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士说:“因为你也是受愚弄的,你自己并不想为难我,对不?”
金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你对我这样好,你能做我的情人吗?”
叶寒士一呆,脸腾地红了。他不防对方如此直率坦诚,自己怎么回答她呢。同意,这万万不行。不同意,怕又伤了她的心:“这……”
“哈哈哈,小苗女,这小子不想做你的情人,老要饭的倒十分乐意接受你奉送的称号,你意下如何?”
蓦地,背后传来一阵豪笑。叶寒士和金环同时转身望去,只见答话的是一个破衣烂衫、身负九条布袋、手握绿玉杖的老花子,他身边一排站着六位年岁不一的乞丐。
乾坤袖怒斥道:“苦蟾乞你阴魂不散,居然又找上门来!难道这么快就忘了芦塘之辱!”
来人正是丐帮新任帮主苦蟾乞和六大护法碎肌乞、烂肠乞、裂肤乞、断骨乞、破肚乞和折颈乞。他们被冷血堡冷半目解穴之后,不但不感谢冷半目相救之恩,相反指责他不和灭雕神女交手,放走了乾坤袖叶寒士。双方争执几句后,各自分手。苦蟾乞仍不死心,带着六大护法四处寻找乾坤袖,凑巧在这山坳间相遇。灭雕神女不在一旁,虽说多了个苗族女子,苦蟾乞哪里将俩人放在眼里,所以扬声大笑着现身。此时,听叶寒士提及芦塘之辱,顿时环眼狰狞,凶光暴射,煞气四溢,单掌朝乾坤袖劈出一道猛烈无比的掌风。
叶寒士见掌势雄厚,不敢硬接,移身出袖,白芒般用“切”诀攻敌。
老要饭的一招落空,脸色骤红,怒吼道:“有种的别走!怎不敢对上一掌。”吼声中,如影附形,伏虎掌中“猛虎出涧”又已攻到。
叶寒士被一激,忍不住怒道:“对上一掌又怎样?”两掌力推,排空热力如浪似涌地向苦蟾乞的伏虎掌力迎去。
闷雷似的响声炸起,苦蟾乞和叶寒士被震得各自倒身踉跄后退七、八步,方才隐住身形。
叶寒士若是运用飘絮步法结合铁袖功与敌人对阵,胜负少说也要在数百招之后。可是他少年气盛,一言不适便动怒硬干起来。尽管由此他任督两脉已开,内力较前平添二成,到底不及苦蟾一甲子以上的修为。对掌后,表面上双方都退七、八步,但是实质上前者是单掌,后者是双袖,更兼后者在后退中感到胸口一闷,喉头顿甜。若不是他死命将一口逆血咽回腹中,当场出丑是难免的了。
苦蟾乞见对方无恙,和自己打了个平手,不由恼羞成怒。发出一阵嚎嚎怪笑!深夜之中听得在场之人毛发悚然,头皮发炸。笑音未落,双掌斜斜拍出,两道猛烈无比的劲力朝对手滚滚扑来。
乾坤袖一咬牙,展开飘絮步,双袖似剪,在数丈方圆之地见招拆招,游斗不息。
老要饭的大喝道:“小子,今晚你难逃死罪!”话音未落,身形连挫,双臂挥舞如风,呼呼呼连发三掌。这三招一气呵成,宛似一掌,却掌印弥漫,既奇且快,又猛又狠。实乃伏虎掌中之精髓“九九回风”招。顿时掌影如山将乾坤袖罩定。
叶寒士突然感到正反两股劲力袭到,自己飘絮步法呆滞,心知不好,猛提一口气,竭力挥袖抵挡。不料,斜侧一股寒风撞中腰畔,如受千斤重力。他闷哼一声,再也憋不住上涌的逆血,张口“哇”的一声,鲜红狂喷而出,身形摇摇晃晃就要倒下!
突然,红影一闪,叶寒士已被拦腰挟起!他只觉耳畔风紧,身子虚空,不多一刻他已经晃晃悠悠地昏迷过去。
原来在苦蟾乞正面进攻时,六大护法之一裂肤乞偷出砭骨生寒的冰风掌正中叶寒士腰际。
眼看神雕殿下令重金捉拿的乾坤袖就要到手,红影一闪,那个毫不起眼的苗女居然挟起叶寒士飞逃而去。苦蟾乞气得狂叫:“追!”七人如七枚离弦之剑,呼啸射出!
