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花如玉的身型紧紧跟在白云飞后面。
“夫人!”陆震风大喊道。
花如玉沉声道:“震风你在这里抵挡,我去铲除根源。”说罢,她纵身跃出城楼。
陆震风也筋疲力尽,哪里还有力气去追。
长州城毗邻南海,白云飞飞出去不远,就看见天空中的“乌云”的确是从海边涌来。
碧蓝的海面上果然停泊着好几艘巨大的战船,船上站满了身着海南国铠甲的兵士,这些人一批接一批的搬动着巨大的木箱走上甲板。
箱盖一揭开,里面竟然全是杂草和拳头大小的蝗虫,蝗虫鸣叫着飞上天空。
“果然是这些人干的好事!”白云飞惊呼。
花如玉已追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扬起了碧水落影弓,架起朱雀箭,连续五六支烈火箭射了出去。
火箭射在船身上立即燃起大火,白云飞忽然发现这些蝗虫其实还受人指挥,因为其中的主战船船舱里飘出一阵又一阵奇怪的笛声,这笛声好象是种讯号,指挥着这些蝗虫涌向长州城。
白云飞愣了愣,忽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不禁道:“杀上去,否则大家今天全死在这里。”
花如玉本能的点点头,两人施展着踏雪无痕掠水而去。
花如玉本来就轻功了得,一直观战未曾动手,此刻突然掠去,身形反倒冲在了白云飞的前面。
“小心!”白云飞的声音又响起。
花如玉一惊,六七艘战船突然射来一片箭雨。
这些海南国的人果然有所防备,知道长州城必有高手杀来,二话不说就放箭。
海上就不同于陆地,尤其是武功高手,若要施展轻功防御能力就大为减弱,若不集中全力分劲功和护身罡气就激发不出来。
激战到现在,白云飞和花如玉哪还有力气施展高等绝学。
白云飞情急之下干脆直接拉住花如玉一头扎进海水中,也许是杀人杀得太多,救人反而倒成了一种本能。
一下水,白云飞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曾经在蓬莱岛凤凰宫第二层脱困的时候,白云飞可谓是把云飞扬那句“水可载舟、亦能覆舟”的话给领悟了。
他在水下游得比滑鱼都还快。
水底实在很美、很静。
这里是个与红尘俗世隔绝的地方,看着各式各样的鱼虾在自己面前悠闲地游过去,看着水草在砂石间袅娜起舞,这种感觉绝不是未曾经历此境的人所能领略得到的。
白云飞一下子平静了不少,他回过头看了看花如玉。
其实他不必看,曾经他与花如玉也不知一起出生入死过多少次,他知道花如玉不会落下。
她在蓝蓝的水中真的很美,无论任何时候她看上去都像一个仙子那般美得出尘脱俗。
花如玉也怔怔的注视着他。
两个人对望许久,又快速向前面的船底游去。
海南国的战船建得十分巨大,比白云飞当初脱困蓬莱岛的船少说都大好四五倍。
从水中冲天而起再落到甲板上,其中有几艘战船就猖狂向大海深处逃窜,唯有这艘船空荡荡的居然一瞬间没了人影。
“刚才那些蝗虫就是从这几艘船上放出来的。”白云飞边说边钻下底舱,底舱空荡荡的,他看得出这里装那些蝗虫箱子足够摆下几百个,六艘战船容纳的蝗虫数量绝对惊人。
花如玉迟疑的看着白云飞。
“追!”白云飞咬牙道。
花如玉怔了怔。
白云飞明白她的眼神:“你若怕死你就给我滚回去。”
花如玉咬了咬嘴唇,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飞快的走到甲板上,默默的拉起了桅杆。
这次轮到白云飞有些内疚了,他一早就该想到在这个世界里,花如玉常年在长州生活着,对驾驶大船当然知道得比他多。
他武功再高,驾船的水平却是平庸,眼看着海南国的战船越行越远,白云飞也只得低头不吭声了。
不过花如玉还是很懂得白云飞的心情,无论如何也要追上去。
这二人阔别多年的默契还是在生死中不知觉的涌了上来。
“这样下去我们追不上他们!”花如玉看着海平线道。
白云飞咬牙道:“追不上也得追,舍利子很可能落在了海南国人手中。”
花如玉皱眉道:“为什么?”
