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看守者瞪眸,怒喝:“你这人类当真是大胆。见我不跪,本是死罪;语气不敬,罪加一等,死无全尸!”
“嗯?”
庄牧眉头略挑,头顶有黑焰升起,形成了项铸冠。漆黑若天渊,原始比永夜,残缺红钻烁烨盛世瑰丽。
深渊看守者眸瞪得更大了。但此次非怒,而是惊,语气诧异,“你——”
庄牧摇摇头,不知因由,不知何起,好似胸藏无中悲,继而释笑,“岁月安好,静默如初。别来……无恙!“
对面却仓皇逃跑,缩身往深渊,犹遇天下最大可怕之事,夺路磕碰得飞石四溅,深渊如谷荡巨响。
庄牧踏前高上,巍立在巅。
任由劲风吹,任由衣襟鼓,负手俯瞰着这片深渊,忽地一声轻叹:“知错不改,是要寻死么!”
死!死!死!死!死!
无穷无尽的“死”字有摧毁人心的魔力,连绵彻响,连深藏下方的异位面都遭扰动。
深渊看守者立时恭敬地归返,但满面腥血,汩汩而流溢,是奇石划出伤痕所致。
它道:“您……”
“开门。”庄牧说。
它又道:“容我……”
“嗯?”
庄牧语气疑惑,可神色分明无波。
守门者望而细量,竟观想到末日洪灾之象,于那画面之中又仰得云端有双明眸,正漠然视疮痍。
它忽然明白了许多。伸出血淋淋的手臂,朝向庄牧恭道:“请!”
嗡嗡嗡。
崖下出现漩涡。
那漩涡是混沌无序的:时而快时而缓,时而动时而停,时而逆时而顺,喷薄缕缕毫光,好似云烟飘渺。
庄牧道:“你莫不是要我跳下去?”
看守者愣怔,忙道:“怎敢,怎敢。”
于是运使伟力,遥遥一点,自虚空开辟步步阶梯来,平崖相对,合有九九八十一天梯,递次接引渡渊涡。
庄牧蹙眉,“举世舍神圣外,无人合乎这礼节,能担此九九庄重。”
于是阶梯削砍,变作七十二。
庄牧又道:“这是常数,古今多少先知与首领,都当得起的礼节。你要我走这遭,是要折了他们的寿么!”
看守者惊嚷:“不敢,不敢。”
于是阶梯归于混沌,不消半刻,重铸为八十阶。
庄牧点头,“合该如此。”
便引阿福共走下去,脚落虚空阶梯竟生浑厚妙音。恢弘奏歌从中而出,深渊史诗当其长吟,透发股意志。
浩然天地间,渊涡为之溃散而不断重组。
“是谁……”远古的回响重现尘世,在发问着,“是谁动用了这近似神圣的仪式!”
气息苍莽古老。
话说到了后头,低沉声势贯彻霄汉,居然令天地色变!云卷涡轮惊呼出道道闪雷,有如在生畏!
庄牧失笑,“这久未见了,怎一个个的排场这大。到底是我老了,还是你们太狂了?!”
“什么!”对面斥喝。
怒意促使天边霍闪一白光,将深渊都照亮了片刻。是那雷出作烁,绘容天地以苍白!
庄牧则无惧,说道:“要我再重复一遍么?一个一个这么跳,难道忘记当初腿是怎么被打断的了?!!”
“放肆!”
一大手从渊底伸上,一双漆黑的渊眸更在往这边看,要见到底是何猖狂人,胆敢在此作祟!
可很快。
手停住。
只因他见到了那人是谁!
明明在笑,外表火热得好似天上太阳,让人不禁想要接近;心底实则冰冷一片,猜不透触不及的莫测。
“就好似从前。”他心想着,又潜形归渊。
而庄牧见攻势戛然而止,笑说道:“怎么,你方才不是说我‘放肆’么?现在突然的住手,是觉得我……言之有理?!”
渊底大魔道:“放肆、桀骜、恣意,只是对您的赞美,并非是对您言辞的不满。”
“哦?”庄牧来了兴致。这些年,难道一个个的都把技能点在嘴炮上面?
