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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显纯见血煞司的人象打了鸡血似的,死命往上冲,好象自己刨了他们祖坟似的。
一见到这个阵仗,他便知道张扬要跟自己拼命了。他没想到张扬居然这么大胆,于是他朝张扬吼道:“张扬,你胆敢公然谋杀锦衣卫上官?!你难道不怕被抄家灭族吗?!”
张扬眼睛里一片血红,他狂笑道:“抄家灭族??!!你以为我还会怕这些吗?给我杀了他,我给你们封官赏银!”张扬不停地督促着血煞司的锦衣卫上前厮杀。
他不这样说还好,他上面的一番话一说出口,反倒起了反作用。血煞司的锦衣卫虽然忠心,但也不是傻子,见到张扬这个样子,再听了他那些好象临终遗言一样的话,有些人心中便产生了狐疑,行动和出手都慢了下来。
张扬一见势头不对,立即用刀砍翻了一个企图退却的血煞司锦衣卫,他举着沾满鲜血的长刀,嘶吼道:“还有谁敢擅退,皆以此为例!!”
张扬疯了,完全疯了。
他的威势尤在,在他这样的督战之下,血煞司的众多锦衣卫又开始激昂起来,厮杀的投入程度明显增加。
一番抢攻之下,许显纯的人一下子倒下去七八个。
许显纯边战边退,他同时在高喊:“张扬反了,张扬反了!众锦衣卫听令,赶快将他擒住。凡擒下张扬者,我许显纯向皇上保荐他做官,赏银万两,已有官职者,我保证让他连升三级,同样赏银万两。”
许显纯开出了和张扬一样的筹码,就是为了吸引一些还蒙在鼓里的锦衣卫过来保护他,即便不能保护他,起码也袖手旁观,不要加入张扬的阵营。
就是这样的一来一往,锦衣卫诏狱内出现了这样一幕奇景,两个锦衣卫的司官各领着一群锦衣卫,在诏狱内杀来杀去,大家都声称是奉旨讨贼。
人越死越多,血越流越多。
许显纯逐渐地退入了南仓的第三重闸门之内。
这个闸门是整个南仓里最沉重也是最坚固的。
需要用机关才能操控。
只要关上这个闸门,可以将南仓第九层至第十八层的囚室隔离开来。这道闸门本是用来防止暴动的,现在许显纯决定用来做为临时的避难所。
在闸门旁有一个机关室,机关室里有几名南仓的锦衣卫狱卒。
他们见到了眼前血肉横飞的内斗场面,脸上都显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乱,乱,真是太乱了!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自相残杀的场面,这几名锦衣卫还是不能够接受眼前的惨景。以前的内斗毕竟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哪象今天这样,敞开了来杀,明着来搞!
“这是要变天了吗?北镇抚使在锦衣卫的地界,带着人猛砍指挥使同知。指挥使同知大人好象快挡不住了哦!什么?指挥使同知要我们赶快关门?!北锦抚使张大人又不准,到底要听谁的?听谁的?!”这几名锦衣卫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以上的念头。
因为此时,许显纯在大喊关门,张扬则大喊不准关门。
许显纯急了,他的护卫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正在闸门之外跟血煞司的天阶锦衣卫血拼,但也快撑不住了。
这时,杨澄可已经被冥火僧重创,许显纯更急了,他挥刀逼开正缠着他的一名血煞司天阶锦衣卫,然后直扑那个机关操控室。
一刀剁掉一名发愣的锦衣卫后,其他几名锦衣卫被许显纯吓得四散逃走。
许显纯把手中的绣春刀挥成一团刀花,接连格开跟随而来的那一名天阶锦衣卫的连番进攻。
他一下子拉动了关门的机括,闸门开始关闭,而且关门的速度还不慢。
机关启动后,许显纯知道现在唯有殊死一拼,将血煞司的人挡在门外,才有生机,于是,他提刀便朝这名跟过来的天阶锦衣卫冲去。
他现在的武力等级是先天境高阶大圆满,离宗匠已经很近了。而对手仅是先天境高阶而已。
他一个侧身避开了对手的长刀,全然不顾对方的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朝他的腹部刺过来,他抢先一步将长刀完全搠入对方的心脏。与此同时,对方的匕首也刺入了他的腹部,但刺入不深,对方便已脱力死掉。
许显纯一蹬腿,将这名锦衣卫的尸体踢开,抽出长刀,返身加入闸门前的战团。
闸门就快要合上了。
许显纯守在门前,连杀了两名靠近的天阶锦衣卫。
他的护卫队还在外面挡住血煞司的人,但他一点也没有让他们退进来的意思。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活得挺好的。
闸门终于关上了。
许显纯松了一口气,他背靠着这道铁闸门,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他犹豫着要不要朝南仓更深处走去,想了一会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害怕有其他人将这道铁闸门打开。他决定守在这里,反正在这里面,除了一些普通的狱卒之外,也没有其他猛人了。
但过了一会,有一个人从南仓深处朝他走来。
一见到这个人,许显纯的瞳孔立即收缩,就象一只野兽遇到了另一只更可怕的野兽一样。
这个人穿着锦衣卫狱卒的服饰,身上透着一股凛烈的杀气。他迅速而寂静地朝许显纯逼近。在这个人的手上,握着一柄如同匕首一样的短剑。
这柄短剑剑刃上有古拙的花纹,就象带着血丝的古玉一样。
——鱼肠剑!
