实在太好了，唠唠叨叨没完，翻来覆去还是昨天说过的。
杨靖抓起一件黑色风衣，快速地穿上，顺势往外走，心里也有点为接下来的活动雀跃着，“走吧！”
三人都是神采飞扬的开心模样，还是罗钰驾车，在高速车道飞驰起来，一路上吴白晨仍旧说个没完，杨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六点钟左右，华灯初上，三人在最热闹时刻来到了首都最繁华的地段，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周围车辆川流不息，弥虹闪烁，人群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不远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最为显眼，周身是用特殊玻璃建造而成，地上打着蓝色的灯光，远远看去，宛如一座水晶宫邸。
吴白晨和罗钰想着杨靖的身份，便也没费力去介绍，反而这会有点底气不足。以前的“杨靖”确实经常出入水晶宫，但多数是和棕彦一起，后者喜欢这里的饭菜，杨靖本身对这里有些陌生，忍不住多看几眼。
停好车，三人往里走，门是自动的，但门口还是站着四个迎宾，微微弯身，亲切地问好。
水晶宫内部金碧辉煌，一尘不染，四周全是动态图像，游来游去的小鱼，五彩斑斓的珊瑚，毅然造成了身在海底的错觉。
有穿着西装的侍者迎上来，吴白晨不太自在地走到最前面，递出终端，“预约了房间。”
对方微笑应是，双手接过终端，在自己的终端上刷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朗声说：“是的，吴先生，这边请。”
那人带着三人乘坐电梯，来到十二楼，带进一间宽敞的包间。
“罗钰，杨靖，想吃什么随便点。”吴白晨说着，不自觉拉了拉领口。
罗钰矜持地坐着，慢慢翻着跟前的电子菜单，吴白晨故作镇静，可看着上面的价格，脸色都有点白了，杨靖本身并不是富家子弟，对于这个价钱也有点匪夷所思，只不过不是他花钱，所以没什么心理负担，翘着腿随意地翻着。
很快，三人点好了菜，因在心中算好了大概价钱，吴白晨反而没刚才这么紧张了。
包间中只剩下三人，吴白晨玩笑地说：“只能订到十二楼了，上面的房间人家不给我。”
水晶宫是模仿海底建筑，越往上，光线越亮，并且玻璃的材质也故意不同，造成一种阳光或者月光照进海底的模糊效果，美轮美奂。
杨靖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一群蓝色小鱼密密麻麻游走，带出一连串小气泡，明知道这些只是动态照片，但实在太过逼真，隐隐还能听见咕咚咕咚的声音。
很快，饭菜上来了，菜肴做的十分精致，放在小巧的白瓷碟里，色彩鲜艳，光是看就引人食指大动。
吴白晨和罗钰都坐得比较规矩，慢条斯理地吃，连说话时的音调都变了，文绉绉的，似乎只有这样才配得上这间餐厅，相反杨靖还像平常那样大咧咧的吃，水晶宫的食物虽然美味，但各种意义上，他还不至于像个土包子似的。
吃完饭结账时，饶是吴白晨提前有心理准备，刷终端时，脸上也有片刻不自然，眉毛微微皱着，还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出了水晶宫，吴白晨和罗钰不自觉松了口气，总觉得那里的气氛和自己不相配，即便单独坐在包间里，也浑身不自在。
“走，下一摊去迷离！”吴白晨走过来和杨靖搭着肩，并没有因刚刚的价钱而退缩或是不乐意。
三人来到酒吧街，这里的气氛和刚刚又不同了，型男靓女打扮的花枝招展，欢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酒吧内光怪陆离，劲爆的曲子震天响，舞池内一群男男女女扭动摇摆着，气氛热得像是到了夏天，浑身血液跟着沸腾起来，让人不自觉想要释放一下。
吧台边坐着一些人，似乎是在寻找今夜的对象，凡是有人走近，都要抬头打量一遍，有看对眼的，互相使个眼色，就明白彼此意思，不一会就挨在一起喝起了酒。
其中有个男人身躯高大，肌肉憨实，乍一看如熊一般，看见了杨靖，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端着酒杯走来，挡住三人的去路，冲杨靖举了举杯，眨了眨眼，沙哑地说：“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态度暧昧，举止轻浮，一看就能明白什么意思。杨靖舔舔嘴唇，也上下看了他一遍，然后摇耸肩，“不是我的菜。”
对方一点也不为杨靖的直白恼怒，反而哈哈笑了起来，自己抿了口酒，摇摇晃晃走开了。
吴白晨刚刚也没插话机会，实际上早在那人邀请杨靖时，他脸色就白了，等对方走后，迫不及待拉着杨靖找了个角落位置，做成镂空的金属造型，形成一个半封闭空间。
点的酒很快上来了，三个人虽合作多次，但私下还是第一次有交集，一开始彼此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跟着舞池的曲子哼哼，间或说一些时下流行话题，杨靖一如既往不合群，罗钰又是女人，起先气氛有点僵硬，和外面的热火朝天像是两个世界。
但是等几杯酒下肚，三人都有些放得开了，罗钰酒量最浅，借着墙上昏黄的壁灯能看见她脸颊红扑扑的，眼中氤氲亮晶晶的，像是闪闪发光的黑宝石，她一屁股坐到了杨靖旁边，身子倾了倾，大手拍了拍杨靖的后背，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知道吗，我起先特别烦你，尤其又听说你和军座结婚后，烦的都恨不得捅死你……”
罗钰身上传来一股淡淡樱桃味，这是她点的女士香槟的气味，杨靖古怪地看着她，罗钰带着水光的嘴还在喋喋不休，“那可是噩梦军军座啊，你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其实现在我还讨厌你，嗝……不过我也承认，你没外界传的那样废物，甚至有时挺能让人依靠的……”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简直听不清说的什么，这期间，吴白晨又喝了几杯，找了个空隙，他拍了拍桌子冲罗钰说，“你还说别人，你不也是这样吗，嘴巴这么利，其实心地不坏……哎，你说你这样，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脾气不好呢，你怎么找男朋友？”
罗钰闻言，本来要倚在杨靖身上的身体猛地直了起来，双目圆睁，敲了敲桌子，大声道：“你管我！”
“哎，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合作这么多年，我早把你当成妹妹看待了！你说你就不能改改？”
“我比你大！”
“你怎么就这么不可爱呢！”
杨靖看着隔着桌子吵嘴的俩人，仰脖又喝了一大口酒，浅绿色的液体在嘴里转化为火辣辣，带着一股绵长清香，他想这是要谈心的节奏啊！
俩人说了几句，然后又齐齐对上杨靖，吴白晨这会也喝多了，舌头都开始打结，吴白晨和罗钰都是副知心大哥哥姐姐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杨靖，你这种不看别人眼色的毛病也得改改了，也别满嘴脏话，别人听了肯定不乐意……”
杨靖郁闷地又灌了一口，吴白晨本身就是话唠，喝多的罗钰话也奇多，俩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杨靖只有趁他们换气的时候，举杯干一个。
三人喝了一个多小时，桌子上东倒西歪全是酒瓶子，杨靖看着眼前的人带着重影，模模糊糊，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