便道:“那你此来?……”
“瞻仰。”对面道。
当真是个好理由,然而庄牧未轻饶,道:“下看上,说是瞻仰的确不错。可你伸了手,这又是为何。莫非是要以下克上?”
对面回应:“是奢求此次归往,带我同去。”
果然嘴炮能力大增。
庄牧又道:“那你可知挡路之罪?”
对面道:“我知。”
于是渊底传来闷哼。
阿福运使独特视角看得清楚,是那千足之魔主动撕裂了自己的一根触脚,面相残忍而痛苦,扭曲得不成模样。
狰狞恶极!
庄牧却轻笑,“神圣将你们足给削砍,于是你们进化出触手,应早令他心生有不满。今此告诫,只为警示‘慎言主张’,希望不要再犯下次。——你,明白了么?”
(本章完)
第106章 天性凉薄
“明白。”千足渊魔他如是应着。
正似从前。
纵然心火难平,亦要强颜作欢笑,唯唯诺诺地目送庄牧抬步跃进涡流,身形如流光点点消散在其中。
……
深渊。
没有人知道深渊有多大,有多广,有多深。
包涵森罗万象,藏匿种种神秘。那些永夜而后失却的,新纪开辟无声息的,都能在这里边找到踪迹。
可今天出现奇观,层层位面都跃升异象。
天上有太阳,那太阳是金色的;尚有明月,那明月是银白的。日月同辉,群星相随,跨越四方宇,贯彻古今宙,洒满渊暗到处光芒。
知者惧,愚者畏。
谣言四起:“神圣将至,深渊不存!”
还是大先知发出昭告,烙印滚烫黑焰于天际,传令寰宇万魔速至渊城,地位超然如失乐园方面亦要派遣人手,不得贻误!
如是。
万魔入渊城,甫通城阙便远见中央街道立块碑,碑上无名未无字,流露着可怕气机,有知者当即色变。
“那块碑怎么又显了!”
“那不是……!”
奥术的光闪动,伴着天地为之窒息的一暗,一具消瘦身影出现在碑前,似人形,浑身焚燃黑焰火,鬓发尽点着!
“那是人类?还运使奥术这种力量!”有魔想要动手。
旁人立时制止,“那是大先知!”
狂魔一惊,连问道:“大先知怎这模样,便是那些半遗族也还保留有我们深渊生物的特征。”
别人解释:“这就是你典籍看得少了。大先知曾千面万足,后窥探云端,观摩到些许不可言,这才舍了身,变作人形!”
“什么!”那凶魔难相信,“千面万足何威风,这人形作态,有什么好看的!”
“嘘。”别人劝道:“慎言。你要知道这世间原本是没有人的,而且‘人’最开始也不是这模样。论及干系,就像我们这边的深渊蛆虫……”
凶魔震骇,“进化?!你说‘窥探云端’,难道这是大先知从‘那位’上面观摩到的路?!”
“不止。”别人说,“你什么时候认为‘奥术’是种神圣的力量了?相反,奥术的终极,那种颠覆万有的力量,才是我们真正追求的随心所欲!”
年轻的魔心神震动!
人群也是各种骚乱,而碑前的大先知掐了掐时间,待觉时候已到,便变换根法杖持在手,杵地顿了顿,出声道:
“各位,肃静。”
平地刮起大风。
席卷全城,来得快,去得快。
待大风肃止,在场之人皆不能再言,是被施加了沉默,唯独面容写满敬畏。
这便是大先知么,果然可怕,实力就如传闻那般深不可测!
大先知扫了大致,见有能耐抵御他力量之人此刻也作禁喧,是要真心实意要听他讲,就点点头,说道:
“我曾神游异位面,寻找有‘禁忌’资质,并担得起大任之人。”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经历多年,却终于是将其找到。”
哗!
那些有见识的人霍然吱声,打破这片沉默。
他们知道“禁忌”是个甚么概念,正因为知晓,所以动容!
大先知又道:“之后虽因跨越太远,从而失了联系。但那个人记得,我也相信着,并派出专人去等待他。”
“救世主?”一浑身喷涌磅礴伟力之魔说道,一副标准的深渊恶魔模样,霎时有无数魔注意到他,并识认出其身份。
——当代深渊副主!
