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谁知道普普通通的几句话都有这么多的门道,”莫风这次倒有些钦佩,“怪不得布衣出马,一个顶俩。他小子表面看起来老实,其实滑头的很。”
“他不是滑头,而是考虑的周全。”杨得志继续道:“其实无论草原人还是中原人,大多数都是向往安居乐业。布衣说中他们的心思,又因为传说中的马神都是草原人民的保护神。他这么一说,看起来处处为草原人着想,很多人倒是坚信了布衣是马神的信念,所以欢呼不已。”
“那布衣真的是马神?”莫风犹犹豫豫,他当然不信,只是见到草原人望向萧布衣的眼神,简直可以用膜拜来形容,倒动摇了心中的想法。
杨得志沉吟半晌才道:“是不是马神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如何看待……”
萧布衣不知道自己还有演说的天赋,只是望着可敦。可敦沉吟良久,这才望了蒙陈雪一眼,沉声道:“好,这件事我会秉公处理,萧布衣你大可放心。”
蒙陈雪听到可敦开口,心中一喜,转瞬若有所思,想到了什么,抬头向萧布衣望去,发现他己,笑容中带有鼓励,心中一暖,缓缓的低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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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敦嫁女在草原算是个大事,虽然真正婚嫁的场面常人难以见到,可酒似河,肉如林的场面,也不会有太多人见过。
酒席欢乐的范围已经远过十里长街。从仆骨到可敦的营寨两个时辰的路上,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载歌载舞,酒水流水般地送上,成群的牛羊被屠宰,路边篝火熊熊,烤的金黄色的牛羊让人垂涎欲滴。
无论是谁,只要在这里,就可以享受免费的大餐,你在这里,可以从早上喝到晚上,当然也可以从晚上喝到白天。萧布衣怎么说也见过点世面,可是见到这种与天地同乐的场景也是心旷神怡。
商人们都是放松了精神,加入到欢乐的海洋中,几个兄弟也是如此,所有的一切烦恼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只希望欢乐的时光停留在这一刻。
萧布衣也是出了营寨,和几个兄弟一起。篝火熊熊,夜色方浅,天边一抹残阳尚未退去,可是他们已经喝了一天。
草原四处都是点点篝火,有如天上的繁星落到草原,又像是草原四处盛开着奔放热情的鲜花,更如这里的女人一样多情热烈。莫风看起来已经喝的找不到北,加入了草原人欢歌笑舞的行列。十数人手拉手,形成个圆圈,围着篝火跳着草原的舞蹈,莫风时不时的滑稽动作惹得众人都是大笑。这样的场景草原到处都是,如可敦所言,这几天内,所有的人都可以尽情的欢乐。
就算是周慕儒和箭头二人都被热烈如火的激情所打动,坐在篝火旁,品尝着草原自酿的美酒,有酸有甜,有辣有苦,不一而足。喝一口美酒,用刀子割下些烤肉,就着下酒,别有风味,见到热闹的时候,不时的鼓掌助兴,欢声笑语。
没有融入热闹气氛中有两个人,一个是萧布衣,另外一个却是杨得志。
虽然从表面来看,二人喝酒吃肉和旁人无异,不时的也会鼓掌助兴,可比起莫风等人的融入其中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萧布衣拎着一个皮袋,里面装着草原酿制的青麦酒,入口辛辣,后劲十足。可他喝了良久,除了入口微辛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这辈子或许无缘品酒了,萧布衣有些自嘲的想,见到杨得志望向自己,问了句。“得志,货物卖的如何?”
杨得志苦笑道:“卖的很好,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胭脂水粉也能换到良马,除了十数匹良马用作马种外。我们还收到了百来匹的母马,不少的皮草药材,都算是上等货,如果拿到中原卖,能赚上一笔。那个老牧民图简直拿你当神仙,听说你要让他帮你养马,不迭的答应,我倒建议我们留两个兄弟在这里照料,和牧场有个联系。我们第一次做买卖,不赔都算不错,可却没有想到空手套白狼也能如此的发达。”
萧布衣微笑道:“既然如此,你苦笑什么?”
