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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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桃花源-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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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推开了,冯廷谔带着三个人跨进门来。
  借着摇曳的烛光,石无能认出其中一个人:“严洞潜!”
  裴行天的军师严洞潜!
  冯廷谔却微笑道:“石兄误会了,他不是严洞潜,严洞潜是他的兄长,他叫严可求,是大吴齐王徐知诰最信任的谋士。严先生颇通医术,他住在媚香楼中,小弟特地请他为石兄把脉。——这两位老兄,石兄想也认识?”
  石无能一看,那人虽和严洞潜相象,却颇有些不同。严洞潜是裴行天非常信任的谋士,严可球却是大吴齐王的客卿。兄弟俩都以非凡的才智闻名天下,行事却大相径庭。再看严可球身边两人,一高一矮,高瘦矮胖,身形奇特,正是扬州双龙。高者叫干滚龙,矮者叫母猪龙。表面是市井无赖,却有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夫。
  扬州双龙曾经同沈油灯父女前来幽州寻访自己。后来才明白,他们的幽州之行出自齐王徐知诰指使。
  齐王徐知诰和他的义父东海郡王徐温在大吴威望极高。天下人知道有东海郡王有齐王而不知有吴王。徐知诰以淮南节度使兼参知政事,吴国军政大权都控制在他们父子手中。他曾在扬州筑迎宾亭招徕天下贤士。他心中忖度,沈阿媛的事情一定是徐知诰有意布局,徐知诰想笼络自己,奉送一个绝色女子,也没什么奇怪。
  冯廷谔身为大梁侍卫总管,却和大梁死敌大吴暗中来往,其中情由耐人寻味。
  干滚龙和母猪龙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很正经地向石无能拱手行礼。严可球微笑着对石无能道:“石大侠武功盖世,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石无能苦笑一声,没有说话。严可球看了看石无能的气色,然后替石无能把脉,又看看舌苔,听石无能说了中毒经过,沉吟半晌,没有说话。石无能看他神色凝重,知道所中毒药厉害之极,这见多识广的博学之士也没有办法。
  严可球沉吟很久,才道:“学生才疏学浅,无法判断这是什么毒药。听说粟特人有种药水,称之为血碣水。似乎有醉草、血碣子、活褥蛇等西域特产药物酿制而成,特别是醉草,使人沉醉麻木。好在,这毒药并非取人性命,只要石大侠无法运使内力。石大侠服下了一粒天王保心丹,毒素不会侵入奇经八脉,不至于武功全废。学生有余暇认真斟酌,或许能参透毒药成分,找到解毒方法……”
  干滚龙脸色一变,叫了一声:“不好!有人来了!”
  母猪龙道:“一定是走了风,白衣阁那些人闻风而来,这可糟糕!”
  严可球一口吹熄蜡烛道:“休慌,两位龙兄去引开来人,老冯背上石无能大侠,我们赶紧离开!”
  扬州双龙纵身而出。
  石无能更有何法,只好听从摆布,被冯廷谔背起,离开那间屋子。刚下楼梯,就听得庭院中呼喝声响起,扬州双龙已经和几个黑影斗成一团。
  冯廷谔对媚香楼的环境非常熟悉,他们转过一个回廊,来到一处假山之中,按动机关,一块假山移开,露出一个通道来。
  不用说,媚香楼是大吴的一处巢穴,才会有这样的机关暗道。
  他们进入地道,地道深入地下数丈,又有一条甬道折向薛瑶居住的小楼下面。尽头是个石室,冯廷谔便和严可球停留在石室中。
  外面的打斗已经停止,却不知扬州双龙下落如何。或听得有人喝问道:“是路兄吗?”
  路朝天的声音回答道:“正是路某,原来是池兄!”
  石无能听得是路朝天到来,心中一喜,又听他和姓池的打招呼,却不知这个姓池的是谁,为什么和路朝天一起来到媚香楼。
  冯廷谔轻声道:“姓池的是裴行天的大弟子池洪宇!”
  路朝天的声音又传过来:“白三,叫你安心养伤,你却硬要跟来,反而落在后面,让他们逃走了!”
  听到路朝天的话,石无能吃惊不小,该不是路朝天受了蛊惑,前来与自己为难?
  池洪宇的声音说道:“来迟一步,已经逃走了。路兄、白兄,我们怎么办,还追吗?”
  又一个声音道:“大师兄,父亲在等我们的消息,是否回去请他老人家示下?”说话的是裴家老三裴成杰的声音。
  池洪宇的声音道:“还是请路兄和白兄定夺吧!我们师兄弟六人听从吩咐!”
