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也好,惊凛也罢,都在等着萧布衣作为,没有想到萧布衣竟然波澜不起。今日说要召集群臣议事,众人只要还有口气的,爬也爬来看看情况。
萧布衣可以自设幕府,任免百官,这事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如今在东都,萧布衣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太多人的命运,他到底会如何决断,那是太多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在患得患失之际。萧布衣已经开口,“众位大人,倾巢之下,无有完卵。如今国难当头,我得越王信任主持大局。若说打仗尚可。要说治理东都一事,还要仰仗众位大人。”
群臣松了口气,敏锐的觉察到萧布衣对众人并不排斥,这是个好现象。
“或许各位大人久在东都。还不知道如今的形势,”萧布衣笑着道:“我先给各位大人说说眼下地形势,不知道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群臣七嘴八舌道:“梁国公请讲。”
萧布衣人在高坐,智珠在握,“如今关陇盗匪横行,小贼无数。大贼有金城薛举、朔方梁师都、榆林郭子和、武威李轨作乱。山西有刘武周造反。抢占马邑、雁门两郡,前几日更有消息传来。太原留守李渊造反,杀死守在霍邑的朝廷命官宋老生,南下有进击关中的意图……”
说到这里,萧布衣停了下,察看众人的神色。
群臣有哗然、有不信、有惊惧、有默然,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虽然都是知道天下大乱,可从萧布衣口中说出,更让人心惊。有聪明地臣子已想,关陇关中之地大隋根本,可如今盗匪横行,这天下也就没一处不是盗匪了。
萧布衣见到下面的大臣有旧识,有不识,还有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暗自皱眉。
大隋创三省六部的官制,虽已经比以往要清晰简练很多,但是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百官着实不少。
认识这些人都不见得容易,要把形形色色,各怀心事的人揉捏在一起那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今日可以轻易的归顺他,那不过是权宜之计,要想让他们真心归顺,还是要拿出点让他们信服的本事出来。
今日他来见众人,就是初次试探。
“山西关陇盗匪横行,其余各地亦是如此,据我所知,河北的窦建德、山东的王薄、孟海公,琅邪的徐圆朗、江淮的杜伏威和辅公祏、海陵的李子通、江南的林士弘、张善安等众均成气候,或拥兵数万,或有十数万之众,而最大的盗匪头子却是瓦岗地翟让和李密,中原更有无数大盗小盗归附,瓦岗开仓放粮,最少有百万之众。这全国的盗匪眼下有数百万,而东都百姓约七十万、精兵已不足二十万,加一起不到百万,就算东都全民皆兵算起来也连盗匪的半数都没有,不知道众位大人有何妙策剿匪?”
群臣越听越是心惊,当然有人知道最大的土匪头子不是李密,而是萧布衣,可这时候如何敢说?有的早听家人说及了某处的盗匪,也有的道听途说,只知道天下越来越乱,可毕竟人在东都,还算平安。最危险的一次也被萧布衣率众击退,总觉得无论如何,这东都还是安全。可听到萧布衣把天下的形势一说,才觉得除了东都外,再无容身之地,不由大是焦急。
有聪明之人更是想到,连太原留守李渊都开始造反,再加上刘武周、梁师都等人都是反叛,这些本是隋朝重臣,戍守边关,可这些人都反了,那大隋真的无一不是盗匪。
段达一直在殿下沉默不语,听到这里大声道:“梁国公,我本是庸才,承蒙越王、梁国公不弃,这才能官居高位,瓦岗势强,我等无能为力,当听从梁国公地吩咐,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段达本是皇甫无逸地死忠,可最近算是颠沛流离,一直抱不住大腿,这次总算抓住机会表示忠心。
他话一出口,却有大数人都是想如此说法,只是第一个说出来是首义,再跟着一样的说法多少有些无趣,还有溜须拍马地嫌疑。
萧布衣环视群臣道:“段大人忠心耿耿,可照天日。不知道诸位大人如何做想?”
元文都、韦津等人却是心怀不忿,原来他们和皇甫无逸都是辅佐越王,这下蓦然到了萧布衣之下,当然是心有不甘。只是现在萧布衣势力太盛。不甘也只能默然。
董奇峰却是站出来道:“段大人说的不错,如何剿匪还请梁国公定夺,大伙齐心协力方为正道。”
萧布衣一拍桌案,喝彩道:“董大人说的不错,这齐心协力方为剿匪妙策!我今日召集各位大人前来,就是为了这个齐心协力,如今国难当头,任何恩怨都要暂且放放,大伙同心同德的做事。何愁瓦岗盗匪不退!”
