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西梁王,情况不妙,”蝙蝠道。
萧布衣心头一颤,“尉迟恭有了意外?”
“不是,是虞尚书况不好,”蝙蝠急道:“本来虞尚书和可敦谈的不错,为稳固势力,甚至一直留突厥。但可敦这女人心思难测,处罗可汗因为以前避难多年,身子不好,近日更是有恶化的迹象,可敦觉的不好,竟然暗中和颉利勾结。”
萧布衣怒拍桌案,“你说什么?”见蝙蝠惶恐,萧布衣知道语气过重,沉声道:“这老女人又和颉利勾搭在一起?”
蝙蝠点头道:“不错,的确有这个苗头,虞尚书知道不妙,让我快马回转通禀情况,却竭尽全力的要劝可敦改变主意,他说身负重托,绝不能辜负西梁王的厚望,当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布衣叹道:“虞世南这个人,怎么能轻易说死?”他也不知道如何评价虞世南的举动,但知道他还是为了自己,心中感动。
蝙蝠简单几句话,萧布衣已知道情形不对。
对东突厥,萧布衣一直都是谨慎小心的应对,伊始是借助突厥的马匹,这才虚与委蛇,不过他现在已渡过困难期,马匹不再依赖草原,现在是要提防突厥的骑兵。以前可敦因大隋的缘故,一直制约突厥人,但可敦制约不住,转而和他们沆瀣一气,难道说,草原再没有对抗突厥人的力量?
心思飞转,萧布衣道:“谁在保护虞尚书,只有蓝澜和殷宇山吗?”
蝙蝠:“还有尉迟恭,”
“他怎么会保护虞世南?”萧布衣很是诧异。
“尉迟恭和刘武周到了草原,暂时投奔了可敦,不过尉迟恭探得可敦要和颉利联手的事情,这才让我赶回来通禀,商议对策,他留在那里照顾虞世南。”蝙蝠解释道。
萧布衣心下感激,才要开口,有兵士急冲冲进来,“启禀西梁王,草原急文。”萧布衣心头一沉,接过看了眼,脸色微变,一掌击在桌案上,恨恨道:“可敦,未免太过嚣张。”
徐世绩接过纸条看了眼,也是脸色微变,纸条上写的简单明了,可敦扣押虞世南等东都使臣为礼,向颉利求和。
第五百六十五节 知恩图报
徐世绩见到消息后,也忍不住皱眉问,“这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还想再嫁一个?”
萧布衣冷笑道:“我给她面子她不要,就不要怪我削她的面子。”
蝙蝠道:“可敦在草原一直靠铁勒诸族支撑,颉利从李唐、刘武周、梁师都等人那里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可我们不对可敦奉承送礼,铁勒各族已有不满。”
萧布衣道:“可敦在我们这里何尝没有得到丰厚的回报?我们一直保持暗中经商往来,这老女人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回报,不比李渊进献给颉利的要少,更何况,本王若是一统天下,还能亏待她吗?当年本王贩马,从她那里得到不少帮助,本想日后回报,可她如此一来,真的让本王不满和心寒。”
徐世绩清醒过来,“其实我觉得蝙蝠说的也有道理。”
萧布衣皱眉道:“有何道理?”