这是座迷人又危险的丛林。苗女金环为救叶寒士慌不择路,落荒而逃,不知不觉中已涉入荒林之中。丛林闷气潮湿,树木高得吓人,树冠将天幕完全遮住,一点月光星光也无法透落。丛林中一片黑暗,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金环上身穿的薄如蝉翼的外衣被横出的树杈撕成碎条,下体没有及膝的红绿间色短裤也成了布片片,两条黑亮的大腿划得血迹斑斑。这些都没有阻止她的脚步,她像只惊恐的鸟,扑腾着翅膀,一个劲地朝丛林深处跑去。不过,有一点她没有忘记,就是尽量保护好怀中的伤者,连树枝的侵害也不允许。终于,她凝神细听,已听不见身后的追赶声、怒骂声了。她怎么能想到身后七人此刻的命运呢?
苦蟾乞等七人一排搜进丛林,刚踏入荒林边缘,黑脸的碎肌乞就说:“帮主,这荒林野地想不到的危险很多,以属下之见,不如守在林外,那对狗男女终究会跑出林来的。”
一旁的无鼻烂肠乞道:“属下也认为帮主千金之体不该进这不毛之地。”
苦蟾乞听了。断眉一挑,怒吼道:“若是贼男女越林而过,我等也在此等么?殿主再三下令搜捕叶寒士,眼看大功可建,尔等反倒不乐意了。本邦主真想执行邦规?”
一派训斥,六大护法个个敢怒不敢言,随着苦蟾乞窜入丛林。整个丛林犹如一座阴森、黑暗、可怕的坟墓,到处是腐烂的气息,这种气息不由人不想到死亡。渐渐地他们的脚步不快了,身法呆滞了,像个凡人一般在积满霉烂落叶的小径上深一脚、浅一脚朝前摸索而进。
突然,脸如锅底的碎肌乞感到左脚脖一紧,身子一下失去平衡,往前扑倒。人还没着地,反倒凌空升起,一根粗如手臂的枯藤紧紧地扣住他的左脚脖,把他吊起足足三丈高。
他无意中踏入了捕兽活扣!
六大护法中烂肠乞和碎肌最好。他见老友被凌空倒吊,急得长啸一声,身化龙形,跃起三丈余,手中双刃刀一片白霜朝枯藤砍去。枯藤摇晃了几下,居然不断!烂肠乞不能在空中停留,身形一沉,呼地脱下。他双脚刚着地面,就感到脚下一软,情知不妙,想再跃起,可惜一口真气刚断,无能为力。就听得一阵“哗啦”声,地面顿时陷塌,腾起一团湿雾。
湿雾终于消失,出现在苦蟾乞眼前的是一幅更加可怕的画面。一个丈余宽狭的直坑,足有十丈深。坑中两人正在声嘶力竭地惨叫。他们正是烂肠乞和裂肤乞。没有鼻子的烂肠乞是自己掉下去的。额头长有一道深可及骨刀疤的裂肤乞却是被烂肠乞带下去的。就在烂肠乞掉入深坑的一瞬间,他出于本能地掏出身藏飞索,一爪正好抓住了裂肤乞。没有防备的袭肤乞朝前踉跄了几步,就这几步恰好落入了陷井。落入陷井倒还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陷井中现在的情景。
坑底黑乎乎的一层东西突然蠕动起来,并且发出了“丝丝”的俯啸。坑内两人低头一看,吓得惊叫起来。原来坑底足足有五尺厚薄的活蛇,大压小,小压大,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
被他们俩人落下时一压,像进入冬眠的蛇全苏醒了,慢慢蠕动起来。二乞都感到脚下在抽空,身子在下陷。无数条伸着红信子的蛇游上身来。他们拼命地挣扎着,惨嚎着。但没有多会儿,黑沉沉的蛇淹没了这两位一甲子以上功力的武林高手。深坑之中又恢复了平静。
苦蟾乞他们看到的就是这幅惨图!
还没等他们从惊愕中返过神来,头顶上又传来惨呼:“邦主,快救救属下,这是根食人藤。”
食人藤?剩下的四人均抬起头来。只见碎肌乞身上出现了许多细细的血色长藤,正一圈一圈地紧紧缠绕着。碎肌乞现在真的碎肌了。皮肤一片片在裂开,血渗出很快又被血色长藤吸去。说正确点,这藤不是食人藤而是吸血藤。
下面的人个个脸色灰白,毛骨悚然。苦蟾乞最先发出一声怪叫,掉头就往来路上飞奔而去。断骨乞、破肚乞、折颈乞三人也不甘落后,发一声喊,兔跳鹿奔般随在邦主身后向林外逃去,远远地还听得到碎肌乞可怕的怒骂声——“该死的苦蟾,你卖邦求荣,你不得好死!我碎肌死了也要化作厉鬼来拘你的魂,吸你的魄。定要叫你后悔今日的不义……啊……该死……”
没有声音了,碎肌死了吗?
