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客房。乔安娜抱着白布单包裹的妮娜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待转头看向身后的神秘怪人时,眼神里透出浓郁的哀求期冀。
“你们先出去吧,我需要安静的环境来诊断医治这个孩子的情况。”神秘怪人摆摆手道。
话音刚落,夏兰首先转身离开房间,随后乔安娜紧跟而上。
客房外,独处的夏兰与乔安娜两人间气氛有些诡谲,许久后才有乔安娜低声打破了沉默。
“阿兰哥,很抱歉。”
“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如果不是我你和妮娜也会陷入今日的境地。”夏兰摇头道。
“阿兰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乔安娜低着头。声音略带抽咽。
“时至今日,说再多也没用了。”夏兰轻声道:“一旦感情出现隔阂。再如何修补都会留下痕迹,倘若妮娜体内毒素解除,身体好转后我便会离开前往迷雾森林,往后你和妮娜自己保重吧。”
“阿兰哥,您可以不在乎我,但你真的舍得妮娜吗?”乔安娜此时已经泪眼婆娑的望向夏兰低泣道。“您知道妮娜这个孩子对您的感情一直都非常深厚依恋。”
“我离开后,安格里恩王国并非久留之地,希瑟帝国的侵略不会因暂时的受阻而停下战争的步伐,不出一年,战火绝对会蔓延整个王国,甚至是整个大陆的东部,唯有「光辉圣堂」势力范围内的启示山附近算得上安全之地。”夏兰自顾自道:“趁着王国北方尚未动乱,你们最好愈快离开,否则一旦战事波及,即便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事已至此,乔安娜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改变夏兰的心意,他说的没错,自从她精神状态失控导致双方关系的僵硬破裂后,自此埋下了形同陌路的结局。
前一刻的切齿痛恨,下一刻便希望和好如初,乔安娜感情的变脸让夏兰难以接受,很多事情都不是想象中的容易简单解决,更何况人与人间的复杂关系。
他不知道该说乔安娜是单纯还是故作单纯。
如果她真的以为自己是随时可供她依靠的保护伞,那么她从一开始便大错特错了。
他对乔安娜没有**需求,除却救命恩情,所以他没必要凡事都惯着对方。
“临走之前,我会留给你和妮娜足够生活下辈子的金钱,倘若路上缺乏安全感,你们可以雇佣镇里的一些年轻人护送你们,这些天我经常游逛白鹿镇,据我所知,这里不少年轻人心里都非常向往外面的生活,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离开,如果你愿意雇佣他们,我相信他们绝对会非常乐意随你离开,尤其是一些年轻猎人的身手都非常不错,对付寻常的强盗山贼根本不在话下,再加上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养成的淳朴忠实,所以不必担心背叛的问题……”
夏兰交代的话很长,很多,因为他在尽可能偿还干净最后一份救命恩情。
“阿兰哥,我们未来还会再见面吗?”听完夏兰长篇的累述,乔安娜鼻子一抽道。
“不会。”夏兰摇头道。
“为什么?”乔安娜伤心对方的绝情道。
“因为我快死了。”夏兰语气平静,像是再说一件无关自身的小事。
“什么?”乔安娜捂着嘴巴瞪大眼睛。
“难道你刚才在马车里没有偷听到神秘人说的话?”夏兰道。
“我……”说道这个事情,乔安娜有些紧张失语。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夏兰突然道。
“阿兰哥您终于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了?”乔安娜道。
“我叫德兰克?夏兰。”夏兰道。
“……有点耳熟的名字。”乔安娜秀眉轻蹙喃喃道。
“三年前的时候这个姓名可不单单是耳熟这么简单。”夏兰道。“只不过人都是健忘的,三年过去了,不记得也是正常。”
“我想起来了,阿兰哥你是……”这时候,乔安娜如梦初醒般惊呼出声,或许是觉得声音太大了,最后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三年前「光辉圣堂」全大陆通缉的异端共犯……可是圣堂后来发布的布告里不是说您已经死了吗?”