“对于突厥,除了当初贩马还占优势,别的方面,我们已不占优势。”徐世绩道:“要知道地势一点,我们就吃亏太多,河东是李渊的地盘,他和突厥交往再方便不过,我们和突厥隔着巍巍太行山,在突厥人心目中,远比关中遥远,到如今,李世民更大军封锁了幽州,完全割裂了我们和突厥的联系,再加上颉利好战,我只怕就连铁勒契骨都开始依附颉利,可敦独木难撑,和我们断交,对颉利示好也是有情可原。”
“这老女人和铁勒那些姓氏,鼠目寸光,待本王一天下后,再没有饶他们的理由。”萧布衣一拳擂在桌子上,怒气难平。
徐世绩苦笑道:“西梁王,世人多是目光短浅,只见眼前的利益,突厥人更是如此,要都是目光远大,突厥兵只怕终究要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萧布衣何尝不知道徐世绩所言有道理,但乍闻消息后心中怒气难平,此刻终于强自压制。要知道虞世南是他的好友,当年亦是照顾他之人,再加上蒙陈族眼下和他有关,只看在蒙陈雪的面子上,就不能坐视不理,只凭这两重关系就让他不能不关切。但徐世绩说的没错,李唐将突厥和东都的联系完全割裂,自己想理,亦是鞭长莫及,这让他一时兴起了束手无策之感。
心思飞转,暗想草原可以动用的力量,甚至连文宇周那里的势力都想到,可终究连可敦都无法抗衡,更不要说对抗颉利。要想调动大军征伐突厥,可时机不对,又有李世民阻碍,忙则出错,若被李世民抓住漏洞反打回来,那可真的因小失大。
左思右想,没什么妙策。他虽是马神,但已是西梁王,带兵出征都是战战兢兢,只防有闪失,眼下更是不能亲去突厥。虞世南既然不能说服可敦,那真的很难找出说服可敦之人。萧布衣满是苦恼,抬头望向徐世绩,见到他也蹙眉,知道他也没有好的方法,两人正在苦闷之中,有亲卫赶来道:“启禀西梁王,裴茗翠求见。”
萧布衣微愕,转瞬喜道:“有请。”他回转东都后,已知道裴茗翠就在东都,可实在太忙,无暇去见,这次得知她登门拜访,起身相迎。
走到门前,裴茗翠已在不远,身后跟着影子,拿着把伞帮裴茗翠挡着风雪。萧布衣紧走几步,关切道:“裴小姐,你有病在身,理应我去找你才对。”萧布衣这次没有任何架子,真诚流露。裴茗翠听闻,严冬中也有了暖意,“知萧兄事务繁忙,一直不敢叨扰,”
普天下,也就是裴茗翠对萧布如此称呼,萧布衣不以为忤,反倒觉很是亲切,因为他身在其位,不能不摆出王爷的威严,就算阿锈、蝙蝠、徐世绩、裴行俨等人,都一个个开始称呼他西梁王,让他倒很怀念起当年的兄弟之交。裴茗翠仍称呼他萧兄,他心中只有暖暖。
目光从影子身上掠过,见她却扭头去望向庭院的飞雪。
飞雪乱舞,天地银白,景色大好,心乱如潮。
萧布衣目光移开,迎裴茗翠到了厅中,请裴茗翠落座。萧布衣虽是心忧草原,还是问道:“不知道裴小姐何事登门?”见裴茗翠嘴角带笑,萧布衣洒脱一笑,“看来我俗不可耐了,裴小姐就算无事,前来找我,我也是欢迎之至。”
徐世绩趁萧布衣去迎的时候,到一旁看看角落取暖的火炉,弄的旺些,然后坐到一旁。
他不言不语,但一个小动作,已表达出心中的关切之意,萧布衣哈哈一笑,“能得徐将军嘘寒问暖之人,本王也没有这个待遇呀。”
徐世绩一张脸和关公仿佛,恨不得提刀砍了萧布衣。
裴茗翠淡然一笑,“多谢徐将军。”
“不谢……不必……客气。”徐世绩又有些木讷。
萧布衣又道:“男女之间真的很奇怪。有的女人越是喜煞一个男人,可偏偏装作漫不在意,有的男人就算口若悬河,碰到心仪的女子,也木讷的和木头一样。”
影子听到这话,垂下头来,只关切的望着裴茗翠,徐世绩咳的比裴茗翠还厉害,看起来嗓子都要咳破,只想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塞到萧布衣的嘴里,裴茗翠微微一笑,“原来我对萧兄漫不在乎,却是喜欢上了萧兄?”
萧布衣百忙之中做回月老,正洋洋自得的喝口茶润润喉咙,听到这句话一口茶喷了出来,徐世绩哈哈大笑。
萧布衣瞪了徐世绩一问,“不知道徐将军何事发笑?”
徐世绩强自忍住笑,板着脸道:“末将是喝茶呛着了。”他连茶水都没有端起,撒谎的功夫不算高明,萧布衣见状,一笑了之,转瞬叹口气道:“我真的好久没有笑过了,裴小姐是我的朋友,徐世绩也是,那个……”他想说什么,可望了眼影子,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
裴茗翠道:“你的确是太久没有开怀笑过,就算是笑,很多时候也像是佛庙中的弥勒佛,叩拜的百姓看到,虽是尊敬,但有些生疏。”
萧布衣怔怔的想了久,“有得有失,当初你恭贺我之时,替我忧心之意,我到现在才了解,其实我一直在想,若逢盛世牧马放羊也是不错。最少不用活在算计之中,可以开开心心,想心忧天下四个字,不在其位,真的难以知道其中的滋味,”
裴茗翠听他感慨,淡然道:“以萧兄之能,凭眼下的时机,极有可能开创一个盛世,可惜的是……你若放羊,只怕会让百官跪地请回,西梁王……或是皇帝,也不是随心所欲,更不能放羊的,心怀大志之人,责任是约束,亦是动力。”
萧布衣望向琼雪红墙,仿佛感觉雪中有女子红袖舞动,良久才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沙场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他有感裴茗翠所言,随口念出自己那时记得的四句,似诗似叹,可感慨千万,风霜日侵。想当年那个豪气勃发的马贼,已变成睥睨天下的西梁王,物是人非,直如一醉。
裴茗翠喃喃跟念一遍,轻声道:“这多半又是西梁王那个云游天下的教书郎中所言了?”
