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站成两边,各有一人在前,当然是燕无双对石惊天罗。
石惊天说:“在下与姑娘比试,意在点到为止,不知姑娘之意是否……”
燕无双说:“随尊驾之意。请!”
“如此,在下斗胆了。”言语之中,身形一矮,不丁不八站了个很怪的姿势,双掌翻地,周身顷刻之间布满了浓浓的白色气机。气机分成两股,像蟹钳般左右朝对方推去。慢慢,燕无双的身形已被白色气机无声无息地吞没了。
杜月仙先是吃惊,“为何燕妹不回手?”然后又觉得十分奇怪。一团白雾笼住了燕无双,雾外的石惊天象在负着什么重物一般,双脚渐渐往下沉,青石板纷纷碎裂,涌上的泥土已经掩没了他的脚面。石惊天还是保持着翻天托地之姿,额际的大汗串串滚落,连绿色绸袍也湿了好大一片。更令人吃惊的是,那团白雾中的燕无双仿佛睡着似的,不见任何动静,连柔和的雾汽也仿佛凝固了一般,无波无涛地一动不动。
石惊天的双脚已淹入地面。托地之掌在发抖,翻天之掌在下沉,似乎无形之中身负的重物越来越难以支撑。渐渐,他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双眼也暴凸而出,大有奔出眼眶之势。继尔,石惊天像掉进了冰洞一般,浑身颤栗不止,牙齿也咬得格格直响。他闷哼了一声,嘴角渗出两道殷红的血线!
蓦地,包围在燕无双身周的白雾突敛。似花如玉的小美人儿已笑盈盈地露出身形,依旧是神定气闲,依旧是笑容不变。再看石惊天,这位逍遥公子如今不逍遥了,泥一般瘫倒在地,牛似地粗喘着。
燕无双喊:“赫雪豹。”
赫血豹一怔,忙应道:“小的在。”
“你可扶着公子回去了!记住必须静养一月,不得炼气,不得纵欲,否则后果难测。静养一月,内伤定然会好的。”
赫雪豹恭敬地一躬到底,说:“小的立即送公子回去,不过……”
“有话尽管说!”
“小的不敢冒犯天怒。只是想问,姑娘虽是天神般手段,但手无快刃,如何能在瞬间便将小的手掌切断了,而断口又是齐整十分呢?”
燕无双秀眉一耸,说:“你看,在你左旁有一株梅树,左边一支如酒杯粗细的树杈看准了吧?”
赫雪豹忙答:“看准了。”
“它也会像你的手臂一般断落的!”说着,燕无双右袖微动,一道白芒忽掠而出,眨眼间又敛。指定的梅树树杈“咔”地一声也齐根而断,跌落尘埃。
赫雪豹双膝一软,啪地跪倒,伏地道:“姑娘天人天威,小的心服口服。”
燕无双说:“你相貌凶野,心底暴残,野性未收。但做人坦荡,干脆,一股子绿林豪杰之气倒也叫人佩服。只是今后别干那种欺软霸弱之事!要知好男儿头可断,理不可屈。若能如此,今后定是一条好汉。”
一番由衷的话语,说得赫雪豹大汗淋漓。他叩了几个响头,一声不响地背起仍然软瘫在地的逍遥公子石惊天,纵跳飞驰而去,瞬息不见。
杜月仙正待唤燕无双回房,只见她目视西南角的楼檐道:“朋友,你听了多时,看了多时,若有事不妨下来一叙。否则再行鼠窃贼视之为就有难看的了。”
话音没落,西南楼角腾起一道黑影,快捷无比地向黑暗中窜去。
燕无双叹道:“此人身手不在石惊天之下,肯定又是我们的敌人。”
此时的杜月仙对燕无双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住地说:“妹妹,真了不起!”
两人回房,夜来香早已唤人重整了一席酒菜。当然一块黄玉已笃定入袋,岂有不卖力的道理。再说她也觉得燕无双为女人争了口气,是天大地大的好人。为她做点什么也心甘情愿。
等她告辞离去后,杜燕二女匆匆吃了点菜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各自的经历。最使她们丧气的是,大家都不知燕无心眼下身在何外,人在哪方?半年多没有下落,难道……这—点燕杜二女谁也不愿提出来。
“嫂子,你为保燕门一块血肉,—线香烟,投身青楼,与众多臭男人虚与委蛇,真为难你了。小妹在此代兄长多谢你了。”言罢,深深一躬。
杜月仙眼圈一红,泪水又盈满眼眶,道:“燕妹不骂我伤风败族,不计较我以前的所作所为,为嫂已经感恩不浅,哪还敢图谢。”
燕无双忙劝道:“嫂子,今非昔比,昨日视若一梦,今后才是康庄。有嫂子一番义举,才有我兄长的性命,才有我燕门的香烟。日后若谁敢对嫂子稍有不恭之词,我燕无双定叫他后悔不及!”她这种不怒而威的神态,连杜月仙也感到震撼。
“嫂子,待小妹为你打通三焦,顺便也通任督可好。”
“好!当然好!只是太麻烦燕妹你了。”
“—家人还说两家话,嫂子莫非不愿认我自家人?”