众人有响应,有默然,不清楚萧布衣到底想说什么,段达得到萧布衣的鼓励,又是大声响应。
秘书监柳顾言站出来。“梁国公说的极是。可却不知道我等该如何做事?”
柳顾言是秘书省地头儿,本来也是萧布衣的上司,这时候站出来,却是心中惴惴。圣上下了扬州后。秘书省形容虚设,如今编撰史书、整理典籍的工作早就告停,只怕盗匪当前,萧布衣第一个就拿秘书省开刀。只盼萧布衣还能念及旧情,给秘书省原班人马一个活路。
萧布衣含笑道:“秘书省手头的工作可以先行暂停……”柳顾言心中一沉,萧布衣继续道:“因为国难当头。有轻有重。我还有更为重要地事情需要柳大人的秘书省协助。”
柳顾言忐忑问,“不知道我们秘书省有何工作?”
萧布衣见到群臣都是束手的样子。索性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今盗匪众多,我们只以东都精兵来战,难免势弱。我这些天想来,若能发动东都百姓参军,当可一战。可百姓毕竟少谙阵仗,所以抗衡瓦岗军之际,当以招募训练新军为主。可这招募新军一事可由民部尚书韦津韦大人主持,但是训练一事,却少范本,所以我请董中将还有舒展威郎将二人负责训练兵士,制定范本,秘书省全力配合绘图讲解等辅助工作,不知道柳大人可有异议?”
柳顾言虽觉得这活儿并不熟悉,可总算没被弃之一旁,施礼道:“下官尽力而为。”
萧布衣沉声道:“韦尚书,不知道你对我所言可有异议?”
韦津没想到自己和萧布衣不算熟悉,却被他委以重任,一时间不知道心中何等滋味,看了元文都一眼,施礼道:“下官听令,并无异议。”
元文都脸色不愉,显然认为韦津太没有骨气。
萧布衣却不理会元文都,知道要做事,各方的阻力当是会有,眼下当是快刀斩乱麻,一番形势让他们这些人明白现在的萧布衣不可或缺,再说变革整顿士气,然后才能全力作战。
攘外必先安内,东都若是散心,就会影响到兵士作战,兵士不能安心作战,那还能谈何卫护东都,若再败几场,东都不攻自破。
他现在竭力的促进东都良性循环,让众人都觉得人尽其才,前途光明才是大事。
“既然韦尚书、柳大人都无异议,招募培训新兵一事就先定下。不过东都百废待兴,需要各位大人各司其职,众位大人今日回转后,三日内将目前所做之事禀告上来,并先拿出半月之内要做之事,处理方法或建议,七日内我会派人巡查,半个月内观察实效。若对东都有益,定当重赏,若是全无半分效果,甚至对东都有害,定责不怠,不知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群臣都是面面相觑,头一回见到这种吩咐,全无头绪。
萧布衣也是暗笑,他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算是无为而治,心道这种命令下来,众人只要还想在东都,必当想办法做事。他估计三日内魏征必到,其余的事情交给魏征去做就好。
曹翰颤巍巍的上前,“请问梁国公,不知道对东都有益无益怎么定论呢?”曹翰身为儒林郎,当初也和萧布衣算是有过交情。
萧布衣沉声道:“儒林郎问地极好,其实这有益无益也不苛责,我觉得好、群臣觉得好、百姓觉得好,这就是对东都有益之事。这三者只占其一,可算有益。比如说儒林郎若是为训练新兵做出实际之事。注释讲解,或许兵士并不知道哪个人做此工作,但我萧布衣看在眼中,当叫一声好!比如说大隋九寺五监。做的虽是日杂之事,但能保持东都运转,众位大人后顾无忧,众位大人看在眼中,当会说声好。比如说董中将若是辛苦操劳,训练精兵,百姓看在眼中,当说一声好!人在做,天在看。这好与不好,太多人看在眼中,并非一人来定,不知道儒林郎可还有疑问?”
曹翰放下心事,略有激动道:“梁国公此等方法开创大隋先河。甚至可以说是历代未有。实在让下官惶恐中带有钦佩,下官再无疑问。”
群臣有的失落,有的振奋,萧布衣说的复杂。可用简单地来概括是,众人监督,做事地升官,不做事的滚蛋!
