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在发泄,还是在说给谁听,她嗓门拔得又高又尖,还说着,就气呼呼的冲来捡:“你瞧她那得瑟的样,也没见她做的顶好,哼,我偏就要做好了给她看,亮瞎她的眼……十六妹,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趁那个掩嘴的时间,还不赶紧过来教我!”
“是。”
*分啊分啊*
佟林氏倒是真有些厉害,不过两三个时辰,就把京都佟府里举凡姓佟的能张嘴说出话来的,全拉到武王府来了,还精准的挑在武王府平时晚饭之前的一刻钟。
这眼看都要吃饭了,老王妃总不会还在“歇息”吧?就算真的还在歇息,吃饭了也总该把她请起来吧?而且眼看都要开饭了,来了这么多人又都是亲戚,谁好意思不客套的问一句吃了没?但只要一问,哼哼……
萧如玥差点没笑出来,对老王妃皇甫佟氏道:“娘,看来今儿个儿媳要不孝的请您在房里用餐了。”
虽然是自己娘家人,但老王妃皇甫佟氏却还是被佟林氏的做法激怒了,但与之相比,她更紧张有着身孕的萧如玥,不禁拧着眉道:“这事由着她们这么闹,何时是个头?我看还是我去。”
“娘,现在还不到您出马的时候,您出去也一样。”萧如玥笑:“您不用担心我,我自己有分寸,而且,我大概知道七堂舅母想求什么,而她求的到底能不能得到,就得拖延些时间,看天意了。”
“咦?”
*分啊分啊*
萧如玥这边跟佟林氏耗着时,张偏将那边还在卖力的刻着萝卜。
眼看着萝卜一个个刻没了,那所谓轻而易举就能伪造的将印,却影子都没有瞧见,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在为佟千百拖延时间,反正武王也就下令将佟千百吊在那里,没说不能喂水喂吃的,佟裕丰虽然不敢多送,但也三餐定时定量,佟千百小命是没问题的,倘若佟林氏那边能从老王妃那里求到赦令的话,多半就没事了,但……
武王皇甫煜,到底在想什么?
既然把佟千百吊了起来示众,不是准备要大义灭亲公事公办的意思吗?倘若是,理应禁止佟裕丰送水送食才对,更不会默许张偏将这么拖延时间。而倘若不是,他又何必这么劳师动众的把佟千百吊起来示众?而且……
真不知他是好心,还是故意恶心人,反正他自来的那一天开始,每天都会定时登上城楼,和蔼可亲的安抚城下叫嚣的夏军一番,今天也不例外。
“夏军的诸位,你们辛苦了,今天过得怎么样啊?又下雪了呢,衣服够不够暖和啊?吃的够不够啊?你们放心,本王已经在追查关于你们襄平侯世子被害一事,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任你神情多诚挚再温和可亲,同样的话听多了,谁都会觉得是在客套的敷衍,自然,夏军也不例外。
第一天见到凤国传说中的武王时,一片静寂的听他把话说完,许是因为十日期限还没到,再加上言语间确实戳中了他们心窝,他们是真的很冷却还要蹲守在那里,因而他说完话后的那一天,当真就没有人再继续叫嚣。
第二天,皇甫煜再说那番话的时候,夏军是叫嚣累了,没那么大嗓门跟他抬杠。
今天是第三天,夏军学聪明了,不再白费力气的瞎叫嚣上,等皇甫煜这番又一样的话说完,才发飙……
“武王你什么意思?这都查了三天了还没结果?”
“就是就是,你当我们傻的吗?天寒地冻听你一天天的瞎糊弄,赶紧把凶手和包容他的将军交出来,还我们襄平侯一个公道!”
“还说那么多干什么,我看他是准备包庇那个犯事的将军了,听说那个将军是他亲娘舅呢!”
“屁个武王,去他x的公正严明,全他x是狗屁,凤人全他x瞎了狗眼,竟然捧着这种昏庸愚昧之人当神……”
话百无禁忌,越骂越难听,更甚至,突兀三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就有三支巨弩长箭化成灰影破空,疾射向城搂上皇甫煜的头颅,咽喉,及胸口!
“保护武王!”
