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城门。
见前面的骑兵杀来,推着檑木车的百人队放弃了自己的攻城器械,纷纷朝后跑回来。但是两只脚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
这些一看就知道是胡骑的骑兵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将这些准备逃跑的乞活军一个个砍杀在地上。接着他们还呼啸地朝攻城的云梯处策马奔来。
跟正规军经常打仗的乞活军对这些胡骑当然是非常熟悉,但是面对这种能够快速移动的兵种,他们至今也没有能够找到更好的克制办法,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利用射手堵在这些骑兵的前面。用能够远距离攻击的弓箭射击。
幸好这队胡骑的人数不多,在牺牲了几百人之后,几十个胡骑连人带马被已经杀得眼红的乞活军砍成一堆肉泥。前面没有了胡骑,乞活军士气大振,鼓噪地朝洞开的城门冲去。
何越看着这个洞开的城门,心里有一个想法,他认为一个洞开的城门并不是通往胜利的通道,相比之下这个城门对于乞活军来说应该是一扇地狱之门。
数百人冲进城门,可是却没有发生任何不能想象的事情,这让何越脸上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暗忖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或者是韩城的守军知道城门要被攻破所以索性打开算了。但是这跟人的心理完全相反,一般说来是没有人会这么做的。
拥挤在城门洞里的乞活军越来越多,突然一声沉闷的石头摩擦的声音响起,站在附近的何越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块巨大的石门已经从城门上端掉了下来。这块应该重达几十吨的巨大石头压下来之后,原本站在城门口的乞活军,除了外面的几个逃出生天之外其余的都被石门压死。
骨头碎裂的声音让附近所有的人手里的活动都停了下来,近百人被大石门活活压死,被压扁的身体血液迸流,缓缓地从石门的下面流出来,就好像豆磨中流出来的豆汁一样,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残酷。
惨烈的程度让胆小的人背后冒起一股寒意。
看着眼前这块将城内外阻隔成两个世界的大石门,何越心里很清楚城外还没有挤进去的乞活军无疑是幸运的,那些原本以为自己很幸运挤进了城的人,他们的下场可能除了死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设计的城门,但是何越不得不承认这样设计的城门在战争时期绝对可以让守城的一方获得巨大的优势。不仅可以利用城门削减敌人的兵力,还能够给敌人造成巨大的士气上的打击。
想着自己千方百计不惜牺牲兵力攻下来的城门突然变成了一到不可逾越的天堑,任谁都会受不了。
面对如此巨大的石门,乞活军内没有一个人有良好的办法,虽然何越是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碎裂这个城门,但是他却不想在乞活军内出风头,要是被李耀碰着,或者自己的小命都要送在他的手里。
况且有战争必然有牺牲,不管对方是乞活军还是韩城的守军跟自己都没有任何关系,自己不过是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路人过客而已,根本不用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再者就以现在的情况来说,虽然乞活军不能直接从城门进入城中,但是他们的人已经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多派点人上去,一样可以拿下这个韩城。
跟何越想象的几乎一样,在城门方面没有了希望之后,战场的指挥将大量的兵力全部集中在了利用云梯上面。几架原本是做预备用的云梯也架设起来,登上城墙的乞活军也越来越多。
城墙上的战斗几乎是一寸寸地推进,无数被杀死的人从城墙上掉下来,经过两个小时的奋战,乞活军终于控制了一条通向城内的台阶。大量的人从台阶上下去,开始在韩城内放起火来,不一会城中变得处处火光。
远近几处的火焰在黑夜中跳跃地格外耀眼,也登上了城墙的何越暗自摇头觉得乞活军的首领做事实在是有点率性,不顾后面。
这么多人进入韩城,那么韩城已经唾手可得,只要控制其中一道城门,大军就能够入城。和这次来攻城的乞活军相比,韩城的守军明显不足,而且在城破之后,他们就会丧失斗志,溃败得会更加厉害。因此再对城里放火根本是不必要的行为。