“哪里,愿都来不及呢。”
“如此你就乖乖给我坐着,待小妹来侍候你。”
一对姑嫂说笑间,开始了武学之中十分艰难的行程。不过凭燕无双之能,通通三焦,开开任督已是十分方便之事。杜月仙有今日的收获与半年来的苦熬应该说是有因果关系的。做人不妨吃点亏,有时吃亏就是便宜,吃亏的时候正是占便宜的开始。
且说赫雪豹背负着逍遥客石惊天赶回贼巢。一则背上负着一人,自己又断了右腕;二则心中仍在想着美貌的燕无双姑娘,因此赫雪豹一路行来并不快捷。刚穿过又瘦又长的小巷,跨过乌鹊桥时,突然前面一黑衣蒙面人拦去了去路。赫雪豹干过无数次蒙面拦路的勾当,但是被人拦住去路还是第一次。他怒喝道:“不要命的狗东西,你可知道爷们是谁?”
没有回答,对方侧身站在月光下,宛如一尊黑色雕塑。
“喂,你到底是谁?”
“追魂使者!”话音刚落,黑衣人恍如大鹏临空,双掌一搓,劲若流矢,狂飙已兜胸劈到。
赫雪豹捷如奔狸,向一旁猛窜!刚放下背上的逍遥客,还没返身,掌风已呼啸突至。潜力推得他如狂浪中的孤舟,踉跄不停。他煞气顿生,环眼狞狰,左掌不甘示弱地迎势推出,“轰”地一声响,彼此都中了对方的掌力。黑衣人狞笑着不动声色,仿佛那一掌不是击在他胸膛上一般。
赫雪豹却不像人样了。胸骨粉碎,—片血肉模糊,口一张,逆血箭般窜出。他连退七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了几口粗气,只说出四个字:“五圣大法!”便嗵地躺倒,一命归西了。
黑衣人冷冷地转过身来,走近瘫在一旁的逍遥客身边。石惊天尽管不能动,但耳能听,眼能看。他长叹一声道:“亢公子,莫非想借刀杀人?”
黑衣人发出一串枭鸟般的怪笑,点了点头。
“亢公子心肠如此歹毒凶残,不怕天报?”
“本公子从不信天命。”
“罢,罢,罢:逍遥一生乐无穷,奈何片刻终遗恨!请亢公子动手吧!”逍遥客长笑闭目。
黑衣人暗运一口气,道:“石兄休得怪我!”啪地一掌凌空击下。可怜逍遥客顿成一堆肉泥。黑衣人更有绝的,拉过赫雪豹的尸体放在石惊天尸旁,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从中洒出一些黄色药粉,顷刻间两具尸体已渐渐变小,变小,最终成了两摊血水。黑衣人随手一掌,击起路面泥土将血水掩没,这才一跃冲天,腾身而起。宛如巨鹏临空,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反方向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迎春楼后院的小楼中,燕无双已经收功调息毕。睁开星眸,只见杜月仙正两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似有无限惆怅般地幽幽叹息。她知道嫂嫂一定又在思念哥哥了。这尘世茫茫,人海苍苍,何处寻觅亲人的踪迹呢?她也忍不住也发出一声长叹。
杜月仙一惊,返过神来,见小姑已调息毕,忙道:“燕妹!你劳累了一夜,该吃些什么了?姐姐给你去做好吗?”
燕无双莞尔一笑,道:“姐姐不用客套,我真的一点也不饿。你现在丹田之中真气聚散情况如何了?”
“妹妹果然好手段,为姐三焦畅通,武功已复。并且任督顿开,眼下感到浑身轻松,丹田中十分充实。真该好好谢谢燕妹了。
“说不准客套,又来客套了,莫非姐姐正与小妹分生?”
“唉,为姐可是由衷而感呀。”
“好啦,好啦,我们换个话题吧。姐姐腹中骨肉不知是男还是女?”
