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丝毫不拒绝,欢快地跑到他腿上坐着。
沈令承抱着女儿的小身体,又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心疼道:“长乐真乖,这么小就知道护着妹妹了。”
哼,她才不想护着沈锦呢,她嚣张又跋扈,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不过他问完之后,自己也笑了,听着女儿一口一个妹妹,连带着他自己都说顺了嘴,他笑着:“长乐怎么知道是妹妹,万一是弟弟呢?”
“不是,就是妹妹,”沈长乐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时林氏的面色还没恢复,又听到她这般肯定地说,心里不由忍不住打颤。她抬头看着沈长乐乌黑的眸子,那样的明亮,似乎当真能看穿人心一般。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肚子,不是的,那个大夫明明说,她这一胎肯定是儿子的。
沈长乐看着林氏脸上的惊惧,忍不住有些得意。虽然只是在梦中,可一想到给在林氏添堵,她心里还真是高兴。
沈令承倒是没反驳,他也听说过,小孩的眼睛最是明亮,所以能看到很多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说不定,这真的就是她看见的,想到这里,沈令承抱着她笑了笑。他已经有两个嫡子,所以林氏生男还是生女,对他来说,差别并不大。
“你既然身子重,就回去休息吧,长乐这里,有我看顾着呢,”沈令承转头看了林氏一眼,不冷不淡地说。
林氏还想再开口,可沈令承已经低头和女儿说起了话,“长乐吃饱了吗?”
“还没呢,我还想吃那个,”沈长乐本来就吃到一半被打扰,这会见到林氏吃了瘪,高兴地恨不能再吃三大碗呢。
等林氏走了之后,沈长乐一直窝在沈令承的怀里,旁边的顺姑见老爷光顾着喂她,便轻声说道:“老爷,要不还是让奴婢来伺候三姑娘用膳吧。”
“不要,”沈长乐脆生生地说,她一把抱住沈令承的手臂:“我要和爹爹一起吃饭。”
沈令承瞧着她这小霸道模样,又是低头笑,赶紧哄道:“好、好、好,今天不用顺姑喂,就爹爹喂。”
这顿饭吃地可真高兴。
待消了食后,顺姑便要抱着沈长乐进去睡觉,谁知她抓着沈令承的手就是不松开,一个劲地摇头:“爹爹不要走,不要。”
沈令承从未见她这般粘着自己,只当是自己离开几日,女儿想爹爹了,才会这般。所以便干脆将她抱在怀里,亲自哄着她睡觉。沈长乐是沈令承的头一个嫡女,他和章氏是少年夫妻,感情一向和睦,她去的时候,两个儿子都已懂事,唯有这个女儿连亲娘的模样都没认清。所以沈令承最心疼最宠爱的也是沈长乐,就连两个儿子都往后靠。
而此时的沈长乐却全然不知。
她抓着沈令承的手臂,看着他胸前刺绣的图案,一直努力地睁着眼睛。这只是梦而已,如果她睡觉了,梦就会醒来,说不定她就回去了。
不能睡。
而此时沈令承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每次眨眼长长的睫羽便跟着颤抖一下,霎时可爱。他不由心头一软,轻声问:“长乐怎么还不睡?”
她不能睡,一睡着了,梦就醒了,她就得回去了。况且她明明记得,自己之前已经中箭了,所以她一睡,只怕就要到奈何桥边了。
一想到这里,沈长乐眼眶又红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令承,直将他看地心肠都软了:“长乐听话,爹爹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不会走的。”
沈令承还以为是女儿怕他中途走了,柔声保证。
沈长乐没说话,但是上下眼皮却越来越重了,她努力摇头,强撑着睁开眼睛。可过了片刻,眼皮又不由自主地垂下。这么反复几次,最后,她终于是熬不过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地可真香甜,梦境之中似乎一直萦绕着甜甜的香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又或许过了好几个时辰,沈长乐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盯着头顶上的粉色纱帐,还没来得及转过头。
有人在旁边喊道:“三小姐。”
她转头看着顺姑,这一次她认真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房中的摆设并不是她原先闺房里的摆设。反倒像是在老家房中的摆设,在她有了记忆之后,就跟着祖母回来过一次,所以对老家并不熟悉。但听说,在她六岁之前,整个沈家都安居在老宅之中。也是后来,父亲才领着全家回了京城。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第 5 章 哥哥
“二少爷,你且等一会,三姑娘还没睡醒呢,”迷迷糊糊间,沈长乐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她哼了一声,守在帘帐外面的丫鬟,立即轻声问道:“三小姐,可是醒了?”
