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莫言俏面一沉,舀起一勺子热水就往金镶玉身上浇去。
金镶玉大笑,一个翻身又从天窗窜上屋顶,蹬上窗板,裸身高唱起来:“八月十五庙门开,各种蜡烛点起来!”
邱莫言笑着摇摇头:“骚娘们,成天想着男人!”
主题秘境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主题秘境(九) 周淮安
暮色中,有客长笑。
金镶玉霍然起身,双手叉腰,喝道:“哪来的蜡烛啊,你笑什么笑!”
说完纵身跃下,在半空中才想起仍然自己光着半截身子,情急之下,只得顺手扯下那面写有“龙门客栈”四个大字的大旗往身上一裹,一屁股跌坐在地,美腿一翘,哼一声,直勾勾盯着来者,眼中放光,连忙起身,心道:“好一个小白脸!”
客人摘下面巾,轻巧跃下骆驼,微微一笑,牵着骆驼走上前,恭恭敬敬的问道:“请问龙门客栈在哪?”
金镶玉原地打了个转,俏声道:“我身上就是龙门客栈。”
客人微微一笑,转身系上骆驼:“呵呵,你就是老板娘。”
“啊哟,叫我金镶玉。”
“金璧生辉玉玲珑——好名字。”
金镶玉凑近一步:“嗯,那我人呢?”客人取下雨伞,淡淡一句:“有空房吗?”
“啊哟,好潇洒呀!”金镶玉连连鼓掌,媚眼横飞,“做买卖的啊?”
“我要间房。”
“啊,要住多久啊?”
“怕我不给房钱?”客人反问。
“嗯,是怕你不辞而别——八方风雨,不如我们龙门山的雨……”
“龙门山有雨,雪原虎下山。”客人顺口接上。金镶玉眼中一亮:“原来都是一个道上的,以后要经常来往!”
客人一笑:“萍水相逢,以后各方面,还要你多关照。”
金镶玉笑着,在前引路,丢下一句:“嗯,那要看你的蜡烛亮不亮了。”
赶走了金镶玉,邱莫言匆匆梳洗完毕,扎上头巾、套上靴子,行走江湖,换上一身男子装束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屋外脚步声响起,邱莫言心下一凛,抄起子母剑凑到门旁,手指一按,推开一道门缝。小勒凑到门边,只说了两个字:“到了。”
千般滋味,尽在心头。
大堂传来金镶玉脆嫩的声音:“这就是小店,客官里边请。”
“呦,当家的,”黑子迎上前,上下打量着裹在金镶玉身上的帆布,挠着脑门问道,“今天改穿番邦的衣裳啦?”
金镶玉杏眼一瞪,嗔道:“还说呢,早叫你们洗这幌子旗了,瞧瞧,弄得我一身土!”
黑子瞧了眼从进来迄今没有看过金镶玉一眼的周淮安,凑上前伸手一指:“这个,一定是女的。”
金镶玉瞥了眼径自上楼的周淮安,从第一眼起,这个男人就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惊艳:“你怎么知道?”
黑子“嘿嘿”一笑:“你不是说,凡是不正眼看你的,肯定不是男人吗?”
“这个可不一样,”金镶玉瞅了周淮安的背影一眼,“他眼睛没看,心里可看了好几遍了!”
长廊,羌笛起;邱莫言倚栏而立,吹起了那熟悉的曲子;
周淮安踏出半步,万千思念,都付此间。
邱莫言含笑而立,男儿打扮,却不掩女儿半抹绯红;
周淮安大步上前,伸手轻抚邱莫言秀面,此刻之深情,尽在一笑间。
“淮安。”邱莫言一声轻唤,放下了笛子。周淮安轻舒猿臂,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这次,我又可以听到你的笛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她枕在他肩头,忘却了千里烽烟、万里黄沙,合上眼,又见梦里水乡。
两人相携回到房中,杨宇轩的一双儿女一齐扑上,高叫:“周叔叔!”
