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霖自语至此,淡淡地哀愁,使他剑眉紧蹙,他默默出神一阵,又而叹道:“真想不到笑面阴魔就是红妞?而今天大仇已报,可是……”
他陡然想起满春园的一幕,蝶恁蜂狂,梨花溅血,是多么凄艳照人啊?
虽说杀她报了父仇,但她清白的身子已遭凌辱,我岳霖依然抱憾终身?
岳霖信步走着,此时的心情,说不出是喜?是忧?他显然有些痴呆,脑子里开始了麻木。
“我是红妞……”那临终惨呼,霍的又在耳边响起,岳霖机伶伶打个冷战,忖道:“红妞不过十六岁,而笑面阴魔勾害武林时早在两年之前,以年龄推算,红妞在十三四岁时作出这等惊天骇人之事?”
岳霖愈想愈害怕,又联想起在九幽帝君庙时,红妞也曾并肩合力,同笑面阴魔所派遗的爪牙,如果她是笑面阴魔,实无理由杀自己的人啊?!
但……但她何以自称笑面阴魔?
又为何在客栈两次现身,并以“笑魔”令示警?
岳霖转念至此,油然产生了两个极端不同的结论。
第一!她是笑面阴魔——她所以跟踪葫芦岛救己出困,又然推宫活穴、使自己苏醒,其目的不外是使她所猎获之物,死得心服口服罢了。
第二!她不是笑面阴魔——她所以甘冒笑面阴魔之名,八成与自己同宝贝弟弟作布招一样,无非藉以引出真的笑面阴魔吧?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使岳霖心胆欲裂,潜意识使他沿着削壑小道走去,走去!
他在附近山庄,先窃取了一套衣服遮体。
他要看一看红妞的尸体,她必然血肉模糊了!
壑下风高,林业凄茸。
岳霖脚步宛似带了块重铅般的沉重。
眼面前是一块突出的削面!转过削面该是壑底了。
忽然有两人对语道:“那一定是妖怪……”
“不!应该是神仙……”
岳霖心中一动,暗道:声音好熟啊?
又听那丽人说道:“你那红妞师父是死定了!”
“胡说!咱师父被神仙救走了!”
岳霖再一辨听,脱口叫道:“宝弟弟!你在这里啊?”脚下一带劲,抹过了山屏,果然是宝贝同着满春园的小莺。
宝贝见是岳霖,狂喜叫道:“霖哥哥,你可想死我了!”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一起!
小莺见状勾动心事,哭道:“都是为了你这害人精,才把红妞师父害了。”
岳霖知道小莺说的“你”,正足指着自己,推开宝贝,怯怯地问道:“别哭,究竟为了什么呀?”
小莺泪脸一绷,颤抖地道:“难道你不知?咱红妞师父为了救体……你才能离开葫芦堡……可是她……她却由山上掉了下来……”
宝贝插口道:“小莺说得不清楚,由我告诉你吧!”
说着大环眼转了转.接道:“自从九幽帝君庙我宝贝受了制,就糊里糊涂被红姐带到了这里,哼!她同小莺把栽捆在棵大树上,那红妞说道:‘哎!坏小子,等我到葫芦堡救出岳霖后,再一同处死!”于是她走了,很久很久没有回来,后来又看到葫芦堡起火了,我就吓唬小莺说;“喂!你那鬼师父救人不得,八成被鬼瓜子郭灵给烤死了!’小莺一害怕,她放了我……”
小莺一旁哭道:“谁知我俩东找西找,天也亮了,就来于这山零之下,忽然听到一声惨呼!我的师父呀!
岳霖激动地道:“她显然是摔死了!”
宝贝道:“万丈削崖,有死没活!”
“宝弟看到尸首了?”
“你俩方才说神仙,妖怪,是怎的会事?”
小莺抢着道:“当我俩看到红妞师父身子消失了,约摸她落下地,在这里不远,谁知赶来时,她……”
“她!”宝贝脑袋上铃当一响,道:“她被个白晃的妖怪抱走了!”
“不是妖怪!”小莺红着脸道:“是神仙救了红姬姐父……”
“是妖怪!”
“是神仙!”
“别吵,别吵!”岳纛幽然一叹道:“宝贝弟!不要再提神仙妖妖了!快把经过说了一遍。”
宝贝用手指对面一山道:“岳霖!看到那条瀑布吗?”
岳霖一打量,见百丈之外,耸立一山,山腰处一匹银练,声势澎湃,心说:“山也险,瀑布也太大啊……”
宝贝续道:“那白晃怪物抱着红妞尸体,一跃十来丈,宛如嘴云驾雾,咱还来不及霎眼,怪物竟然沿着瀑布边沿,愈飞愈高,后来!唉!”叹了口长气道:
“红妞真可怜,死了还来个水葬,那怪物连红妞都跳人瀑布不见了!”
