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纳和他的战姬军团- 第271部分

　　　　腥红月下。

　　　　遍地的坟墓和枯草无人清理——沿着荒僻的小道一眼望过去，可以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古代城池。但灯亮着和暗着、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片大陆……已经很难看到活着的生物了。

　　　　如果只是一片死寂，那反倒更好——

　　　　偏偏……这个世界的人民，被设下不死的禁制。

　　　　在不死的诅咒下，生命无法得到解脱。如果被那个【王】的下属抓住，将会永远束缚住灵魂，成为万千亡灵大军的一员。

　　　　这里是……王的畜牧场，王将活着的人圈在这个世界里，专门用来播种和收获绝望。

　　　　人们只能在阴暗的狭缝里苟延残喘，只希望不去体验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王坐在王座之上，大殿内虽然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王已经获得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根本不需要展现任何形式的臣服。

　　　　这是一尊……以骷髅头骨堆砌而成的王座，王座背后插满了熔铸的武器——如果说王是喜好浮华的人，那未免对她太过不敬——这些头骨和武器，全是由一代又一代的勇者，获得所谓“神明”所赐予的神器堆砌而成。那个“神明”十分热衷于这样的游戏，赐予勇者们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但当王一次又一次地将其斩杀以后，“神明”也就厌倦了这样的游戏，转而投身于别的兴趣爱好了——你将蚂蚁的体型扩大一千倍，蚂蚁始终是蚂蚁，在大象的面前依然不堪一击。

　　　　王的剑漂浮着悬于上空，释放出一道绿色的囚笼。

　　　　“他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了，薇薇安——你很期待对吧？如同神话时代所讴歌的童话故事，勇敢的王子只身来到魔王的城堡，在血战中将魔王击败，把美丽的公主带回城堡，二人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囚笼中响起了薇薇安的声音，“这种话由你来说不觉得可笑吗？不过……令我吃惊的是，这个世界的你……竟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再强大的力量……又有什么意义？”王倚靠在王座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我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也没有想要守护的人，生命对我而言已是永恒；对我而言……活着唯一的乐趣，也就只有完成深渊所交付的任务罢了：它能带给我快感和新意，至少让我觉得活着并不是那么无趣的事情。”

　　　　“你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但依照前面几次交锋的状况来看，你对主君始终都留有余地，这会影响你的发挥吗？”

　　　　“纵使魂灵合一，记忆却并非虚妄。”

　　　　王缓缓驭使着帝器浮空，飘散的光华里，显现出无数记忆的投影……那是——战姬苍穹，和雷纳度过的数年光阴的集合。

　　　　“抹杀本我的存在，强行使自己忘却作为魔主的一切，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具挑战的冒险，因为如果帝器真真切切地陨落的话，我的魂灵亦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可惜感慨以后，那些充满新奇和刺激的时光，于我心中已如他人回忆，丝毫不能泛起一丝涟漪。”

　　　　投影的片段一阵阵破灭消散，化作凋零的朵朵曼珠沙华，花蕊花丝尚未触及地面，就被一阵幽火烧烬。

　　　　“感情是值得为之付出自我的东西。我的存在已经延续了万年，从未对此有过任何质疑。”

　　　　说这话的时候，王的目光流过一丝哀伤，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

　　　　“但对一个没有自我的人而言，”王抬起右手，在她面前的空间瞬间撕裂开来，从撕裂的空间中冒出阵阵黑气，全都被王所吸收，

　　　　“感情……不过是一种食粮，”

　　　　王的铠甲不断延伸扩张，流转的眼波也绽放出阵阵红芒。

　　　　“依靠吞噬这样的食粮，我才能够一直存在下去。”

　　　　猩红月下。

　　　　完全看不到破晓的迹象。

　　　　仿佛苍穹原本所生活的世界，一直都是这样，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这是比地狱还要沉寂的绝望世界，萦绕在雷纳心头的压抑感从来就没有停息。

　　　　所幸血月下正对着一座宏伟的巨大堡垒，很容易就能推断这座堡垒的意义。

　　　　苍穹和薇薇安……必然就在那里。

　　　　雷纳握持着黑剑，孤独地走在荒草丛生的小路上，不觉间已来到一处破败的村庄边上。

　　　　这里的房屋建筑样式，与荧惑所生活的时代有些相似，腐朽破败的木屋似乎已经有很长的年岁没人来过，只是村子木屋周边的杂草还有被新翻的痕迹，表示这里还存在着活物。

　　　　“有人在吗？”