  路朝天道:“池兄太客气,路某如何敢当?”
  白云飞的声音道:“二哥,你相信那些人所说的话?”
  路朝天道:“我如何会相信他们胡说,实在荒唐!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大哥一直吃素,潜伏大漠的时候食物何其艰难,他以肉苁蓉,沙枣为食,没有沾一点荤腥!我们都曾经嘲笑过他,说他想当和尚。他如何会装扮成赵五生吞人胆?”
  白云飞道:“他们不知道,大哥在幽州误食人肉,那是姚七娘自断一臂所熬之汤。大哥喝下之后差点失去武功,如何会有这般荒诞行为!我恨不得撕烂那些臭嘴!”
  池洪宇的声音道:“那些屁话谁会相信!我师傅他老人家也不相信,竭力为令兄辩解!无赖众人成见已深,我师傅也无可奈何。还有希夷先生那封信,对石大侠实在不利!”
  白云飞道:“陈博前辈那封信……那封信……难道他老糊涂了,还是睡迷糊了?”
  裴成杰道:“我们也不知希夷先生为什么会写那样的信!父亲接信之后,几天闷闷不乐。我父亲对石大侠崇敬有加,常以石无能大侠为榜样训诫门下。如何相信石大侠会做出那些卑鄙的事情,只怕其中确有误会,却不知如何为他辩解!”
  沉默一会,又听得路朝天的声音道:“好多事情搅在一起,成了一团乱麻。以小弟看来,裴老爷子还是应当以接应河东大军夺取东京为第一要务,其余事情尽可从容商量。河东大军将在后天抵达城下,听说段凝的梁军主力五万余人正从滑州渡河,形势危急。我们答应过唐庄宗,为了中原早日太平,应该做好这件事情!”
  其余众人都点头称是。
  他们越走越远,说话声音渐渐低下去,再也听不到了。
  严可球叹气道:“石兄,你面临的局面好生艰难……”
  冯廷谔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儿已经暴露,天亮之后就不容易离开了!”
  他们听得外面确实没有声息了,才从地道出来,离开了媚香楼院落。乘着夜色,转移到了太平兴国寺旁边的一个院落。
  石无能虽然迭经大变,但他久经劫难,处变不惊,加之内力深厚,心情豁达,也不去多想成败得失,一个多时辰之后,忽然觉得内力开始凝聚,心中暗喜。
  安顿下来之后,他立即盘腿用功,希望尽快恢复功力。
  冯廷谔和严可球没有来打扰他。
  又过了两个时辰,严可球进来,对石无能道:“石大侠,看看,谁来了!”
  石无能惊得差点跳起来,沈阿媛从严可球的身后站了出来,娉娉婷婷,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些点心和汤水。
  严可球一笑:“石大侠先用饭吧,就让沈姑娘服侍石大侠……”说罢便退了出去。
  沈阿媛瞟了石无能一眼,低下头款款走来,将托盘放在石无能卧榻前的茶几上。
  石无能急切地问道:“沈姑娘,你如何会在这里?太平教离妍教主呢?她突然离开了梁山,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我们打听不到你的音信,好生挂念?”
  沈阿媛却不说话,她还是那么苗条,肤色还是那么白皙,神色却有些憔悴。在她低头摆放菜碟和碗筷的时候,石无能发现她鬓边的几丝白发,心头一震,长叹一口气:“石某该死,唐突了姑娘,使姑娘为我受累如此……”
  沈阿媛滴下泪来,泪水无声地滴进盛着稀粥的细瓷碗中,接着,她把碗递给石无能。
  石无能看见这些点心和稀粥,虽然肚子饿得厉害,却哪有心情吃饭,他接过碗来,放在茶几上,又问道:“沈姑娘,你是太平教的人?徐知诰和你们沈家有什么关系?”