“本来我的确应该死了,不巧的是您丈夫救了我,”夏兰道。
“……”一时间乔安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所以我必须感谢你丈夫让我苟延残喘了几年,至少,在这几年里我终于可以不再每天活在鲜血淋淋的阴谋与杀戮里。”夏兰轻声道。
“阿兰哥,你很累了?”乔安娜鬼使神差问道。
夏兰伸出修长有力的双手摆在她面前道:“你知道这双手沾满了多少罪恶吗?”
或许是迫于他说出这句话的气势,乔安娜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摇摇头。
“这三年里,我从未想过我的生活会如此平淡得让人安心。”夏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慢慢收回道:“因为,我这双手再也无力沾染鲜血了。”
“如果有一天你的双手能够重新沾染鲜血了呢?”乔安娜道。
“也许……它会沾惹更多的鲜血。”
夏兰不知为何会作出这个回答,他只是冥冥中有种预感,而他只不过是把这个预感如实的说了出来。
一个将死之人,其言何益?
第533章 流泪的呐喊
温妮在药剂学上的造诣不愧是天赋异禀,即便是圣堂守夜老人郑重推荐的神秘怪人都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完全将妮娜体内的毒素解析完毕,伴随着解药研制的难题迎刃而解,可是一个残酷的事实却摆在了面前。
神秘怪人手里没有研制解药的材料,不单如此,她所需要的一些材料甚至在整个安格里恩王国都称得上稀缺罕见。
月光粉,斑斓鱼鳞,塞壬之泪……
凡是夏兰最不愿意看见的材料都出现在了神秘怪人给出的材料清单里。
对方的意思很简单,她的确有能力救治妮娜,但是没有研制解药材料的话请她爱莫能助。
“难道您的手里也没有这些材料吗?”
夏兰曾如此询问过神秘怪人。
“你说我一个常年隐居在迷雾森林的人上哪里去找这些材料呢?”对方的回答充满着理所当然。
“因为我很难想象一个对炼金药剂学感兴趣的人会缺少收集材料的癖好!”说出这句话的夏兰想到了温妮,或许归于曾经的贫困,每每当她看见珍贵的药剂材料总会下意识的购买收集,无论是用于实验也好,还是以防万一某些意外情况,她就犹如一只孜孜不倦的松鼠,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收藏的机会。
“按照你的说法,一个擅长料理的厨师家里是不是应该都放满了食物材料?”神秘怪人话语讥诮反驳道。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您是否真的有解药材料而已。夏兰的姿态放得很低,毕竟有求于人。
“呵呵……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神秘怪人当时突然笑了起来。
“至少——”夏兰沉默半晌道:“我想要一个希望。“
“看来你是真的很关心那孩子的性命,不知道实情的人恐怕还以为你是孩子的父亲……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是孩子的亲身父亲?”神秘怪人最后的问句戏谑十足。
“我没有孩子。”夏兰摇头平静道。
“我看你的年龄应该也不小了,一般正常的男性早在2o岁之前便已经是一两个孩子的爹了,繁衍后代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我很好奇你为何没有自己的孩子。”神秘怪人道。
“我不想有累赘而已。”夏兰道。“而且……我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与丈夫。”
“原来如此,那你没有考虑过临死前留下一个后代?我看那孩子的母亲就很不错……嘿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相信那位女士是不会拒绝的,尤其是她知道这可以救自己的孩子……当然,或许她一开始会反抗,可接受现实后她便会认命的。”神秘怪人桀桀怪笑道。
“你想让我当一个毫无底线的强奸犯?”夏兰面无表情地盯视着对方道。
“如果这可以换来这个孩子的命呢?”神秘怪人道。
“你说过你会救这个孩子。夏兰道。
“我的确说过这句话。但是前提是我有这个能力,现在嘛,没有解药材料的话我只能表示自己无能无力了。”神秘怪人的笑声愈来愈让人感到刺耳。
“玩弄人心很有趣吗?”