“外面是谁?”她问道,传进耳朵来的就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即便是到现在,沈长乐都还有些没适应她自己的声音。
原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可如今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世间哪里有这般真实的梦,她真的回到了过去。这几天她时常坐在镜子前,盯着镜子之中的人看啊看,原来她年幼时,竟是长成这般模样。
所以过了三四日,她也算是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在想,或许当时自己中箭死去了吧,所以才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过去。又或者过去才是一场梦?
这一切变地太厉害,让她自己都不敢确定,究竟什么是真实,而什么又是梦境。
“长乐,”只听一个稚嫩的男声,在帘帐外面想起。
是二哥哥的声音,二哥哥,她霍地一下起身,伸手扯开面前的帘帐,看着站在外面穿着竹青色锦袍的小男孩,只见他脖颈带着一个金镶玉项圈,项圈下面是一枚乳白色玉佩。
“二哥哥,”她看着面前的沈如谙真是又想笑,又想哭。
自小她就有两个哥哥护着,所以就算林氏那般瞧她不顺眼,沈锦时常针对她,她都丝毫不在意。而后来她孀居之后,也是二哥哥亲自去接了她回来,不管是他还是大哥哥,对她都好,都好。
“长乐,你是不是生病了,”如今只有六岁的沈如谙,一溜烟地跑到她的床边,仰着头看着她,一脸担忧地问。
从前沈长乐只晓得谨守着规矩,别提和爹爹撒娇了,就连和两个哥哥撒娇都极少。况且即便是哥哥们,待到了年纪,兄妹之间也会被分隔开来。她先前不过是多见了二哥几次,就被林氏明里暗里敲打了几次。而她自己更是因为她的言语,羞愤不已,后来和两个哥哥就越发生疏了。
如今看来,她可真够傻的。就算再有规矩,这骨肉亲情总是改不了的。况且沈锦明明和沈如谚时常见面,林氏在爹爹跟前,也是一个劲地夸赞,他们姐弟情深。
有些事情,再回头看看,只会觉得当初的自己真是太傻、太傻了。
所以她点了点头,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可怜巴巴地说:“二哥哥,我生病了,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我不是不来看你,”沈如谙听她这么一说,一个劲地摆手,赶紧说道:“我陪祖母去乡下省亲了,并非是故意不来看你的。”
其实沈长乐也知道,两个哥哥总所以都没来,是因为不在家中。就连祖母也是的,说来在家中,祖母也是极疼爱自己的。她孀居回来之后,祖母便怕家里的下人对她不恭敬,三天两头给她赏赐些东西。
如今想想,她从前对祖母那般不冷不热,简直是不孝。
“为什么只有二哥哥你来啊,”沈长乐朝着外面瞧了一眼,显然有些失望,难道不是应该两个哥哥一起来看她。
沈如谙一听,便哼了一声,有些不悦地问:“难道只有我来看你,你便不开心吗?”