众惊,没想到他也出席了,并隐没在人群暗中观察。
大先知注视向他,只是道:“他应的确是以‘救世主’的身份来至,”又看向人群,“鉴于现在各族未齐至,一个沙漏时后再议。”
话音落。
他遥指天际,天边立时有道金光飞来,置于日月下边,同样为群星拱卫。眼尖的见得,那就是一沙漏。
满载着时砂,流动得极慢。
先知又朝人群打了个眼色,便一个闪烁去无踪,其余巨擘见状亦是各使滔天威能,往先知方向追去。
来到碑后那重重殿堂内,规模最为浩大的那一座。
大先知果然就在这里边,并于那九十九道阶梯之上的王座旁边高站着。
余人见状,准备循旧往惯例,找寻自己的位置,却发现从前座位已不在,好似已遭强拆,便望向大先知。
大先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这方殿堂也没有座位供与众歇脚。”
众人心中明白,可也不明白。有人道:“你不是只想扶持个傀儡么?”
大先知言:“不错,然而你认为可能吗?拥有这种资质的人,他的性情必然也是凉薄。”
有人将反驳——
殿堂骤然一暗。
众魔忙看去,是谁遮挡了门口光,却见有一黑衣黑眸之人正步入这殿堂,笑意是这般浅浅,好似天上阳光明媚。
徐徐地来至,天上日月为之倾洒光辉,镀得他庄严神圣。
“你——”大先知眸瞳圆睁。
庄牧则笑道:“我发是漆黑的,眸是渊暗的。乌袍加身,是天上授权;匹练悬肩,是挚友相赠。——怎么,我不正是你预言到的人么?”
“你——”大先知脸色变得更差了。
其他人不懂先知何以作色这般,懂的人更是当场同样沉默,不敢言真相,故而无知者无知,怒喝着出手。
庄牧不躲不闪。
先知为其罩上护盾,护盾坚硬,哪怕传世品质的利器击打在魔法护盾上,也只是像石块掷水般,击出一阵涟漪。
别人疑惑,看向先知,不知先知为何要这般。
先知未理会这些目光,只是慎重地望着庄牧,使伟力将出手者镇压回原地,口中说道。
“你为什么又想起回来呢?若为权,那天上神圣不才是你的目标;若为利,事上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
众惊。
这种评价,这种暗示,哪怕无知者已或多或少地明白了来者何人,心有万分余悸!
庄牧则道:“我逛逛我自己的后花园都不许了?”
先知道:“你不是那种恋家的人。”
庄牧道:“你非我,又怎知我所想呢?”
先知道:“你非我,又怎知我不知你想呢?”
庄牧诧异,又笑,“有趣。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而来?”
先知一字一顿道:“愉,悦。”
庄牧闻言,好似有了片刻的愣怔,旋即,轻笑。——有如春风沐过,盛世花开。
今天应只有一更。
(本章完)
第107章 朝圣
塔尼多。
情景几经翻转,不知为何又来到了这里。魅魔抬眼望向姜世,姜世则低首看着于他怀中的佳人。
眸发浅笑,旧梦温存。
“你爱过我吗?”情圣姜尼玛,他如是地问道。
魅魔心头轻颤。询问得此般巧妙,是其人收到了什么风声吗?
看着这双有如苍天清澈的瞳仁,她提早备好的万般言辞骤然变得难以脱口,仿佛有根刺卡在了喉咙。
渐渐有泪流。
使她笑着,齿嚼苦涩地应:“爱过。”
——并一如既往的心动。
姜世未闻心声,他摇摇头,面容似悲如诉切,喃喃低语:
“怪我入戏太深,明知几斤几两,偏爱沦陷这场游戏。”
“如今看着你走,又无力拉回,莫非这便是人恒常言之命么?”
魅魔·梅迪亚娜很想说不是,也很想就此与其远走高飞。可生来娇贵,深受举族恩宠的她没有资格掌握自己的命。
而且她也知道,眼前之人至今见习未转正职都是为了她,也是在等她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她若不离不弃,他会转职为术士,带着她真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