杨得志轻轻叹息一声,“你莫名的成了马神,草原人听说你要买马,都是不迭地送上良马,他们奉送最好马匹,我们只回他们点胭脂水粉过去,未免有些过意不去。”
萧布衣也有些汗颜。“其实按照我的打算,这些胭脂水粉要请蒙陈雪帮忙,或者做个广告什么,可是没有想到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
听到广告两字的时候,杨得志并不意外,很多新鲜词少当家已经和他们解释过,杨得志也不笨,向来不用解释第二遍。
“如今你请求可敦出马帮助蒙陈族,按理说蒙陈雪的事情已经是小事一桩。”杨得志接道:“这里的婚宴结束后,我想就是蒙陈雪回归族内的时候,就算她还在这里,除了那些游散的客商,商队的大户已经从可敦那里获取了十足的回报,久出思归,我听商人都说,虽然这里也不错,但是大多数人都建议,最迟三天内我们就要回转中原。”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萧布衣忍不住的问。
“我想说的是,你和蒙陈雪已经分手在即,”杨得志望着篝火,轻声道:“你和蒙陈雪分手后,想要再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萧布衣心中微颤,喝了一口青麦酒,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蒙陈雪是个好女人,”杨得志没有望向萧布衣,自言自语道:“她喜欢你,谁都看出来,你也喜欢她,我们也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不能在一起?”
萧布衣苦笑,“你们什么都知道了?”
“她对我们说的。”杨得志回过头来,目光深邃,“她说对不起老寨主,谢谢我们对她的好。”
萧布衣愕然,望着还是欢笑戏谑的几个兄弟,半晌才道:“看起来莫风他们也成熟了很多,最少他们有些事情可以装作不知道,他们知道这件事后怎么说?”
“他们什么都没说,”杨得志淡淡道:“不过他们尊重你的选择,因为我们是兄弟。”
萧布衣心中激荡,缓缓道:“谢谢你们。”
“你舍得离开蒙陈雪?”杨得志转换了话题。
“不舍得能如何?”萧布衣放下酒袋,因为发现酒没有想像中的效果,不如放弃,“她离不开蒙陈族的,她的根在那里,她如何能跟我一样浪子般的四处流浪?”
“你问过她?”杨得志道。
“没有。”萧布衣摇头。
“没有问过怎么知道不行。”杨得志眼前一亮。
萧布衣苦笑,“得志,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你要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欲望外,还需要责任。我既然知道她以拯救族人为己任,我怎么能问?我怎么能忍心让她为难?”
杨得志长叹一口气,默然半晌才道:“那真的有点可惜,或许这就是命运造化弄人。你们互相喜欢,却因为彼此环境不能在一起,连我都觉得遗憾。”
萧布衣也沉默起来,只觉得四周的热闹属于别人,和自己无关。
他从来没有如此风光过,可也从来没有如此落寞过,他本是布衣,不做土匪改行做商人,照样做的有声有色。一路行来,虽然惊险不断,可是他都能够化险为夷。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他够细心,往往能观察到别人不注意的细节,这才能屡战屡胜。以前来想,哥特,可敦,江南华族这些人,显然都是高不可攀,可现在就算塔克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可敦都封他为帐下第一勇士,那些商人更是不用说,只要他呆在裴阀,和裴大小姐搞好关系,商人都不会放弃他。就算他不依靠裴阀,听袁岚的口气。他也很有希望联合汝南七家做一番成就。他是马神,他有可敦赐予的宝剑,以后他不依靠裴阀和可敦在草原上行走也不会有什么困难。他的基础前所未有的牢靠,而所有的一切都和梦幻一般,常人多半早就憧憬起未来,可他不同。
他很清醒,他甚至还有一种夜黑如墨,站在十米高台跳水的感觉,只是他看不清泳池下面是否有水。下毒一事可敦甚至没有提起。可萧布衣知道,这个厉害的女人一定会暗中调查,她有那种力量,就算波涛暗涌,她也能让表面上风平浪静。自己威望远在陆安右之上,贝培不会无的放矢,他甚至有些奇怪,因为陆安右本来不应该这么无能。是因为陆安右的眼高手低,还是他萧布衣高看了陆安右?