杜月仙脸一红,羞愧地说:“是个女的,就象燕妹就好了。”
“好啊,做姐姐的想占妹妹的便宜,看我不哈气你。”说着伸出手就待哈杜月仙的笑腰穴。
杜月仙连连求饶,说:“要是你哥哥在此就好了。”
一提到燕无心,俩人同时沉默了。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不是滋味。突然,窗外“答”
地一声响!燕无双反应奇快,身形晃动间,人已一缕轻烟跃出窗去。就见三点寒星直奔面门。
“雕虫小技也敢逞凶!”无双娇叱一声,摄唇一吹,三枚金钱镖溜溜一旋,向左侧斜飞而去。
她四周一眺,只见一条黑影朝西电掠而去。她顾不得招呼杜月仙,横空飞驰追去。
第十九章粉红陷井
燕无双扑出窗棂,只见一名身穿黑色劲装,背插长刀的夜行人正星驰电掣般朝花园外泻去。她顾不得与杜月仙招呼,轻烟般掠划而追。夜行人轻功也十分了得,在墨夜中身法快若石火电光。按说燕无双能在三里之内追上黑衣夜行人,不过她存着探其究竟的想法,只在后面不急不缓地步虚御风跟着。
行不多久,夜行人来到一片山坡前。回头观望片刻,身化龙行跃上山坡,长虹经天般向黑暗中一闪即逝。燕无双跟至山前,抬首凝眸朝山看去,只见片片连连的屋宇依山而建,迤至山腰。粉墙碧瓦在月光中如游龙走蛇。这是什么地方?夜行人呢?她感到纳闷,又有些好奇。暗忖,这夜深人静,不妨上山一探,随即展开飘絮步法,冉冉升至坡上。瞬息已到了一道院门前。抬头望去,门楣三字:“迷踪园”。阵阵夜风送来园中幽幽花香。燕无双豪气勃发,拔高二丈,泻入迷踪园内。
哦,这是人间,还是仙景?
一道笔直的玉石甬道,两旁植满奇花异树。人工开拓的小溪波光闪闪,整个园内似横黛笼烟,罩着一层神秘的轻雾。忽闻一缕洞箫声悠悠传来,委宛动人,和着香草古树,苔痕云锦,和着浓浓月色,习习夜寒,使人恍惚中如入瑶池仙景。这究竟是何人的居所,如此华丽,简直叫人无法想象。刚才的夜行人分明奔入了迷踪园。可是园中恍如深湖,根本没有半点凶残之气,只是泛着阵阵柔和静寂的涟漪。燕无双三思之后,循着悠悠传来的箫音步入园深之处。眼见一幢绿色小楼越来越近,楼中隐隐烛光晃动,窗纸上印着一条欣长的人影,果然是洞箫横吹,音韵委婉,好似游子思乡,念及倚门爱妻,意绪寂落地哀怨不已。这一情绪牵动了无双的女儿情肠,父母、兄长就如置身在前,朝她泪溢愁面。她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顺颊而下。她一步步仿佛被萧音牵动似地走向绿色小楼。
蓦地,萧音一振,如铮锵金玉,征曲高奏。眼前景色突变,萧瑟秋风,凋零万物,惨雾霏霏,黑烟四腾。这黑烟之中簇涌着无数奇形怪状的恶鬼厉魔,个个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扑来。
燕无双惊得大叫起来。女孩儿最惧的就是这些鬼影,特别是深夜,独人!她回首想跑,只见一条白浪滚滚的大河横卧在前,波涛之中一头巨大的黑龟在张嘴冲上。她吓得再次转身,不顾一切地双掌猛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奔去。可是,走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惊吓得香汗淋漓,却发现自己仍然在老地方。
心中一顿,莫非自己陷入了奇门阵中?在穹窿古洞神府之石壁上也记载了不少奇门遁甲之术。休、生、伤、死、景、惊门八门按乾、坎、艮、震、异、离、坤,八方排列变化无穷,乃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六合,六合生八卦,继而幻成永无止境的变化。这奇门遁甲更能生克五行,倒转八卦,利用有无相循,虚实相应,配以音律,勾动入伏之人的心绪,化成生、死、幻、灰、晦、明六门,玄奥非常。俗言说魔由心生,入阵之人只需稍一不慎,因情生幻,便陷身其中,颠倒阴阳,渴竭而死。
想到此处,燕无双一身冷汗。至此,她才明白这悦耳箫声乃启动阵法之钥,也是逗引她心神之饵。如今自己已陷入不知名的奇门之中,又如何脱身出伏呢。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