　　　　雷纳试着得到回应，他的声音由近及远，发出空灵的回响。顺着声音延伸的方向望去，雷纳注意到了草丛里窸窣的攒动——也就在雷纳望向草丛的瞬间，躲在暗处的生物加快了步伐。

　　　　“等等……请等一下！”

　　　　雷纳快步跟上，在奔跑的同时，一排拥有着血色眼眸的乌鸦啼鸣着散开，遮蔽了雷纳的视线——而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雷纳闻讯立刻冲了过去，只见一名蓬头垢面的少女，被一群身体朽烂的亡灵士兵们围了起来；它们提着同样朽烂的武器，目光猩红，嘴里冒出阵阵毫无生者之意的寒气——就在它们即将扑向少女的时候，一道黑剑的剑光瞬闪而过，将亡灵们全都斩为两段。

　　　　“你没事吧？”雷纳上前去牵少女的手，却被少女一掌推开，忙不迭地拾起地上散落的野菜。

　　　　“请问……”

　　　　雷纳的声音被少女的怒斥打断，

　　　　“勇者是吗？够了……我们已经不会再相信你们了……王的城堡就在那里，你不用再来撺掇我们追随你了！”

　　　　“姐姐……”

　　　　草丛中钻出一个瘦小羸弱的女童身影——她瞧了少女身旁的雷纳一眼，目光变得稍稍明亮了一些，“那把剑……是新的勇者吗？这个世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勇者了，看来神还没有抛弃我们呢！”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别忘了他们是怎么离开我们的——”少女攥住女童的手心，两人一起抱着野菜蹲伏于草地，，“从来就没有什么神……就算有的话，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死神，那就是王的存在本身——血月时刻快要到了……我们赶紧回去！”

　　　　在被姐姐拉着的时候，女童稍稍扭过了头，冲雷纳坐了一个招手的姿势——而后便和姐姐一起没入了草丛。

　　　　“【王】……”

　　　　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称呼苍穹的吗。

　　　　这个对雷纳而言，充满了未知的世界——最后的命运篇章、也将在这个血月之夜拉开帷幕。

　第四百零一章　不再被期盼的勇者（苍穹篇）

　　　　幽深的洞窟内亮起淡淡的烛光，这才向雷纳展示了里面的环境——洞内的陈设极其简陋，只能勉强称之为一个家，墙上挂满了沾满灰烬的画像，因为是用水墨勾勒的肖像画，现在都已有些灰败，似乎轻轻一触碰就会腐朽一般。

　　　　“雷纳……雷纳哥哥是吧，请坐这里吧。”

　　　　清癯的小女孩搬了一个竹凳让雷纳坐下，并从河涧里用竹筒舀了一杯水递过去，“最近周边的环境有些恶劣，所以没能好好招待您，真是抱歉。”

　　　　“没关系……我随意。”

　　　　这个时候少女已经抱着野菜进入岩洞的深处，似乎是去准备做饭了，虽然她容忍妹妹将雷纳带了回来，一路上却没给雷纳任何好脸色看。

　　　　“请问……”雷纳放下了竹筒，“这附近，就只有你们姐妹两个了吗？”

　　　　小女孩晃着脑袋摇了摇头，“之前大家都还住在一起，但因为最近王回归到这个世界了，我们就在混乱中失散了。因为有尸灵的存在，所以我们也不敢走太远。”

　　　　女孩讲话的逻辑和思路都无比清晰，这实在不是一个看上去才七八岁的小女孩应有的表现。

　　　　“虽然不知道雷纳哥哥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以防万一我还是解释一下吧。”

　　　　小女孩吞了吞口水，“别看我这样……我也已经活了差不多有一千年了喔。但我这一千年都是这个模样……嗯……”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时间有在流逝，人的生命却没在流逝吗？”雷纳问。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小女孩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人的理解能力那么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叫朝华、我姐姐叫做夜华——雷纳哥哥，我想确认一下——你知道，有关深渊的事情吗？”