萧布衣一笑,“正是如此。”
二人都知教书郎中的典故,说及起来,会心一笑。
徐世绩偷瞥了裴茗翠一眼,虽还挂记草原之事,可见二人谈笑甚欢,倒不忍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他少见萧布衣如此谈笑风生,亦难见裴茗翠如此欢颜,若可能,他倒希望一直听着二人谈下去,
裴茗翠却不解徐世绩的心意,问道:“草原是否有事情发生了呢?”
萧布衣收敛笑容,“裴小姐如何得知?”
裴茗翠切入正题,直言不讳,“当初我要寻李玄霸,在草原安插了人手,后来李玄霸没有找到,人手却也没有撤回。”
“原来如此。”萧布恍然,遂草原一事详细和裴茗翠说了一遍。
裴茗翠听人说话的候,极其的认真,这点倒和萧布衣比较像,二人都是善于倾听,详加分析之人。
听萧布衣说完形势,裴茗翠沉吟着端起茶杯,喝茶整理思路。
她一举一动,缓慢至极,萧、徐都知道她在沉思,不由若有期冀,二人都知道裴茗翠当世奇女子,目光独到,说不定会有什么主意提供,
“虞世南其实是个能言善辩之人。”裴茗翠道:“这人在秘书省多年,博览群书,知晓草原的事物,萧兄派他前往草原,其实是很好的选择,不过想必萧兄已存灭突厥、称帝之意,是以对可敦一直都不算太热,想可敦终究觉得你难以依靠,是以才和颉利联手。萧兄即存远志,不需要和他们结定什么盟誓,反受约束,可敦遽然和你决裂,短期来看或许不利,但从长远来看,何尝不是萧兄日后出兵的借口?”
徐世绩赞道:“裴小姐说的不错。”
裴茗翠问道:“眼下当然以救人、拖延时间为主,萧兄当然去不了草原,不知可有人选去草原?”
萧布衣心道裴茗翠果然不差,一语中的,要知道他和可敦虚与委蛇,就是在争取时间,萧布衣清楚的知道,可敦对隋室一直很忠,断然不会接受他称帝一事,但他若一统天下,称帝势在必行。可敦已明白这点,是以早早翻脸,现在已毋庸多谈,救下虞世南,保全蒙陈族是第一要事,突厥要战,他当倾力一战。
“去突厥的人选暂时没有,要救他们也非易事,”萧布衣凝望裴茗翠,不知道她询问何意。
“若是萧兄不嫌唐突,我倒想去草原营救他们。”裴茗翠道。
徐世绩、影子齐声道,“这不行。”
裴茗翠不理,只是等待萧布衣的决定。
萧布衣沉吟道:“现在草原可用人手太少,我很难掌控,再加上河东、幽州都被李唐控制,前往草原的道路很多不通。”
“但是还有通的路。”裴茗翠微笑道:“虞世南也是我的朋友,无论为你,为世南,我都应该走一趟。”
萧布衣心中热血激荡,赞道:“裴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我萧布衣得遇裴小姐,此生无憾。”
裴茗翠笑中带泪。很显然,萧布衣就是在回答当初洛水所问,一种情谊充斥心中,裴茗翠道:“我裴茗翠这生很多憾事,可对遇到萧兄一事,亦从无抱怨。”
萧布衣道:“不过路途险恶,我会竭尽全力提供便利,只怕帮助不多。”
裴茗翠道:“我知道,不过不妨事,我来见西梁王,却想借一人使用。”
“是谁?”萧布衣满是诧异。
徐世绩若非职责重大,几乎想要毛遂自荐,裴茗翠微笑道:“我想借奥射设一用。”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借他做什么?”
“你对处罗父子都救命之恩,他若回去劝说,我想虞世南当无性命之忧。”裴茗翠道。
奥射设是处罗可汗之子,当初萧布衣救处罗可汗的性命,处罗知道处境不好,是以求萧布衣将奥射设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