如今真正需要考虑的是在攻下这个城市之后怎么样应付随之而来的敌人的反扑。这样到处放火不仅让韩城里面的百姓造成恐慌,而且光是事后救火就是一件麻烦事。
进入韩城之后,何越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抢光,凡是能够看到的便于携带的东西全部被乞活军抢光,虽然城中的百姓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但是跟一穷二白的乞活军相比,他们还算是富有了,所以在天亮之后,何越几乎每走过一家都能够听到里面悲哭的声音。
乞活军自己本身没有多少辎重,破城之后,在这些人的要求下,首领们开始打开一部分的粮仓,把粮食分给自己的手下。何越也混在其中得到了一分口粮和几个小钱。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乞活军的首领们并没有开放全部粮仓,不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是做着怎么样的打算。
乞活军在城里闹哄哄地折腾了两天,有了粮食吃饭的他们也逐渐安静下来,城中的市面也开始恢复营业。何越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古代城市,当韩城内的秩序开始恢复的时候,他就揣着那几个小钱想去把它们给消费掉。在这种战乱的时代钱可以说是一种很特殊的东西,有时候它们很值钱能够买到很多东西,但是有时候它们却毫无用处,所以何越觉得还是把它们换成一些粮食比较可靠。
走在大街上,零落的古代商店引起何越格外的注意,他发现这些店铺中买卖的东西种类非常多,这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之外,几乎所有后世需要的生活用品在这些商店里都能够找到替代品,虽然它们不如自己以前所在的那个年代的东西好用,但是这已经足够让何越惊讶的了。
就在大街上流连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喝声,何越跟着前面的路人一样退到了一边。接着几匹战马从大街上经过,在这些人中间,最吸引他目光的是一个熟人,乞活军首领李耀。
第六章文士陆云
高踞战马上的李耀威风凛凛,脸上带着无比的骄傲在城中招摇过市,一点都没有发觉人群中的何越。他跟上次见到的时候相比,那种阴沉狠厉的表情减少了几分,或者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他显得格外精神奕奕。
也确实如此,这几年乞活军的队伍越来越少,尤其是在河西之地更是如此,跟河东是乞活军发源地不同,河西这里的乞活军可以说才成型不久,再加上后秦政权的当今执政者姚兴还挺有作为,所以一般人家还都不愿意加入乞活军。再加上官府的打压,乞活军越来越被限制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改变了,如果说河西的乞活军原本打算拿下清涧城是为了跟河东的同道互通声气的话,现在在无意之中得到的韩城却让他们有了大力发展的资本。
和清涧这个小城相比,韩城不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物资或者战略地位来说都要好的多。拿下如此的大城这是河西乞活军成立以来从来没有试过的事情,不过他李耀却办到了,这样的荣耀自然会让李耀感到自豪。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刚刚从城外回来,可能是在察看城外的地形以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官府的反扑。
几匹战马在闹市中呼啸过去,有认识李耀的乞活军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说的无非就是一些歌功颂德的话。听着几个人把李耀的事情说得神乎其技,何越哭笑不得地暗自摇头。
此地不宜久留。
刚想离开这个即将再度陷入战火的城市,对面酒馆里出来的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十多岁模样,因为醉酒而变得摇摇晃晃,穿着一件薄衫长袍,头上戴着一块白色的方巾,一副文士打扮,嘴里还含糊地大声嚷嚷着听不清楚的话,像是在高声说话,又像是在唱歌。这么古怪的样子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乌金剑,白马鞍,可怜炎汉已成荒。羊皮毡,入秦关,生不逢辰遇国殇。遇国殇,着戎装,宝驹赤龙两刃枪。两刃枪,浑邪山,欲将胡虏牙帐端。大雪辽东城,汉人泪沾裳,悲呼天王身死后,谁人清扫晋江山?”