他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是他已经卷入了这个漩涡,随便的一个浪头都有可能把他打入万劫不复。他虽然是现代人。可却比谁都清楚派系权利争斗的无情,这个时候他反倒有些庆幸自己可以千杯不醉。
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萧布衣扭头望过去,低声和杨得志说了句什么,起身离开篝火,没入了黑暗。前方一个大汉微笑地望着他,“萧兄弟,我到现在才相信,你的直觉是我见过最敏锐的一个。”
萧布衣的确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练习易筋经没有多久,但是他的听力和眼力都发生些许的改变,他听觉变的细微,视觉更加敏锐,可以清晰的透过黑暗看到暗角处的虬髯客。
“张大哥去了哪里?”萧布衣有些惊喜道:“自从你助我擒得莫古德后,就再没有见到你的行踪。”
“口诀背好了没有?”虬髯客问道。
萧布衣点点头,“应该没有问题。”
虬髯客笑道:“既然如此,我想我应该走了。”
“走,去哪里?”萧布衣吃了一惊。
虬髯客亲切的拍拍萧布衣的肩头,“萧兄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相见即为有缘,传你心法也算是缘分,你有自己的路走,我却更喜欢无拘无束。易筋经在乎悟性,在乎天分,还有一点就是,在乎勤奋。你三点皆备,只要假以时日,当能大成。你易筋经一通,万法皆通,招式不过是细枝末节。世事险恶,不过我想以你的心性,多半能够好人好报,逢凶化吉,只希望你日后就算荣华富贵,还能见素抱朴,造福于人,已是我最大地欣慰。”
他说的诚心诚意,说完后转身要走,萧布衣急急叫着,“张大哥,等一下。”
“什么事?”虬髯客转过身来,望着萧布衣的眼神也有一丝不舍。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张大哥教我易筋经,我是无以为报,只望送你一程。”萧布衣真诚道。
虬髯客笑笑,“如此也好。”
二人沿着草原走下去,都是沉默无言,只因为男儿相印在心。萧布衣走在前面,看似信步,却是左顾右盼,虬髯客发现,忍不住道:“萧兄弟,你在找什么?难道你还在惦记下毒之人的事情?”
一经虬髯客提醒,萧布衣才想了起来,“张大哥,下毒之人是谁你可有了眉目?”
虬髯客摇头叹息道:“其实我也一直暗中观察,可惜下毒之人极为精明,居然能忍住再不出手,实在是心机极深。萧兄弟,我知道你为人聪明,心思巧妙,可要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万万不要骄傲,世上能人无数,你我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萧布衣心中感动,“谨记大哥的教诲。”
“他既然坚忍不出,你也就小心就好。”虬髯客微笑道:“好在你就要回转中原,这里的事情和你无关,人这一生,也管不了很多。他毒你一次,换回你大好的前程,也算扯平了。”
萧布衣突然问,“大哥,刘文静这人底细如何?”
虬髯客摇头,“我对此人也是不甚了了,只是知道他本是布衣,几年前来到草原,甚得可敦的器重。再加上他为人博学,在可敦帐下也有些威望。”微顿了下,虬髯客诧异道:“你难道怀疑是他捣鬼?”
他这么一问倒非无的放矢,只是他觉察到萧布衣有种特异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如果用他地说法来讲。那就是颇有灵性。这种人有可能一辈子都遇不上一个。他传授萧布衣易筋经一半是因为萧布衣的性格大善,另外却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想看看易筋经在萧布衣如此灵性之人的身上会有什么效果。
萧布衣犹豫下。“我总感觉此人藏着心事,看似大公无私,却暗藏私心。”
虬髯客皱着眉头,“刘文静此人以可敦为根基,过去数年总给可敦出谋划策,功劳不小。他好像没有毒害塔克的理由。我听说大帐之内,他虽然不赞同你做千夫长的职位,却极力推举塔克,我也没有听说他和塔克有什么恩怨。”
萧布衣叹息声,“的确如此,所以我也想不明白,或许是我多疑了。”
皱眉舒展,萧布衣展颜笑道:“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大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弟也就不再远送。”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虬髯客喃喃念道,眼眸一亮。“兄弟文采不错,就算不是文武双全,出口成章却让为兄很是钦佩。”
萧布衣暗叫惭愧,他那个时代成语俚语比起这个时代,当然多了太多,他也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