彭大帅大惊变色的呼喝,本欲上前一步将皇甫煜推开,却反而被人忽然推了一把,顿时踉跄后退了好几步,连身后本想一拥而上的,都被他庞大的身躯推了个倒退倒地。
情况危急竟有人捣乱,武王生死就在一线,彭大帅哪能不怒?本能拔剑就要去砍,却不料,手才摸到剑柄,就看傻在了那里……
那眼看就要贯穿皇甫煜头颅咽喉胸口夺他性命的三支长箭,竟被什么控制了箭头一般,箭头陡然向下,轰——,三声并做一声,三支长箭的三分之一插香一般稳稳没入他面前的垛口!
霎时间,所有人都吓傻了,城上城下均是死寂一般的无声,跟着,一个轻轻慢慢的声音钻入众人耳膜——
“夏国的战书,我皇甫煜收下了!”
那声音实际上不高不低,只是出奇的清晰,半点不受呼啸的寒风影响,比刚刚破空那三箭更加凌厉一般,入耳即入脑,顷刻间给人一种恐怖威胁之感,在场者,无不闻声变色……
偏又在这时,有鹰响应一般忽然长啸,声粗且嘎破天碎云,如同拿砂纸磨人耳朵一般恐怖,震得那些本就受惊的心,更加发慌得厉害,就见一抹灰影如箭般迅猛的俯冲而下,稳稳落在皇甫煜肩头之上。
那一刻,寒风夹雪,城墙之上的年轻武王薄唇微勾,如同这片天地唯一的君王一般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众生,暗红如血的衣袍随风翻滚,让胸口那刺目白金色的狰狞蛟龙愈发栩栩如生,欲与肩上耸羽拍翅的巨鹰一起腾空而下,转眼撕出一片血海……
夏军中,很多人忽然间软了腿颤颤不敢动,更多人面色苍白弃械怯战的后退,满脑子都是“会死的,跟那个男人打,绝对会死的”的想法。
这时,夏军响起一个洪厚而响亮的声音:“军中有人私自行动冒犯了武王,是本帅管教不严,本帅愿将冒犯者奉于武王处置,而武王,您是否更应该先给我们痛失爱子的襄平侯一个公道?士可杀不可辱啊,武王!”
“呵~”
看罢爪白带回来的消息后,皇甫煜笑了,带着轻蔑讥讽:“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襄平侯世子死了,被我们凤国人所害,那么,现在好端端在你们襄平侯平鲁城别院中那位华远安华公子,又是什么人?”
226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兵再无知,至少也还是知道他们这一趟,是在为了谁而冒风雪出战,因而一听华远安三字,夏军顿时哗然了……
“不要听他胡说,襄平侯世子明明就在凤国境内被害,尸身还惨遭奸人侮辱,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动摇我们的军心!”
那道宏厚响亮的声音再度响起,更犹似被皇甫煜的“狡辩”激怒了一般的愤慨,但,他的话很快就被皇甫煜的声音贯穿一般撕裂了:
“凤国的儿郎们,都听到了吗?夏国造谣诬陷,妄想借题发挥侵占我们凤国疆土,如此狼子野心,你们能否姑息?”
那声音,有着亢奋人心的魔力一般,让凤国将士纷纷激昂振奋起来,整齐响亮的回答如战鼓一般震颤整片天空:“不能——”
城楼之上,皇甫煜已面向落阳关外夏军迎风立在了垛口之上,暗红如血的长袍在风雪中骇浪般翻滚,袍上刺目白金色的狰狞蛟龙正腾空欲翻云覆雨似的骇人,只见他倏地抬了一臂,比出身后万里凤国河山:
“凤国的儿郎们,我们的身后,不仅仅是凤国的万里河山,更是我们可爱温暖的家园,你们,可愿狼子们冲破城楼践踏我们身后的家园,残杀我们家中两鬓斑白的老父老母憨厚直爽的兄弟,凌辱我们柔弱的姐妹妻女?”
那声音,如同已经看到话语中的凄惨景象一般,愈发愤怒得嘶哑若破,肩上的巨鹰都为此而同仇敌忾般愈发凶狠的耸羽扑翅,嘎嘎直冲夏军叫嚣。
畜生尚且如此,又何况是人?顷刻间,比起刚才震颤天际更洪亮激昂的回答响起:
“不愿!不愿!不愿——”
“凤国的儿郎们,为了我们可爱温馨的家园不被践踏,为了我们的亲人不被残杀凌辱,杀!”
“杀!杀!杀!”