周淮安一把将他们抱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好孩子,你们受惊了。记住,千万不要大声说话,也不可随便走动。”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回到老差役身边。
众人落座,邱莫言将贺兰山的兄弟一一介绍给周淮安。周淮安起身抱拳,目光落在铁竹受伤的手臂上,道:“这次承蒙各位江湖兄弟拔刀相助,周淮安感激不尽。”
“这位兄弟中了东厂利箭,再不救治,这条手臂就废了。”
贺虎等人面色大变,当即取来了热水、布、火烛、剔骨刀、金疮药;贺虎大手一伸,将铁竹伤臂按在桌上——那半截犬齿倒钩箭仍牢牢钉在血肉之间。
周淮安取来三寸长的银针,往犬齿形的倒钩上轻轻一挑,箭杆上那两副倒钩应声而合;又瞧了铁竹一眼,沉声道:“忍住了!”
铁竹一咬牙,点了点头。
周淮安剑眉微挑,左手猛按住铁竹左臂,右手掐住箭杆,手腕一振,顺势拔去,一彪鲜血喷涌而出!
贺虎立即用白布将铁竹伤口重重按住,少顷,留开一角,让邱莫言敷上金疮药。
周淮安在军中多年,熟知各种兵器,此刻提着半截断箭在水盆里搅了搅,道:“这叫犬齿倒钩箭,是东厂日夜赶制的杀人兵器之一,如果射中身子,必死无疑,大家要特别小心。”
众人点点头,贺虎替铁竹包扎完,邱莫言才问:“我们什么时候带孩子出关?”
周淮安打量着手里的半截断箭,听到红颜知己的问题,说道,“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龙门客栈不是官道,从前朝起,百余年间,一批又一批的江湖人为了躲避官府追查、逃缴出关银子,在玉门关南又走出这样一条小路。”
“开国大将军冯胜修建嘉峪关,派兵西出玉门,在龙门山和天龙山之间的险要修起一座军营,便是龙门关的前身。”
”监军的文官不懂军事,太监更不顾将士死活。总兵千户自谋出路,在龙门关设立私卡,收缴往来商旅的税金与孝敬,不但过路费远低玉门关官道,还会派兵保护商旅进入西域,龙门关成为了那些图谋暴利的亡命之徒出关的最佳去处。”
“这个世道要么做两厂锦衣卫的走狗,要么欺身黑道,想要正正经经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却是比登天还难。”
周淮安转向那老差役,从怀里取出一袋碎银交到他手中,“衙役兄弟,这些银子你收下,回家去吧。”
老差役连连摆手:“周大哥,这可使不得,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周淮安也不勉强,事实确实如此。
此间的老板娘绝非寻常人物,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想到这儿,又道:“这间是黑店,龙蛇混杂,收拾好东西,先离开这再说。”
“淮安,打算怎么做?”邱莫言多问了一句。
周淮安眼中一亮:“晚上我去探探风声。”
主题秘境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主题秘境(十) 乱世儿女情
夜晚,雷声,雨声,敲门声。
“掌柜的——”金镶玉的房外传来周淮安的声音。
门开,金镶玉托着蜡烛,凝望着眼前的男人:“早知道你要来。”
周淮安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料事如神,佩服!”
“要你奉承。”
周淮安目光迅速扫过金镶玉房内,不曾漏下一处细小,嘴上却道:“我来问问天气。”
金镶玉腰肢一摆,托着蜡烛让开一边:“进来坐吧。”
“好清净的上房啊!”
“哼,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有什么上房啊,土房子罢了——客官,喝什么茶?龙珠还是土茯苓?”周淮安拾起烛台旁的一朵小白花,问道:“这是什么花?好精致。”
“萝卜花啊,”金镶玉边倒茶边回着,“难道还是雪莲花?”
周淮安微微一笑:“冰山,才长雪莲花。”
“喝茶,”金镶玉在他跟前坐下,“你想什么时候走啊?”
“今天晚上就走。”
“我怕你走不了。”
“为什么?”
“大漠的天气你不知道么?”金镶玉反问。
“那还得劳烦你指点一下了。”
“现在是黄梅季节,天气说变就变,就算大晴天的,都会转眼下大雨刮狂风,你就算出去了,也到不了关口。方圆这三十里只有我这一家客栈。”
周淮安欲饮又止,放下茶杯:“呵,不管是下雨也好,晴天也好,还不是都在你心里?”
“哼,那要看是谁了,”金镶玉上下打量着他,“店不留人雨留人,多住几天吧。”
“风雨多变幻,住店早看天。”周淮安回敬一句。
“嗯,”金镶玉握上周淮安手背,轻轻揉着,“想不到你还是个有心人呢!”
