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灏叹气,望着夜空里的弯月感慨:“我承认,当初捡了你只是一时起意,但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我真的很开心,真心把你当女儿待,并没有想过让你特地为我做什么,不想……”叹了一声,又道:“终究还是我一己之私累了你九年……”
转眸看着丑姑,目光柔和慈爱,却又坚定不容反驳:“静儿,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为此而丧命,听话,跟我走。”
丑姑双眸水雾朦胧,却摇着头后退:“我很感激八爷当年收养了奴婢,将奴婢视如己出,教导奴婢那么多东西,但,不行,奴婢……奴婢还是不能……”
“倘若……”董文灏看着她,温和的声音却无情的话:“有一天,我们和她迫不得已发生冲突呢?倘若那一天,你已经没有退路的只能从中二选一呢?静儿,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你应该懂。”
丑姑张嘴,却无法反驳,也没有来得及反驳,另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他说得没错,将来会变成如何谁也说不准,长痛确实不如短痛。”
那声音很年轻,也很特别,温润得彬彬有礼的优雅,却惊得丑姑一僵,甚至不敢回头!
是的,她听的出来,那是皇甫煜的声音,而皇甫煜来了,那……那孩子呢?
董文灏顺声抬眸,看到的是一抹修长而精瘦的黑影,黑长袍白面具,氤氲朦胧的月光下,透着一股比脸上那面目更诡异的气息……
这个人很危险!
董文灏都不禁暗暗心凛,正要开口,却惊觉胯下的马儿以及为丑姑准备的马儿,纷纷主动往那人靠去,勒缰绳都没用。
董文灏再度暗惊在心,却并未离开马背,由着马儿将他带到那人面前帝妃传之孝贤皇后。
丑姑也察觉不对,担心董文灏只好硬着头皮转了身,惊见只有一人,而且气氛诡异,顿时顾不得太多就跪了下去:“王爷……”
那一声,让董文灏愕了一瞬,却也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旋即敛着惊愕与满腹疑惑下马,恭敬的单膝跪下:“草民叩见武王。”
“都起来吧。”
皇甫煜淡淡一句,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拨高斜扣在头顶,微笑着轻轻的揉抚起凑近讨好的两马儿:“呵呵,乖了乖了,都乖了。”
丑姑脑子一片混乱,虽然起了身却始终不敢抬头,而董文灏则惊愕于看到的情景。
皇甫煜轻拍了拍两马儿后,便直接越过董文灏走向丑姑。
董文灏一惊,人影一闪便先一步掠到了丑姑面前,将她护在身后,神情倒是不慌不忙,谦卑却又不会卑微:“武王,草民立刻就带她走,保证她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武王妃面前,请您高抬贵手……”
皇甫煜回他微笑,很礼貌的:“请问董八爷,丑姑现在是您董家的人,还是我家小王妃的人?”
丑姑顿时窒住,而董文灏眼底则顿时多了一抹隐敛不住的凝重。
若回答丑姑是董家的人,那就意味着她不是武王妃的人,可直接当细作处死当场!而倘若回答丑姑是武王妃的人,则意味着董文灏无权过问丑姑的事,包括皇甫煜接下来会如何处置丑姑……
这根本,无论回答哪个都是错!
“既然都回答不了,那就听我说。”
皇甫煜敛了嘴角的浅笑,看着董文灏身后的丑姑道:“丑姑,即便你想,玥玥愿意,我也不能再让你留在她身边,而且,你知道的她的事情太,多,了!”
虽然早在初次见面时便有所察觉,这位武王并非传言中的那么平庸无能,但此刻……
董文灏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第一反应便是一把抓住丑姑就要扔远出去,同时喝道:“走。”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似乎上马不安全,所以他打算把丑姑扔出一段距离,按丑姑的身手是绝对不会受伤,而后,逼也逼她逃,可……
一抹映着月下也若有似无的急速微光,却不但逼停了他那起扔之势,还不得不缩手才不至于手臂被斩断,但他也并未就此放弃,而是顺势便抽出了腰间软剑,一抖将那细如毛发几近透明的丝线缠住,以免丝线转向惊杵在那里丑姑,嘴上则有些急的道:“王爷,草民当年之所以将静儿放在武王妃身边,不过是要还武王妃母亲一个恩情,并无恶意!”