“哇!”小莺一听哭道:“我明白了!世上那里有神仙?红妞师父真的死了!可惜她报不得仇了!笑面阴魔该高兴了。”
岳霖心中砰的一跳,忙问道:“莺小妹!你说笑面阴魔与红妞有仇?”
小莺哽咽不出声,点了点头。
岳霖道:“既然有仇,红妞怎会冒充笑面阴魔呢?”
小莺以袖角擦了擦眼泪道:“红妞师父是奉母之命,找寻笑面阴魔报仇,因为她娘曾受过笑面阴魔的奸污!……但红妞师父那里去找魔头呢?后来她到了满春园.她认为笑面阴魔是个好色之徒,所以不惜顶着坏女人的名头,等候笑面阴魔杀之不迟了。没想到!没想到……”
小莺突然指着呆若木鸡的岳霖额头道:“没想到她在昨夜找笑面阴魔时,却发现你同宝贝在客厅吹牛,她一时好奇,才有两次开玩笑的事,谁知?……谁知你心黑手辣,竟然糟塌了她!”
岳霖强忍住一股辛酸,听完了这番话,像缘是挨了记闷锤,又似一口利剑穿透了心扉!
他脸色惨白,人变痴呆,像蚊蚋般由口中吐出断断续续的字:“红妞!你救我离开葫芦堡,应该是我的恩人。但我却对恩人先以奸污,继之一掌震落丈丈深壑!……红妞啊!侍我杀掉共有的仇雠笑面阴魔……我岳霖将以身殉,感谢红颜……”
“狂徒。”小莺惨厉一叫:“敢情你将咱红妞师父推下山壑的?”
她疯狂地撕裂着岳霖,岳霖的脸上,臂上,留下了小莺的牙齿印字。
宝贝一拳将小莺击倒地下。
“臭娘们!你敢打我哥哥?”
岳霖一把抓住宝贝,凄楚地道:“打的对!打的对!小莺太好了!”
小莺一个骨碌爬起,她拳掌欲扑,终于两只小手捧着小脸哭了,哭得双肩抽动,好伤心。
岳霖上前劝道:“莺小妹!我……我会对得住红妞的,一旦与笑面阴魔了却血债,莺小妹!你!你叫我怎的死法都情甘意愿。”
小莺一仰泪脸,说道:“不!不!……你是无心的,因为你把她当成了笑面阴魔……”
宝贝大嘴一张,吁口长气道:“都怪你鬼师父点了我穴道,没法子说话,不然!我会告诉她别穿那黑衣服,戴那怪面具,唉!不就没有事了吗?”
岳霖没好气的道:“宝弟弟!不要争论,愚兄突然想起那瀑布太怪了!”
小莺说道:“瀑布有什么可怪的?那是山上流下的大水嘛!”
岳霖沉吟片刻道:“正因为水往下流,如果红妞死了,尸体该不该冲落山脚?”
“叭!”宝贝两手一拍,道:“有理!有理!莫非水里面有毛病?”
“我也有这种想法!”岳霖道:“所以咱们何妨往瀑布上面一察?”
小莺一听有了一线生机,顿扫愁眉接道:“岳哥哥说得对,可是我同他……没有那么大本事呀!”
宝贝也不禁噘起嘴巴道:“峭壁如油,落脚无法把滑,只有看霖哥哥的了?”
岳霖略一忖思,说道:“好!你俩在此等我……”说着一晃肩,展开了骷髅叟嫡传的“魅影魑烟”轻功一起,一落,已然飘出二十丈开外。
忽听宝贝扯着嗓门叫道:“快点回来呀……小心四个穿铁衣服的人……”
岳霖暗自一惊,心说:“世上会有穿铁衣服的人吗?”