白云飞忽然淡淡的说道:“陆震风果然厉害,我暂时还不能死。”
这句话本来牛头不对马嘴,花如玉却立即就明白过来:“燕……白大哥,你给少林寺许下了承诺吗?”
白云飞看着她冷笑道:“我给人许下的承诺多的是。”
花如玉默然不语。
白云飞又冷笑道:“我这条残命早就置之度外了,找回舍利子后我再取陆震风的狗命,我说的话我就一定要做到。”
花如玉默默的看着海面,神情相当复杂。
白云飞忽然又道:“其实你应该知道黑侠才对。”
“我也只知道黑侠是海南国的人,处处作对我们长州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花如玉幽幽的说着。
“所以你就冒充他,让他招致东胜人追杀。”白云飞冷冷道,“你这一手太明显,怎么可能是人家对手?”
花如玉还是没说话,沉默中,海南国的战船已经消失在海平面上。
白云飞还是斩钉截铁的说道:“追,继续追,我就不信他们在大海上能躲到蓬莱岛上去。”
第三卷 十三路黑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海上漂流日
海天辽阔。
战船驶出很远,白云飞终于彻彻底底的冷静了下来。
这一次他还是托大了。
靠风帆驶出去的船只能顺风漂流,但大海茫茫,哪里能追击敌国战船,反倒是几阵大风刮过,两人在大海里迷失了方向。
“他们是故意引我们上船。”白云飞说道。
花如玉道:“何以见得?”
“这船我们刚才看见明明有人,等躲开那阵箭雨之后上来,这船上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要我们追击下去。”白云飞道,“可见这帮海南人是要引我们追上去。”
花如玉皱眉道:“现在是正南风,我们如果再往前,约莫半天之后就可以在海南国上岸。”
白云飞沉思着,道:“明明就是他们在放蝗虫,为何还故意露出蛛丝马迹让我们追?”
“白大哥你怎么看?”
白云飞转过头,盯着她道:“你应该给我说老实话?”
花如玉神情一震,道:“什么老实话?”
白云飞一字字道:“陆震风,他到底是不是十三路黑道联盟的盟主?”
“你为什么这样问?”花如玉道。
“因为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白云飞忽然叹了口气,“黑侠和老总应该是两个生死冤家,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私下里却是明争暗斗,我在风陵城的时候遇着的假冒廖七星和后来在秦州府遇上的公子楚,这两个人表现得都不对。”
花如玉道:“哪里不对?”
白云飞道:“换个角度想一想,廖七星千日红无论是真是假,有没有人假冒,他们只与黑侠和老总有关联,天晓得他们到底是谁的人?但这却足够证明黑侠和老总都是利用他们打击对方。”
花如玉点点头:“你说得没错。”
白云飞道:“自从南都城牧阳马场被烧,我就知道十三路黑道会被我惊动,其他人如惊弓之鸟,会逃往他们的主子那里去,所有人逃到长州寻求保护,陆震风就算不是老总,但也脱不了干系。”
花如玉沉默着。
“公子楚当初想送我的那把白日飞云剑是海南国的风愚子大师所铸,这一点可以证明黑侠起码也与海南国有关系。”白云飞不等她问话又继续道,“海南国与东胜国交兵五六年,战火不断,而阻挡他们的首推你们长州城,黑侠如果真是海南人,那么他和老总对着干,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花如玉骇然的注视着白云飞,白云飞比七年前似乎更加聪明,思维更加犀利。
白云飞继续道:“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你们两帮人马打得死去活来,你们偏偏要把我牵扯进来,黑侠要进行的大事到底是什么?还有,如果陆震风是老总的话,为什么要招揽我?这完全不合常理?”
花如玉仍然沉默着。
“这些事只怕都与那舍利子有关,而这些飞蝗大军、黑白几路人马、那个冯青梅、这些人、这么多的事,线索过于复杂难解,不找到黑侠只怕实难揭开真相。”
听到这番话,花如玉忽然有点理解白云飞为什么坚持追击战船了,白云飞其实比她想象中冷静多了。
这份冷静是白云飞出生入死无数次换来的。
乌云拨开,阳光又落了下来,大船在海上起伏。
花如玉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可是你为什么不再换一个角度想一想,震风为什么是老总呢?”