杀声,要将天震崩地撕裂一般,贯得人耳膜发疼,但越疼,却越振奋,越激昂,杀气越浓烈,箭纷纷,如惊涛骇浪一般,一**自落阳关城楼上扑向被吓傻在那里的夏军……
*分啊分啊*
落阳关,凤国皇甫家军与夏军开战了,消息风一般的迅速传遍大江南北,当然,一并传开的,还有武王皇甫煜城楼上那番亢奋军心的话。
一人一口一分色,人声无疑是可怕而又强大的,短短几天下来,那些过了万千人口传的武王皇甫煜传至京都时,简直如天神一般神威无敌了。
萧如玥听到,却只是抿翘了唇角,淡淡一笑而过而已。
她早就知道,那个男人,其实就是伪装成小乖乖的大妖孽,拥有等同“神”一般的能力,是事实!
不过,之前受她的令,早皇甫煜一步离开京都潜进夏国,查探死在凤国境内还被侮辱的是否夏国襄平侯世子的许衡能平安归来,她还是很高兴的。
“说实话,这次要不是王爷的帮手及时赶到,我恐怕就得身首异处在夏国了。”许衡叹道,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瞧他那夸张的表情就是在开玩笑,但萧如玥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这事确实很危险,更不在你管辖的范围之内却还让你亲自去……”
许衡炯炯有神的看着她,反而让她有些发窘的说不下去了,见此,他却咧嘴一笑,却又什么都没说的,只抬了手恶作剧般胡乱的揉了揉她的头:“好了,没事我先回去了,来回跑了这么一趟很累,嗯,我得去让花姐姐给我捏捏。”
好好的发型,被他揉了个乱,萧如玥顿恼:“魂淡,再乱揉我头,我告诉皇甫煜让他剁你爪子!”
但,许衡早已脚底抹油般,不见人影了。
萧如玥骂骂咧咧才整好发,秋月便进来了:“武王妃,佟夫人和表小姐来了,老王妃让您到清风阁去坐坐。”
“秋月,来得正好,看看,怎么样?”萧如玥指了指自己没照镜子弄的的头发。
秋月看了看,忍着笑道:“武王妃,还是奴婢帮您梳理梳理吧。”
也就是歪了是吧……
萧如玥撇撇嘴,乖乖坐下由着秋月为她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坠鬓,但见秋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斗篷就要给她披上,赶紧拒绝:“我不冷。”
“在屋里燃着炭火是不冷,但是外面风大还下着雪,还是……”秋月一本正色的问:“武王妃,您干脆坐小轿过去?”
“……”什么时候老实巴交的秋月童鞋也学会拐弯黑人了?
趁着萧如玥不说话,秋月利落的就将斗篷披上了她的身,结儿打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的快,斗篷帽一落罩了她个眼前昏暗,跟着两手被托抬起,多了个暖手的小炉……
“秋月……”
“是。”
“你才十七岁。”
“是。”
“不要提早当老妈子好吗?”
“……”
“听说怀孕的女人很容易激动的。”
“……”
“你这么老妈子,惹我一激动,一不小心把你踹飞了怎么办?”
“奴婢识得回来的路。”
“……”
“对了,武王妃,这是奴婢照您说的雪地靴做的,今天刚做好的,您顺便试穿看看吧。”
“……”
一来二去,秋月很顺利的把萧如玥裹成了粽子,在常喜常乐一唱一和的赞声中,郁闷的去了清风阁。
因为夏国“妄想借题发挥侵占凤国”,两军开战,佟千百被放了,但功是功过是过,他并不是无罪释放,而是带罪立功的直接放到了战场上做了前锋。不过,终究大冷天被吊了那么多天,就算粮水未断,身体也终究受了影响,因而,他还是命断在了战场上,但,他死前仍能勇猛斩杀夏军八十七人……
不论之前有过什么错,但军人能杀敌战死在战场上,那就是荣耀,就值得人去钦佩,也是佟林氏不顾一切在武王府闹腾了那么多天,所求的最最无奈的结局,因而,她伤心,却也欣慰,更感恩!
她,虽是妇人,却也好歹生活在将门,还不至于愚昧到看不清,将佟千百那样的罪过扭转成如今的战功,真是表面上看到的皇甫煜那几句话那么容易的事……
“妾身……谢武王妃大恩大德。”
大恩难谢,佟林氏此刻只觉千言万语在喉,却无法形容表达,除了大礼跪谢,她什么也不会了。
“七堂舅母请起。”
萧如玥亲自将佟林氏和佟妙香扶起来:“抱歉,七堂舅确实是有错在先,所以……我和王爷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佟林氏一听,顿时泪如泉涌,却感激不已的直道:“够了,够了,这已经够了……”
是的,够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