　　　　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了解的事物超乎想象地丰富。

　　　　比起艾尔世界中【忘却之民】的存在，他们明显更加健全、也更加拥有自我。

　　　　“朝华。来吃饭吧。”

　　　　夜华并没有喊雷纳过来吃，但桌上却摆了三个碗。

　　　　“好了……”

　　　　朝华对姐姐的性子完全了然于胸，她拽着雷纳来到了木桌前，“姐姐是因为太久没有跟别的人说话了才会这样，你看她还是很善良的。”

　　　　“朝华……不要多嘴。”

　　　　夜华夹起一绺泡地发白的面条，看到雷纳兀自还在那里看着筷子研究半天，

　　　　“西方来的勇者？”

　　　　雷纳习惯性地用微笑掩饰尴尬，尽管曾经在荧惑的世界里，和叶非夜合二为一，但在分身离开以后，叶非夜的记忆就完全泯灭了。

　　　　“真是麻烦……没想到这次来的又是西方的勇者。”

　　　　眉头紧皱的夜华走到了雷纳身后，握住他的手，教授了他使用筷子的诀窍。

　　　　“嗯……大概就是这样。我看你们喜欢用的刀叉也没什么难用的啊？你们学筷子还真是不简单。”

　　　　夜华的抱怨同时也触及了雷纳的一些心事，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夜华又不耐烦了，“如果有想问的就提吧。需要什么自己也随便拿，引路的话就免了。王城那么显眼，我不希望你把我和朝华卷入危险之中。”

　　　　“姐姐……”

　　　　“即使是永恒的生命，却也畏惧死亡吗？”

　　　　雷纳的问题触及了夜华和朝华的心事，原本还在争执的二人突然变得沉寂，“雷纳哥哥，我们的‘永恒’只是存在的永恒，被尸灵杀死、或是因为饥饿或是别的原因、丧失了身体机能，都会失去原有的身体，变成灵魂被束缚其中的尸灵。”

　　　　“尸灵……当时我击败的那四名尸灵，我看到在斩断它们的身躯以后，它们会以缓慢的方式愈合。”

　　　　“不是说过了吗……原住民的存在是永恒的。会死的只有你们这些异乡人而已。”

　　　　夜华长舒了一口气，“我们的王……从来没有被任何勇者击败。这一千年来……从来没有。如果你手中的黑剑之力来源于深渊，那我劝你不要白费苦心去与王战斗了。王是……”

　　　　夜华的目光被雷纳触摸黑剑的动作所吸引。

　　　　“我跟你们的王……有一个约定；我正是为了实现这个约定而来的——不过在此之前，既然你们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那也应该对王的事迹了若指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了解王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缔结深渊的契约。”

　　　　“姐、姐姐……！”

　　　　随着雷纳的话音落下，朝华的情绪也愈发澎湃，“雷纳……雷纳哥哥说他认识我们的王！这次……这次一定——”

　　　　“一面之词而已……”夜华面无表情地收起碗筷，而后在墙上取下了一张地图。

　　　　“看到这片树林了吗？这是王成为魔主的誓约之森：很多勇者跟你一样，决定先要了解王、找到王的弱点再对付她，但他们却连王的模样都没见到，便在这片树林消失了踪迹。当然也有自称目睹了这一切的逃兵回来告诉我们，誓约之森的瑰宝由王的十二魔将看守，魔将的强悍程度等同于其它位面的魔主——你能被深渊选中于此，应该和魔主有交战过吧？你应该明白它们有多强大。”说着夜华便收起了地图，我“你要去的话，我们不会阻拦，但我还是坚持先前的意愿，不要把我们卷进去，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活下去；

　　　　有时……是个很简单的目标，有时……却显得无比苛刻。

　　　　“姐姐……这样真的好吗？”

　　　　朝华的表情无比地落寞，“已经……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们好不容易盼来一线希望、这样活着……这样了无生趣地活着，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好了……”雷纳轻抚着朝华的脑袋，“相信你姐姐的话吧。那样做……至少还活着。”

　　　　而只要是活着，无论眼前遇到了怎样可怕的绝望，都会留存渺茫的希望——但只要怀揣着一丝的希望信念，就不会被尸灵的诅咒所吞噬。

　　　　人类……

　　　　如蝼蚁般卑微，却又如天神般伟大。

　　　　“现在是血月时刻，也是外面的尸灵活动最猖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