见到群臣不语,萧布衣知道这民主监督的方法实施肯定还会有不少的问题,可他毕竟还是尝试着来做。
不过他这点肤浅地见识运作在这个时代。也可以说是让很多人吃惊。
他其实也是十分谨慎。并不激化矛盾,所以很多事情也只求随机应变四个字。这是他和杨广的最大不同。杨广定下来一件事情,务求做的尽善尽美,甚至可以说是苛责,让手下绷的喘不过气来。他这种制度却是要宽松、有弹性许多,既然有弹性,当然可以缓冲调节那种下意识的抗衡,萧布衣就在掌握其中的尺度加以适应。
见到众人沉默,萧布衣趁热打铁,继续道:“从今日起,我会半个月内审核一次,公布成绩效果,不过今日还有一事和众大人商议。”
段达慌忙接茬道:“不知道梁国公何事吩咐?”
萧布衣笑道:“如今东都百废待兴,我这些日子查了三省六部地人员名单,发现多有空缺,这才想起还要招揽人才为主。是以决定在外城设梁公府,主要做三件事情。第一件就是为求东都官民齐心协力,立一申冤之地,遭受委屈、郁郁不能申述者可到此申诉,所有事情交与刑部侍郎薛怀恩、大理寺少卿赵河东处理。”
众官哗然,窃窃私语,显然有不解之事。
元文都终于忍不住道:“梁国公,我想你说错了一点。”
萧布衣微笑道:“不知道我错在何处?”
元文都正色道:“梁国公,大理寺少卿是赵河东不错,可薛怀恩好像是光禄寺太官令而已,而非什么刑部侍郎!”
百官疑惑正是为此,薛怀恩或许并不出名,可他爹薛胄在大隋性格耿直,持法宽平,曾因政绩卓越,调入西京任刑部尚书,颇有名望。不过当年因为薛胄太过耿直,在处理太常卿高颖一事时不符隋文帝地心思,坚认高颖无罪,这才被除去刑部尚书一职,任相州刺史,可此人素有大能,并不抱怨朝廷做法,并不自暴自弃,在相州又是做出相当的成绩。当初汉王杨谅造反,兵逼相州,薛胄无力抵抗,怕百姓遭殃,只能派亲信游说杨谅,保相州安宁。后来杨谅被平,杨广登基彻查余党,觉得薛胄并不抵抗,对自己怀有贰心,将他革职查办,本来要斩,相州官吏百姓有百余人冒死上京申冤,震惊东都。杨广一意孤行,却也是伊始登基,为立仁德,这才没有斩了薛胄,却还是将他免官发配岭南,结果薛胄年迈,不堪劳顿,病死途中,百姓为之沿途哀恸,闻之无不动容。杨广见状,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表面上虽若无其事,却还是把薛胄地儿子薛怀恩调入了东都,任光禄寺的太官令。杨广的意思很明了,他自己说什么罪不及嗣,既弘于孝之道,恩由义断,以劝事君之节,既然如此,老子有错,儿子有才一样重用。
可光禄寺是大隋九寺之一,不过掌管朝会、祭祀、酒醴、膳羞等杂事,并无实权,薛怀恩身为寺中四署中的一令,八品小官而已,刑部侍郎仅次刑部尚书。掌握重权,萧布衣蓦然说什么刑部侍郎薛怀恩,也怪不得百官疑惑。
萧布衣听到元文都质疑,微笑道:“薛怀恩上前听封。”
百官有些骚动。最末一人站出来,瘦小枯干,有些迟疑的上前道:“下官在。”
萧布衣沉声道:“我这些日子得知,太官令尽职尽责,甚得内史令卢楚大人和光禄寺卿徐大人推崇,且任太官令一职实在大材小用,特封为刑部侍郎一职,望你莫要辜负两位大人地举荐,令尊当初在刑部断案如神。也望你莫要让令尊在天之灵失望。”
百官惊诧不已,只因为这种提拔已经不能用破格来形容。
薛怀恩却是惊诧夹杂感激,不知道为何突然官从天降。方才他听萧布衣说什么刑部侍郎薛怀恩之际,只以为是旁人,却从未想到自己身上。只因为到现在为止。他甚至没有和梁国公说过一句话!可是梁国公却如此破格提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