然,他的话只把丑姑给错愕到了,皇甫煜依旧没停,反而更加凌厉。
丑姑很快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喊什么都没用,立即不顾自身安危的扑进两人的打斗中,想要替董文灏挡,却不想,反而害董文灏避免伤她而慢了慢动作,便被天蚕丝缠上了脖颈,断头只在刹那……
“不!”丑姑惶恐跪下,竟声泪俱下:“王爷,奴婢求您,不要伤害八爷,奴婢的命可以给您,求您放过八爷。”
董文灏抿唇不语,脖子被人家拎在手里,贸然动作明显不智,而求饶……也不过徒劳而已。
命在别人手里,他却一脸莞尔的看着丑姑,甚至,眼底有一抹淡淡类似解脱的东西,笑道:“静儿,起来吧,既然命该如此就不比挣扎了,无需如此作践自己。”
丑姑扬起泪脸看着他,泪落得更凶,倒是没有再求饶,但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与狼共舞,纯禽总裁巨星妻。
“这是玥玥为你准备的。”
皇甫煜一手拽着天蚕丝,一手递给丑姑一个小瓷瓶:“你也知道,玥玥她其实不太爱说话,所以,就算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是特地为这一天的你准备的,或许是入口便能让你毙命的烈性剧毒,也可能会让你痛不欲生一阵子才结果你的性命。”
董文灏默默看着丑姑,待她毅然接过小瓷瓶后,沉沉闭上眼。
“王爷,武王妃往后就交给您了。”
丑姑笑着道,打开小瓷瓶的塞子,仰颈便干脆的将里面的东西灌进嘴里。
“我会的。”
皇甫煜点头的同时,也收了束缚着董文灏脖子的天蚕丝,抛下冰冷的警告转身离去:“带她离开这里,尸身灵位任何跟她有关的东西都永不要再出现,否则,本王让你们董家瓦砾不存永世不宁!”
*分啊分啊*
卯时,萧如玥准时醒来,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皇甫煜。
“她不会死,对吧?”皇甫煜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嘴角噙着温柔宠溺的浅笑:“你终究还是不忍心杀了她。”
一听这话,萧如玥便知道他只是让丑姑喝下了那个药后离开,如她原本的打算……
顿时一阵心动,不禁往他怀里缩去,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她就觉得平静:“她知道太多,就这么放她走终究是个隐患,说不定未来的哪一天她迫不得已出卖我们,所以……我让她忘掉一切。”
“嗯。”皇甫煜将她搂紧,轻吻她的发顶:“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了……也睡不着。”萧如玥摇头,却没有挣脱他的怀。
“那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皇甫煜侧身躺平,便将她高高举了起来,笑如暖阳:“往后我天天给你做,十二时辰时刻待命,想吃多少餐都不成问题,一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萧如玥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嘴角不知不觉就绽开一抹笑:“……野菜肉丝粥吧。”
*分啊分啊*
武王妃带着一千精甲兵和一百侍卫在找冰晶乌兰,丑姑不放心,连夜留了书信便偷偷找去了……
这是对外宣称的,不管是否有人怀疑,反正差不多的时候,就会再放“丑姑遇上狼群死于非命”的消息,董文灏是聪明人,自会配合把其实还活着的丑姑安置好,如果没安置好或被人翻出来……那就只好送他们董家一个灭门大礼回报了。
十月初八巳时,竞标如期举行。
竞标品有大小长短各种刀剑,矛,枪,弓,箭等等几十种之多,每一种武器都配有专人展示,越是繁琐厉害的武器低价越高,可供批量竞标亦可单一竞抢,单品竞标不限出价次数,价高者得,而批量型的竞价者,则每样竞标品只有三次出价机会,同样价高者得,恰好有人出同价的话,三人起直接加一次出价机会,只两人同价或是觉得再高价不值的话,可协商均分此品一年所能产的数量。
拜前丞相左乐之所赐,凤国的竞标本就有完整规范的体系,萧如玥只在原来的基础上稍微加一点,而后便以“合作者”的身份坐在那里做做样子。
廉亲王早跟“合作者”私底下谈好价格以及数量,来竞标也不过是个幌子,整场下来别人喊价他跟着瞎喊,反正到时候他肯定能得到一批,而且给的也是谈好的价格,但好在大家都只有三次机会,都非常珍惜,每次出价都很谨慎,而他也为了不撕破好不容易跟“合作者”拉好的关系,只在自己非常想要的兵器上猛抬价,其余的统统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暧昧高手。
是好东西总有人抢,本来预计是两个时辰的竞标,便才一个多时辰就提前结束了。
每款批量型价格都比董家高出一些,单品好几件抢出了天价。单品可当场付清银两带走,批量品则是先付一半作为押金,次年七月二十五一手交货一手付尾款,明面上的宽限期为五日,八月初一再度竞标。
直到结束也没出什么乱子,忐忑了许久的克吉烈族人纷纷喜形于色起来,却万万没想到……
太子竟然在竞标散时的混乱中,遇刺受伤了!