沈长乐瞧了他一眼,登时愣了,她竟是忘了二哥哥小时候是这样的性子,只是她二哥长大后,那性子简直是……
所以这会他用这种口吻说话,连沈长乐都愣了一下。不过她这会可不真是一个三岁的小娃娃,她立即捧着自己的脸蛋,表情惨兮兮地说:“二哥哥,你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其实沈长乐是想表示,你看我生病一回,都病地这般瘦了,你便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可沈如谙瞧了她半晌,看着妹妹这肉嘟嘟的包子脸,忍了好久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捏她的冲动。所以他极其开心地表示:“长乐,你放心,你一点都没瘦呢。”
沈长乐:“……”
她瞧着沈如谙一脸天真的笑容,还真不知道自家二哥哥说这话,究竟是真心实意呢,还只是逗她玩呢。
不过她还没细想,沈如谙便将他带过来的锦盒塞到她怀里,只听他有些得意地说:“长乐,你这会没去可真是在可惜了,虽然路上很无趣,不过永年县的集会可有意思了,我还在集会给你买了两个泥娃娃呢。”
沈长乐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在沈如谙一片期待的眼光下,她打开了盒子,看见里面两个不是很漂亮的泥娃娃,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还欢呼道:”二哥哥,对我真好,还给我带礼物。”
沈如谙见妹妹是‘真的’喜欢,脸上也露出满意的表情,他指了指泥娃娃表示:“这可是舶来品,是西洋玩意。”
沈长乐可以十分肯定,沈如谙肯定是被人坑人了。因为她入宫之后,也见识了不少西洋皇室进贡的舶来品,说实话,那些黄头发穿着硕大裙子的娃娃,可不是眼前这一对泥娃娃能比的。她瞧着这对泥娃娃,估计也就是从江南来的吧。
不过这好歹是沈如谙的心意,她还是很满意。
谁知接着沈如谙十分得意伸出两根手指,说道:“这可是我花了二两银子买的呢。”
如今他们年纪都还小,所以每个月的月例也不多。沈长乐作为嫡出的姑娘,每个月都五两银子,听说两个哥哥每个月是六两银子。所以这也就是说,沈如谙为了买这两个丑娃娃,居然花了他三分之一的月例。这份兄妹之情,沈长乐是感受到了。
“二哥哥,你对我真好,”沈长乐感动地说道。
只是下次别再当冤大头了。沈长乐十分地真切地想着,只是看着沈如谙的表情,算了,还是别说实话了,不就二两银子,对他们卫国公府来说,九牛一毛中的九牛一毛了。
于是兄妹两人,很欢乐地讨论起了,沈如谙的这次探乡之旅。
顺姑见他们说了这般久,都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便笑着说道:“要不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吧,二少爷到外面吃些点心,稍等片刻。”
沈如谙是刚回来就过来了找妹妹的,此时沈长乐突然才想起来问道:“祖母也回来了吗?”
“当然了,是爹爹到城外去接我们的,方才太太在门口等着,我没瞧见你,便过来寻你了,”沈如谙说道。
沈长乐这才大惊,原来今个是祖母回来。大概是爹爹心疼她,见她刚刚病愈,便没让她这么热的天站在外头候着。估摸着,这会大家都在祖母的院子里头呢,也就二哥哥仗着自个年纪小,可以不守规矩,跑到自己的院子里来了。
“顺姑姑,你快帮我更衣,”沈长乐不由有些着急地说。
沈如谙见她这般着急,还以为她想和自己玩呢,便笑着哄她:“长乐,你别着急,我在外面等你就是。”
“嗯,等我换了衣裳,哥哥陪我去给祖母请安吧,”沈长乐一本正经地说道。
旁边的顺姑姑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慈祥地笑了起来,她很是感慨地说道:“我们三姑娘可真是聪明,知道老太太疼你,也晓得孝敬老太太了。”
沈长乐瞧着顺姑姑心满意足的表情,心里登时有些不好意思。
前一世的时候,其实祖母也是很疼爱她的,毕竟自己是她头一个孙女。虽然二房也有两个姐姐,可二叔到底只是庶出,所以祖母对他的两个女儿也不过是面子情而已。况且后来二叔谋了个外放的差事,带着妻小去上任。所以祖母膝下,她便是长孙女。
只是后来,徐嬷嬷在她面前说过,母亲之所以难产早逝,便是因为孕中受了祖母的磋磨。原本她也是不敢轻信的,但后来祖母给父亲安排了两次通房,惹得林氏伤心不已,却又不敢开口反对。她瞧着林氏这样厉害的人,在祖母手下都得小心伺候着,自然是相信了徐嬷嬷的话。所以她心中时常会怨怼祖母,想着若是她对媳妇宽厚一些,母亲也总不至于这般早逝。
但这样的问题,沈长乐从来不敢问。从她出生开始,对母亲便没了记忆,即便是有关于母亲的一言半语,也是从那些婆子口中得知。
所以在沈长乐心中,母亲是为了生她而去了的。她不敢和两个哥哥亲近的原因,或许也是在这里吧,因为是她将他们的母亲夺走的。
这样的疑问,慢慢地在她心中便成了一个伤疤,虽然随着年龄的渐长,伤疤似乎看不见了,可她知道,它一直没有愈合。
一直到她孀居回来,当祖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