专诸到了!
……
等刘侨带着东厂的人,在炼魂师和红月的带领之下,赶到南仓的时候,张扬已经将闸门之外的许显纯卫队全部杀光,而冥火僧在与鹰爪王黄世杰的互搏中亦已“光荣殉职”。
张扬浑身浴血,状若疯魔,正在用刀拼命地砍着那道厚重的铁门。铁门溅出一串串的星花,但纹丝不动。
能凭自身功力,以长刀斩裂铁门,张若尘曾经做到过,但这世间又有多少个张若尘呢!
刘侨望着满地的尸体,还有疯狂的张扬,他圆睁双目,大喝道:“张扬,你疯了吗?竟敢阻拦钦差办事!”
张扬闻言返过身来,看着刘侨。他咧开一嘴的白牙,痴痴地笑道:“督帅,您终于过来了,您是过来救张扬出这个诏狱的吗?!”
站在刘侨身旁的严龙见到张扬这副模样,心中暗叹:“他真的是疯了!”
第300章 张扬是“无辜”的?
见张扬一脸的疯状,刘侨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惋惜、痛恨、失望兼而有之。但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张扬疯了,那么他无论在狱中说什么,都将不被取信。
刘侨朝身旁的锦衣卫招了招手,便有两名血煞司的锦衣卫走上前来,刘侨指着张扬,厌恶地道:“将他擒下,交给东厂钦差们!”
东厂前来擒拿张扬的是理刑百户钱大龙。他带来的都是天堂与云堂的精锐杀手,听到刘侨的话后,他冷笑一声道:“刘指挥使,您能将诏狱的门打开就已经是奇功一件了,捉人的事我们来办,不敢劳烦您。来人啊,将张扬擒下。”
东厂的四名番子一掠而起,往张扬冲去。
然而就在他们冲向张扬的瞬间,张扬已经将手中的绣春刀割向了自己的脖子。只见血光冲天,他的头颅掉在他的脚前,圆睁双眼,瞪视着刘侨等人。
张扬的眼神无辜而且痛苦,仿佛连死亡都无法让他解脱。
张扬一死,刘侨如释重负,东厂的人则失望至极。严龙依旧面无表情,张扬死不死,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许显纯死了没有。
这时,闸门打开了,刑狱千户夏候霸带着一队人进去查看情况。
不一会,许显纯的尸体被抬了出来,他的头跟张扬一样,也被砍掉了。他的眼睛亦是张得大大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愤懑与不甘心。
严龙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
诏狱内的闹剧终于落幕了。
但朝堂内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张扬一伏诛,各路神仙,各类妖魔,通通粉墨登场,眼睛全部都盯在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这块肥肉上面。
魏忠贤率先发难。
他直指刘侨就是指使张扬杀害护卫队,掳劫银车,并且在事败后关闭诏狱,阻挠钦差办案,意图拥兵谋反的幕后推手。
魏督公在朝中有很多“粉丝”,他这样振臂一呼,立即得到了大家山呼海啸般的支持与认同。有不少大臣上疏天启皇帝,痛陈刘侨的n条大罪,提出以谋逆罪处置刘侨。
谋逆罪可以说是这个星球上量刑最重的罪,最轻的处罚是砍头抄家,稍重一些是灭三族,最重的是明成祖朱棣发明的,叫“夷十族”,比九族还多一族,只是不知道这多出来的一族是怎样算出来的。
对于魏忠贤打手们群拥而上的攻击,刘侨不能争辩,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装孙子。
但是装孙子也是需要技巧的,否则很可能把自己的命都装进去。
对于如何装孙子,刘侨无疑是一个高手!