白云飞瞪着她:“那他为什么不是?你给我说理由出来。”
花如玉道:“白大哥,你和七年前一样,你还是那么固执,什么事都完全凭自己的想象去完成。”
“你现在还是帮着陆震风说话是吧?”白云飞冷笑道,“我倒忘了,你今天早就不是那个惊鸿仙子,你今天是陆夫人了。”
又一阵沉默,海风徐徐吹来。
花如玉道:“白大哥,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但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住口。”白云飞怒道,“你别忘了,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这也是事实。”
花如玉的神色似有些窘迫,忍不住道:“白大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样呢?为什么你为了一个信念死死咬着不放呢?当年你坠下山崖的时候我早就给你说过,我爱的人应该是……”
花如玉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白云飞就怒火燃烧。
他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抓住花如玉的衣襟,怒道:“你给我闭嘴,我白云飞辛辛苦苦拼打多年才集下那点声名,结果你和陆震风搞阴谋诡计害我坠崖,你可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花如玉有些紧张,白云飞从来不曾对她真正的发过大火。
“我流落到小山村,武功尽失,与狼群搏斗,身受重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被卷入暗夜流光剑一案,被全江湖人追杀,几番死里逃生;后来又流落到荒岛,被人阴谋陷害,露宿荒野、茹毛饮血,那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和陆震风在干什么?你们是不是在大宴宾客,颠龙銮凤?”白云飞越说越激动,“而这些,我全是拜陆震风所赐,如果不是你存心背叛,我白云飞会沦落成今天这个样子吗?我问你,这笔帐该怎么算?该算在谁头上?你说,你给我说出来!”
花如玉眼圈有些发红,哽咽道:“白大哥,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我见你活着我真的很高兴,你今天回来,你要如玉怎样如玉就怎样?只是……”
“只是怎样?”白云飞怒视着她。
花如玉欲言又止,似有诸多难言之隐。
白云飞放开她,转过身迎着海风冷冷道:“你给我滚开,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你这贱女人,我早就把你看透了。”
他忽然大吼一声:“滚!”
花如玉目中落下两行泪来,低头默默的走下船舱。
这些年来她早就学会了忍耐,在曲解和委屈中忍耐。
这是一个女人的本份,世上任何女人都逃不开这一关。
白云飞气冲冲的站在甲板上了望着远方,也不再回头。
夜幕又缓缓落下。
花如玉在底舱下一直都没有出来过。
白云飞的怒气也渐渐消得差不多了,一阵奇怪的感觉又涌上了他心头。
他得承认,花如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毕竟是他最爱的一个女人。
从某种程度上说,花如玉是他的情人,也是他的知己,更是他的好帮手,他们曾一起共同生死,一起闯刀山下火海,一起遨游江湖。
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当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时,他总是要和花如玉针锋相对,好像总是要想尽方法去刺伤她。
花如玉却总是完全不抵抗,更多的时候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除了默默的流泪外,她已无话可说。
她就是一支白玫瑰,她能扎伤了世人的手,但世人还是依旧喜欢玫瑰。
该打的也打了,该骂的也骂了。
白云飞忽然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他本来就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至少这冷冷的海上,这一半夜,他总该看看她是否完好,从水底出来后有没有受风寒。
带着这个想法,白云飞又钻下了底舱。
底舱里有盏昏黄的暗灯亮着,花如玉就像一个受惊的孩子一样,蹲在角落里默默的流泪。
她只能以泪水回报当年的错事。
人有时候做错一件事,就足够后悔终生。
看到如此凄凉的情形,白云飞的心又软了。
“算了,起来吧。”白云飞无可奈何的拍了拍她肩膀,“我怪你也没用,是我当年糊涂,太醉心武学,忽略你了。”
花如玉还是没动,只是哭得更加厉害。
任何人见到她都会忍不住心碎。
昔日纵横天下的惊鸿仙子,如今也是落得这幅惨状。
仙子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为情所困,终生难安,也许只有真正的浪子剑神,才能乐得一生逍遥自在,了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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