听了好一阵,何越才听清楚这个文士打扮的人的嘴里正念着一首长诗,其中还带着一种浓浓的悲呛感觉。
这个引起何越注意的文士,从酒馆里出来之后,不顾路人的侧目一路朝南走去,摇摇晃晃的样子让人感觉他随时有摔倒的可能性。
在这么一个战乱频繁的地区居然还有人做百无一用的书生实在出乎何越的意料,不过他跟普通的书生似乎有些不同。在刚刚听到的那首长诗中何越感觉到一种杀伐的味道,那种金戈铁马让人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尤其是最后一句“悲呼天王身死后,谁人清扫晋江山?”。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天王究竟是谁,但是这话却让人感慨万千。
文士且歌且行,虽然路人纷纷驻足观望,但是却没人出来跟他说话,何越被他不断高歌的声音吸引,一路跟着他从城中往城南走去。
或者是酒醉得厉害,文士出城之后走了没有多久就被丛生的杂草勾住跄踉的脚步,摔倒在地。
“大叔,你没事吧?”何越见他摔倒,连忙走上前把他扶起来。
文士睁开醉眼看了看何越,嘴里含糊地问道:“你是谁家少年?怎么会跟着我?”
这个文士虽然身体不听使唤,但是头脑似乎还挺清醒的。
何越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回答:“我是从韩城跟着大叔出来的,只是觉得大叔念得东西有些奇怪,就跟着来了。”
“你跟着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你跟着我做什么?”
“大叔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看大叔的样子似乎是乞活军里挺有地位的人,现在战云密布,难道大叔想要临阵脱逃?”何越用调侃的语气朝这个醉酒大叔笑着问道。
文士摇头晃脑地道:“乞活军又不是真的军队,何来临阵脱逃之说。咦?你是怎么知道战云密布的?”
文士本来有些朦胧的醉眼突然变得闪亮起来,不过只是一时的变化,要不了多久这个大叔又会马上恢复醉眼朦胧的样子。
“我是自己猜的,乞活军趁着韩城兵力空虚的时候趁机占据了韩城,拿下韩城是容易,但是想要守住韩城就难了。我想官府肯定不会允许乞活军一直占据着韩城,他们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回攻。”
文士诧异地看了何越一眼,接着闭上眼睛,精神不济地道:“酒多误事啊,我得找个地方睡一觉,然后再和你好好谈谈。”说着文士挣扎起来,找了一块干燥的草地就躺下来呼呼大睡起来。
看着这个大叔就这样倒地大睡,何越十分无奈地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等待他从醉酒中醒过来。
直到日落西山,这个醉酒误事的大叔才从宿醉中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还坐在自己身边的何越,一边用手搓着太阳穴一边道:“早知道不喝这么多了,没想到你还真的一直等我睡醒。年纪轻轻看不出居然这么信义。”
“不过只是等大叔你睡醒而已,没什么的。”
何越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他趁着这个大叔睡觉的时候进城了一趟把身上的几个小钱统统消费掉,买了一些食物。他是打算远离韩城,免得遭受池鱼之殃,因为他并不看好乞活军。
“从小处看人才见真章,对了,你是谁家少年?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何越,从北边来,因为答应了一个人到广陵谢家捎一个口信,正好前几天在城外的一个村子里遇到了乞活军就跟着他们看看大战争是怎么样的,所以才会在韩城遇到了大叔你。”
“你叫何越?姓何?是庐江何家的人吗?”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对了大叔,你真的要临阵逃脱?”何越一脸笑意地岔开话题朝这个大叔问道。
“呵呵,因为我觉得我在这个时候还不走的话,以后就别想再走了。乞活军是不可能守住韩城的,这个我比谁都更清楚。”
“为什么大叔认为乞活军是不可能守住韩城的?”何越不解地问道。
这个大叔比自己的判断更加肯定,心生好奇。
“我陆云从二十三岁就加入乞活军到今年已经十二年了,对乞活军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当然知道乞活军是不可能守住韩城的。以前我还一直幻想着乞活军会像最初那时候一样,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乞活军不成样子了,所以才会离开。如果还是死守着不放,那个时候玉石俱焚,我连死都不会瞑目。”
陆云语气生硬,一脸悲愤。
“以前,我们是想攻下更北面的清涧城,那个城虽然小但是却易守难攻,所以当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