更惊人的是,太子属下所抓到的凶手是三皇子凤子弦的人,而那人也高呼冤枉!
不管事情到底怎么回事,都是治疗太子的伤最要紧,好在,武王妃萧如玥虽然“出去”了,但当初皇帝派来“照顾”武王的两位御医都在,只是……
潘瑾瑜听罢两位御医战战栗栗的话,顿时沉凝了脸:“这话当真?”
刚才他只是看到两位御医给太子处理伤口时神色不对,以防万一的拎出去逼问一番,倒是没想到竟然逼问出这样的结果来……
两位御医一听,顿时琴瑟着跪伏在地上,争先恐后呼道:“世子爷救命,救命啊,下官上有高堂下有妻儿……”
“行了行了。”
潘瑾瑜冷冷喝断两人的话,抿唇略微思索了会儿,道:“这事大亦大小亦小,但也不是我能说了算,而纸也终究是包不住火,圣上英明总会知道……这样吧,把耳朵靠过来,能不能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不多久,廉亲王来探望太子,太子直高呼是三皇子凤子弦支使的人行刺他,要廉亲王为他做主派人保护他,并将三皇子凤子弦押回京都让皇帝处置,气得三皇子凤子弦当场跟他大吵起来。
廉亲王被吵得烦,命人将两人隔开看起来,也意思性的问问两位御医太子的伤势,不想竟见两御医神色惶恐不停直抹汗,回个话也支支吾吾一字三抖,顿时大怒逼问怎么回事,才知道原来太子那伤不但离要害远,不深,且切口来看根本就是他自己下的手!
廉亲王一听,顿时后悔了,想当作不知道,潘瑾瑜却冒了出来,俨然一副已经听清楚听完整的凝重神情,再有,当时虽然人多混乱,可也不乏眼尖嘴贱唯恐天下不乱者,虽然廉亲王和潘瑾瑜都有意封锁消息,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且转瞬就沸沸扬扬了起来,连武王都惊动了……
作为长辈的廉亲王顿时觉得脸都丢尽了,一怒之下将亲写书信向皇帝禀明情况,立即让人把太子和三皇子护送回京都,把烂摊子踢回去给皇帝。
想当然尔,皇帝自然是怒不可遏,当场下旨废太子,皇后闻讯旨已下……
不过,这些是稍后几天才会发生的事。
当下,太子闹出这么难看的事,廉亲王也不好留下来等“合作者”的宴请了,只送了贴子说有事先回京都,待“合作者”有时间到京都,他再宴请赔罪。
只是……
临出发前,凤柔郡主却不见了!
而另一边。
潘瑾瑜看着千恩万谢他的两位御医道:“两位真要谢我的话,就帮我一个小忙吧……”
213 谁说过
武王住在克吉烈族营地之内,为安全起见,克吉烈族人外的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非进不可,也一定要经过通报允许才行,而奉圣命而来照顾武王的两位御医,算是当中特例。
无需通报,只要在门口被精甲卫例行的检查后便可直接出入,比别人方便很多。
两位御医经过简单的检查通过大门口,进入克吉烈族营地往武王暂住的毡房去的时候,有抹修长的身影早在远远的山坡上,一直盯着武王所在的那间毡房,只是他也不知道,他在看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看他……
“你说,他在看什么?”一玄色锦袍脸罩半脸面具的“少年”,装模作样的在检查新兵器,而余光却时不时往远处的山坡斜。
“难道是我?”跟在“少年”身后的面具男子轻笑低声。
“少年”斜了他一眼,抿唇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