他急于察知红妞的生死谜,已无法再问,脚下略一移动,瀑布隆然在耳,逼临脚下。
一打量瀑布两侧,果然偏生绿苔,但岳霖轻功已俱登峰造极之境,却也未放在眼里。
他双手贴住峭壁,两脚交替爬升,以内家火候的“粘”字诀,展开了“壁虎游墙”术。
转眼已离开地面十丈开外了,岳霖紧张万分,只见瀑布擦峭壁流下,看不出丝毫可疑之处,又缓行丈外,忽然眼睛一亮,敢情瀑布之后,赫然露出一座洞府。
他大喜过望,手足并用,掩入洞府之内,再看瀑布垂帘,巧夺天工,这座洞府够得上“诡”而又“秘”。
往里急行一阵,他的心情愈发不稳,此时垂乳怜怜生光,洞府纤尘入目,忽见洞中一精巧的洞室,外挂珠帘,挡住去路。岳霖逼不及待的闯了进去。
虽知放眼望去,他几乎叫出声来,好半晌愣在原地不动,只见洞内石桌、石椅、耀眼生光,一张石做的石床上,赫然躺着红妞,她似乎睡着了。
战战兢兢地岳霖踽踽地行动着,“生”“死”之谜即行揭开,他反而毛骨悚然,怔冲不已。
终于走到了石塌之旁。
红妞眉心紧蹙,气若游丝,虽然未死,却也危险到了极点。
岳霖已得武学真传,宁神注目,已看出红妞被一种极高的手法制了穴道,心忖:“必然是宝贝所说的白晃晃的高人救了她!显然那高人制住她穴道,再设法医救……”
思念及此,岳霖呼道:“你是那位前辈呀?”
连呼喊了三四遍,只有石壁回音,臆测中的高人并未现身。
他陡在闻到一股极浓厚馥郁地酒香,那酒香敢情发自红妞之口,再一注目,红妞胸衣是蔽开的,里面露出薄如蝉翼的亵衣,亵衣乳白色,隐隐鸡头微挺,那诱人的两点红玉,微微地还在颤动。
这香色的撩人。却带给岳霖更深沉的痛苦,岳霖感到自惭,默默地道:“害得你太苦了……”
又而发现一件令他不安的事。
洞顶一束琪草,“滴滴”“打打”的流着清水,那清水恰恰滴在红妞的左脉门上。
他试了试那点滴之水,冰凉,本能地将红妞左臂移了过来,忖道:“人在危急中,怎能浇这冷水?”
他黯然坐在她的身旁,一面祷告,一面沉思,祷告那高人快来吧,沉思她会不会得救?
他极端复杂的心绪,使他忘记了时光亦已临夜,他赫的一惊:“该通知下宝弟小莺了?”
谁知走出洞口,猱行过瀑布,只有淡淡地新月,空谷地猿啼,那里还有宝贝同小莺的影子?
岳霖垂头丧气的转回洞室,不料须臾间,红妞花容如纸,呼息已停!
他颤抖地拉着红妞的一双逐渐冷却的素手,痛心到极点,他只有泪如泉下。
好半晌他才想到该以功力替她疗伤啊!
他双手缓缓地推动着红妞酥胸,同时口对口的把“水火既济”真气波波贯人。
顿饭光景,红妞的心脏有了起动,但身子依然是冰冷的,脸色却越发惨自了。
不知经过多久!心里俱碎几已瘫痪在红妞身上的岳霖,突然听到背后有人长叹!
他惊而却顾,一位四十来岁,身着黄衫儒服人物,正双目炯炯,神威逼人,向他凝视。
岳霖忖知来者是救红妞的高人无疑?
他刚想发话,那黄衫客肃容说道:“小兄弟!你太莽撞了。”说着探手抵住红妞顶心的“百融穴”神态更加严肃地道:“天意!天意!你竟然误打误闯进了我的别有洞天,又自分救人,将此姑娘的左手移开,可知道!可知道……唉……那琪草滴水,震动脉搏,才不致使她血脉凝滞,绝气身亡啊?”
岳霖吓得一楞,“噗咚”跪在地上了。
“我……我又害了她?”
“不假!愚兄也徒劳往返,虽是寻山探谷觅到了解救之药,已然于事无补了。”
“前辈有没有万一之法?”
“有!太渺小了!”
“小子负她过甚,宁愿代之以死,倘有救她之策,刀山鼎镬,在所不辞!”
“你……你先到丹房去一趟。”
黄衫客说罢以目示意,指向石室的右上角,岳霖见里隆然突起,像是多出一块石壁。
又闻黄衫客说道:“可以臂力推动突出石壁,即可现出丹房,记住!在正中神案上有一三寸高压瓶取来备用……”
岳霖唯唯而去,他忖知玉瓶关系红妞的性命了。
照着黄衫客的指示,一推那突出石屏,果然“轧轧”声后,石屏一转,现出一条甬道。
他见正中桌上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的器皿,注目检视,果然发现了黄衫客描述的玉瓶,他忙不迭的取到手内,却见桌后神幔,被自己随行风力,牵动一角!
虽是一转眼间,他看到神幔后供了张女画像,女像云鬓高髻,美艳照人,他赫的一惊,这女像怎的似曾相识!
他小心的捧着玉瓶折身欲去!但那女画像的低颦浅笑,绝世芳黛,依然在脑中泛起,她像红妞吗?不!像小玲?不!
“唔!”岳霖心巾怦然一动,他想起来了,是那女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