这回夏兰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他此刻终于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她在逼迫自己作出一个选择。一个违背人性充满折磨的选择;然而,这同时可以看成对方的一个考验。
“杀人很有趣吗?”神秘怪人随即反问道。
“杀人是为了生存。”夏兰怔了一下道。
“可笑——”神秘怪人冷笑道:“如果这也能成为杀人的正当理由,那么玩弄人心为何不能有趣?”
“我不想和你诡辩下去。”夏兰道。
“然而你始终逃避不了我给你的选择。”神秘怪人道。
“……”
夏兰默默紧握住拳头不言不语。
“一直走在黑暗中的你有天幡然醒悟想当个好人,你觉得这种好事真的会生吗?”神秘怪人继续咄咄逼人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回头当一个好人。
“啧啧,说出这句话的你真让我感到恶心。”神秘怪人冷哼道。
“给我一点时间。”夏兰道。
“没问题,你慢慢考虑……只不过,你的时间可不多了。”神秘怪人意味深长道。“最后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向那位母亲透露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否则你应该非常清楚后果。”
“真的一定要这样吗?”夏兰道。
“我只是想让有些事情看上去更有趣而已。”神秘怪人轻描淡写道。
……
……
自从神秘怪人成功解析妮娜体内的毒素,乔安娜悬挂的心总算放落了下来。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陪伴在妮娜左右,随时等候着神秘怪人解药研制出来的消息,可是左等右等,眼看时间渐渐逼近妮娜的毒日子,她终于再也静不下心来。
她开始寻找神秘怪人,遗憾的是根据客栈秃头老板与附近镇民得知的消息,那位神秘怪人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出现在镇子,彷如人间蒸般杳无音讯。
心慌意乱下,无奈的乔安娜只能找上了最不愿找的夏兰。
时值深夜,乔安娜听到隔壁客房动静后才寻到了白天里行踪不定的夏兰。
“阿兰哥。你在喝酒?”
敲响房门,心情急躁的乔安娜没等屋内的回应便推门而入,结果夏兰独坐在桌前举着酒瓶安静饮酒的一幕顿时映入眼帘。
夏兰放下酒瓶,他看了一眼姗姗走来的乔安娜。伸手摸了摸嘴边的酒花,道:“你不该进来。”
“阿兰哥,很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即便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都暂时放在一边好吗?现在我只想知道那位救治妮娜的神秘人去哪里了?距离妮娜毒的日子愈来愈近了,你让我怎么能够安心下来?”乔安娜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来意。
“我不知道……”夏兰摇摇头道:“我只知道她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却看不到她而已。”
“为什么她要避着我们?难道是因为研制解药不想被人打扰?”乔安娜心情依旧抱着期冀乐观道。
“不是。她一直等我做一个选择。”夏兰猛灌了一口酒道。
“选择?这和救治妮娜有关系吗?”乔安娜蹙眉道。
“在我没有做出正确选择之前,她是不会出手救治妮娜的。”夏兰摇了摇手中的空酒瓶呵呵一笑,转眼手里的空酒瓶又有了酒。、
“什么?她的性格怎么这么恶劣?!她不是向我们承诺过一定会救妮娜的吗?”乔安娜顿时愤怒道。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深思,或许……我们找错人了。”夏兰道。
“不可能吧?!”乔安娜瞪大眼睛道。
“或许是我表达有误,她的确是我们要找的人,但却不是圣堂守夜老人让我们找的人。”夏兰轻声道。
“两者有什么分别吗?”乔安娜疑惑道。
“两者的相差可谓云泥之别,至少后者不会如前者充满恶意的玩弄我们。”夏兰道。“偏偏我们却对此无能为力。”
夏兰将再次喝干的酒瓶轻轻晃在眼前,空洞无神的眼睛泛出迷蒙的色彩,不管乔安娜在耳边嘀咕嚷嚷的声音,他只感到心很冷,冷得凄凉,冷得想笑,犹如昨日的一场噩梦重现在眼帘。
多少次彷徨,多少次倒在命运面前,多少次重新坚韧站起。
周而复始,循环反复。
他找不到宣泄的开口,找不到倾述的人。
无所依靠,无所依托。
“阿兰哥……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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