“呵呵,”周淮安抽回手,却递上一锭银子,起身,背朝金镶玉,道,“一次生,两次熟,以后还要多关照。”
金镶玉哼一声:“那你还要走?”
“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
“是肉票吧?”
“还请掌柜的指条明路。”
“哼,那要看你想走什么路了。”金镶玉坐回床边,拿出飞刀,一下一下自顾自削起萝卜,“走明的呢,边关的千户大人是我朋友,哪个都得给我金镶玉三分薄面,说不定会有办法;如果你想走暗的呢,啊哟……”
周淮安岂不知其中玄妙,赶忙上前抓起金镶玉的手,一脸的关切:“让我看看”
“看什么啊,”金镶玉抽回玉手,娇嗔道,“金枪刀剑最无情了。”
“掌柜的,”周淮安起身抱拳,没有半点含糊,“大家萍水相逢,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金镶玉望着手中萝卜花,柔声道:“那你晚上来报吧。”
“今晚,我要是走了呢?”
金镶玉托起周淮安的手,将带血萝卜花轻轻搁在他掌心,会心一笑,道:“你走不了。”
入夜时分,黑云蔽日,惊雷自天边隆隆滚来,大风雨转眼即到,将龙门客栈笼罩在黑暗中。
几道闪电重重劈下,甩出大片惨白;狂风肆虐,一支马队冲破雨幕,疾风般在客栈前停下,马上客皆是身带兵器、斗笠蓑衣,整整齐齐在大门前下马。
龙门客栈内,客人已散,金镶玉正收拾账本,忽闻屋外噪声大作,两扇大门咣咣巨响,有人一个劲的叫门。
“哪个狗娘养的,刚关上就叫开啊!”金镶玉喝道,“不准给他开,叫雨淋死!敲敲敲敲,敲你娘个丧门星啊,你要再敲啊,老娘就——”
话未落,只听轰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风雨狂吹,将金镶玉的账本吹得漫天飞舞。
大队人马涌入大堂,为首之人,赫然便是东厂四大档头之一的—追风双刀曹添!
站在他身后的,便是铁笔判官贾廷与夺命飞针陆小川!
陆小川一双细眼,迅速将客栈大堂上上下下扫视一遍;带队的贾廷却不动声色站在人群中。
“不想活啦,敲这么久都不开门,不做生意啦!”曹添喝骂着。
“我干你爹!”金镶玉飞身跃下,三两下抓过半空中的账本,喝道,“账本全湿了,一群王八蛋,死人还不关大门!”
黑子吆喝一声,带着伙计们关上大门。
贾廷巍然落座,唤道:“老板娘。”
“叫你呢!”曹添指着金镶玉喝道。
“叫魂啊,没看见我在忙着?”
金镶玉根本不买他们的账,顾自收拾着。
“老板娘,有上房吗?”贾廷问道。金镶玉眼皮都不抬,随口一句:“没有啦,满啦!”
“麻烦你,叫他们搬出去。”贾廷嗓门不大,却十分有力,铿锵掷地。
金镶玉一下跃到贾廷跟前桌上,瞪了贾廷一眼,怒道:“姑奶奶我这个人哪,愿意就一百个成;我要不愿意,你一百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成!”
“反了你!”东厂人素来横行、几时受过这等气,曹添盛怒之下就要动手,却被贾廷拦住,忿忿退下,一双虎目直等着金镶玉。
金镶玉不屑一顾,瞥了眼曹添:“你敢!”
“我们是做生意的,”贾廷连忙笑着打圆场,“钱,我不在乎,最要紧的是住的要舒服。”
“我也是做生意的,钱我也不在乎;你们这一来,就把姑奶奶这弄得乱七八糟的,你说怎么办哪?”
金镶玉不甘示弱,回敬一句。
贾廷摘下斗笠,抹去面上水珠,低头戴上:“那你算一算,一共损失了多少,我照价三倍赔给你。”
“三倍!”金镶玉心里咯噔一下,这伙人来头不小、出手更是阔绰,得罪不起,起身往楼上一指,撇嘴道,“上房么,还有一间了。”
大堂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周淮安的眼睛,回头道:“东厂三大档头都在,这次麻烦就大了。”
邱莫言透过门缝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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