  沈阿媛还是不说话,把那碗稀粥推在石无能面前,然后垂首站在一边。
  石无能看见她的泪水沿着脸颊往下滚落,心中伤痛,却又无从劝慰,又叹气道:“沈姑娘,在幽州,我们也曾用心找寻石成龙下落,并非不闻不问。唉……都怪我……”
  沈阿媛始终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石无能无心吃饭,也没有心情练功,两人就这样僵持在屋子中。
  严可球再次进来,望了望茶几上的饭菜,又瞟了一眼沈阿媛,对石无能道:“石大侠,事情紧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石无能同严可球走出门来,这才注意到,这个院落规模很大,层楼叠阁,不知有多少房屋。他随同严可球穿过几个厅堂和走廊,朝里面走去。他闻到一股古怪的气味,却说不清是什么气味。凭着直觉,他察觉这儿潜藏着不少人。单是经过的几个院落,就可以判断出至少有两百多人。大吴和后唐结为联盟,时常南北呼应,夹击大梁。大吴齐王徐知诰让他的心腹谋士潜伏东京,还带来众多人手,是否和后唐早有约定?如果是那样,自己倒是增加了意外强助。转念一想,却感到并不那么简单。
  来到一个大厅前面,早有一个人等候在那里。那人身材高大,神态威严,须发如银,气度不凡。看见石无能过来,赶紧趋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多年不见,石兄风采依然,气度更加沉雄,小弟好生高兴,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他声若洪钟,这一开口说话,把庭院中一棵玉兰树高枝上的鸟雀惊起,扑簌簌地飞将起来。
  石无能惊讶无比,那人竟然是老相识,大吴的齐王徐知诰,忙还礼道:“齐王好胆魄,竟敢在这个时候驾临东京!”
  徐知诰担任淮南节度使,治理扬州一带地方,为政宽和,爱惜百姓,奖励农桑,招徕人才,大得人心。徐知诰本来姓李,小时候出家当了和尚,吴王杨行密从庙中掠来,本来想收为养子,因不容于自己的儿子,遂将他转让徐温,成为徐温的养子。杨行密死后,徐氏一家掌握了大吴实权,完全架空了吴王。徐知诰也因为徐温得势而步步高升。他侍奉徐温恭敬小心,韬光养晦,暗蓄力量,等候时机。徐温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或暴虐,或昏庸,谁也没有徐知诰的才能和威望?随着徐温一天天衰老,徐知诰的势力一天天坐大。
  石无能七年前曾在扬州盘桓数天,和徐知诰结交。徐知诰当时虽然深受徐温宠爱,得居高位,却名声未响,羽翼未成。他好生仰慕石无能威名,对石无能倾心交接,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石无能知道徐知诰的政绩,对他颇为看重。齐王在这种情况下敢和他相见,对他全无猜忌,这份尊重颇令他感佩。他颇为诧异,徐知诰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如何会须发如银,显得如此老成?忽然想到一个传闻,顿时恍然。徐知诰少年得志,得居高位,三十岁就成为大吴宰相,为了让人们更加倾服,不以年轻而对他有所轻视,所以请人配下一副药喝下,使得须发全白,更具宰相风度。
  齐王道:“小弟好生思念石兄,此次潜入东京,就是为了和石兄相会!”
  石无能微笑道:“时下多事之秋,齐王何等忙碌,为了相会石某甘冒大险,岂非荒唐?”虽然过去和徐知诰有过一段交情,但徐知诰热衷官场,并非江湖中人,且已经封王,石无能自然不再和他称兄道弟,语气也有所疏远。
  齐王哈哈大笑道:“荒唐人做荒唐事,石兄所为之事难道就不荒唐?咱们彼此彼此!”
  石无能哈哈一笑:“齐王说得痛快,石某本来是个荒唐人,何足重视?”
  徐知诰一笑:“还是进屋再说吧……”
  徐知诰摆手一让,然后当先朝大厅走去,大步流星,干练爽快,没有多余的礼节,还是和过去一样,不能不让石无能感到亲和自在。
  坐下之后,徐知诰道:“石兄,汴梁危机四伏,暗流汹涌,大变在即,大梁垮台就在眼前。不知石兄如何完成庄宗托付?”
  石无能反问:“齐王甘冒诺大风险,潜入京城,是相助大唐夺取京城,还是别有所图?”
  徐知诰道:“石兄快人快语!小弟也不说废话,小弟确是另有所图,希望得到石兄帮助!”
  徐知诰干脆直率,石无能倒楞一下,微笑沉吟。
  徐知诰道:“石兄莫怪小弟唐突。石兄如果明白眼前局势,相信你一定会考虑小弟请求!”
  石无能道:“大吴想乘火打劫,夺取东京?现今大唐大军即将西来,大梁主力也将南下,大吴此举有多少胜算?”
  严可球道:“多谢石兄关心,如果没有胜算,我王何等人物,会轻蹈险地?——不过,乘火打劫,难听一些,一群猪都可以问鼎神器,我大吴堂堂汉人,仁义昭著,就不可以问鼎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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