他很快就祭出了自己的第一招。
刘侨通盘否认魏忠贤对于自己的指控,注意,只是针对他自己的指控,这一式叫挡!然后,刘侨再把所有脏水都往张扬身上泼,反正张扬都已经死了,也不会从坟场上跳起来反对他,这一招叫卸!
刘侨的聪明之处在于,他并没有试图为张扬翻案,因为张扬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连包青天都帮不了他。如果说在关闭诏狱大门之前还有一丝翻案机会的话,那么在诏狱内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这一丝机会也彻底消失了。
刘侨可不会傻到为张扬这么一个疯子去触怒天启!
第一招起手式耍完之后,刘侨发出了他的第二招——递辞职报告。
这是明朝政治家们最经常使用的一招,叫以退为进,刘侨已经学会好多年了。
辞呈递上去之后,他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见到了天启。
一见天启,刘侨立即磕头如捣蒜,并且涕泪纵横、声泪俱下、泪如泉涌地向天启深刻反省着这么多年来的用人错误。
此处请注意,是用人错误!不是别的什么错误哦!
用人错误是个能力问题,绝不是一个思想立场问题。
所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就是:我的心是向着皇上您的,我永远都是匍匐在您脚下的忠臣。我只是眼睛不太好使,错信了张扬这么一个白眼狼而已。
鉴于刘指挥使在诏狱中的表现还不错,天启并没有太为难他,也没有接受他的辞职,只是让他回去等消息。
刘侨从乾清宫一退出来之后,就知道妥了。天启的性格他是比较了解的,叫他等,其实就是想让他晾一段时间,择机再复出。
天启支走刘侨之后,然后就叫来了韩爌。韩爌是内阁次辅,也是东林党人,跟首辅叶向高是同一个党派的,不过他在政见上与叶向高却有颇多不同。
天启之所以召他来觐见,是因为韩爌说他对于张扬一案有重大发现。
韩爌来了之后,对于这桩案子所谓的物证和人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因为在这几天,他亲自去了一趟东厂诏狱,在诏狱里面亲自审问了一下张扬的堂兄张钦培。虽然东厂诏狱并不欢迎韩爌,但内阁次辅执意要去,东厂番子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见到张钦培之时,张钦培已经奄奄一息,不过头脑还比较清醒,他见到大红袍上面缀着仙鹤补子的官员来到诏狱中,便知道来的肯定是个大官,所以他趁此机会大喊冤枉。
韩爌耐心地听取了张钦培此次的陈述。
张钦培将所有事实一古脑地说出来,包括建宅子的事情,张扬一点都不知情,而且墙中藏了那么多银子,他也是在事发当天才知道的。之前之所以指证张扬是因为熬不住东厂的酷刑。
韩爌单独一人审问完张钦培之后,就默默地出了东厂诏狱。
他出来之后,并没有大义凛然地指责东厂酷刑逼供,以至屈打成招,也没有神情激动地说要为张钦培或者张扬翻案,韩大学士可不是那样的人!
他直接就跑来找皇帝。在韩爌的眼中,这天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影,唯有皇帝手中的权力才是最真实的。
天启皇帝听了韩爌的汇报,陷入沉默之中。
韩爌所讲的情况,他其实心中有数。
韩爌一见天启皇帝沉默,他也没有继续在这个案情上纠结了。
因为要皇帝认借,那是不可能的。要达到目的,唯有曲径通幽。
所有人或明或暗地斗了这么久,所瞄准的不过是锦衣卫的两个官位而已,都指挥使和北镇抚使。
君臣就这样沉默以对,过了好一阵子,韩爌对天启说了一句话道:“皇上,臣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