四个奔跑之人都在这样想,却谁也不愿回头。好像一回头就会陷入蛇坑,碰上吸血藤一般。
丛林的可怕阴影将跟随他们一辈子。
苗女金环抱着乾坤袖还在往丛林深处急走,她仿佛急着赶赴一个目标似的,不顾一切地朝前走。她小巧结实的乳房已完全裸露出来。她整个苗条的躯体呈现出一片淡咖啡色,却又细润得像丝绸一般。她眼睛有点蓝色,硕大,惊恐中更闪耀着一种猫的机灵敏捷之光。假如此刻叶寒士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另一种类型的美人的怀抱中,会有什么感觉呢?无法想象。
金环穿过几棵连系在一起的桦树,刚想跳过一片乎如镜面的水草地,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带着叶寒士蓦地沉入,沉入进一个不知去处的地方……
第二十章情结泪梦
天亮了,在丛林中天亮的标志是树叶的间隙洒落无数点光亮,树杆,草泽,小径全都披上了斑斑驳驳的外衣。乾坤袖就在这时悠悠醒来。他仰躺在软软的草地上,望着茂密的树叶间嵌着的光点,记起了昨夜的经历,记起了裂肌乞偷袭的冰风掌……然后就是有人凌空抓起他,挟在腋下飞遁。难道又是灭雕神女再次救了自己,他急忙硬撑起软弱的身子,四下看去。
呵,他深深地吸了口凉气。只见一双满含痛苦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这双眼睛不是灭雕神女的,而是苗女金环硕大的美眸。
一个泥潭,足足有十几丈的泥潭。苗女金环身陷在泥潭之中,只露出胸脯和头颅以及两条胳膊。也幸好胳膊露在泥潭之外,双手紧紧地拉着泥潭边缘的一根青藤,否则她早已遭了灭顶之灾了。更惨的是,一颗巨大的树杆正压在她的左肩上,一片血水已将左肩和胸膊染得殷红,连泥潭里的浊水也成红色。这个异族女子无比坚强地咬着牙,坚持着。试想,左肩是数百斤重的树杆,脚下是一片不能着力的烂泥,仅凭双手抓住一根细细的青藤。若是手突然无力了,若是藤蔓突然断了,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天啊,你……你怎么啦?”
金环此刻完全清醒,她就凭着清醒才坚持着。左肩的伤痛,树杆的重量几乎使她绝望。
但她还是活着,坚强地活着。昨夜当脚下一软,身子下降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叶寒士抛了出去。然后拼命地伸手去抓身外可以抓着的东西。她果然抓着了一条垂挂着的藤蔓,但是这样能持续多久呢?她盼望一丈外的叶寒士醒来,但又觉得他醒来想不想救她是一会事,能不能救她又是另一会事。因为对方也是个重伤之人。
现在她见他终于醒来了,并且正拼命地朝自己爬来,不由得泪水溢出了眼眶。
“金姑娘,你再坚持一下,我立即来救你!”叶寒士边爬边喊!每爬一步,内腑和腰际就感到阵阵闷痛,但是他还是爬到了泥潭边。
双手插入泥里,拼命挖着金环身边的黑色淤泥。可是这一行动最终证明是徒劳的,除了溅了两人一脸的泥水外,金环身周的黑泥依然一样多。他又拉着苗女的胳膊想把她拔出泥潭,结果又失败了。那棵压在金环左肩的大树杈不弄走,金环是无法离开泥潭的。
一阵忙碌,叶寒士成了喘息咻咻的黑泥人。他卧伏在金环面前,吃力地问:“金姑娘,你痛吗?”
金环摇摇头,说:“左肩骨像砸碎了。不过一点不痛,只是感到麻木。”
“能有什么办法救你出潭?”
金环又一次摇头:“你伤很重,根本没有力量移走这棵三、四百斤重的大树。看来我注定要死在这儿了。反正我也想死,所以无所谓。”
叶寒士惊问:“你想死?”
“是呀。”
“还想为抛弃你的男人去死?”
“不!不是为他死!这次是为你死的。我是为救你才跌落进泥潭,所以这次死还死得挺值得。”
“不!我不能让你死!不能让你为我死!”喊着,叶寒士再次将双手插入泥潭,用疯狂的速度扒着她身周的泥土。
“叶……我称呼你什么呢?”
“随便。随便称呼什么。”叶寒士还不停手。
“叶大哥!你别挖了!你挖去多少,又涌来多少,有什么用呢!快别挖了,你十指都流血了,看着叫人心疼。”
叶寒士深深地叹了口气,停止了无为的动作。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