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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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第5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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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了,不知这位杨君可曾在村里住过?” 
 
    “別急…先让我想想啊……”那老者揉了揉眼,喃喃苦思起来。杨肃观官居一品,名满天下,歷任兵部职方司郎中、五经博士、太常寺少卿,目下则是內阁最年轻的大学士,如此人物在前,那老者却始终说不出个道理,听他矇矇地道:“杨肃观……杨阿肃……杨阿观……”他掐指捏算一阵,忽问孙子道:“阿中,村里有谁叫『阿观』么?” 
 
    “没这个人!”杨阿中咬牙切齿,兀自瞪著门外的杨阿青,十分仇视。唐王爷与房总管对望一眼,摇头之中,只得提笔再写字条:“那这个名字呢?老丈可曾听过?” 
 
    “杨绍奇?”老丈玻鸹杌ɡ涎郏久嫉溃骸把畎⑸堋畎⑵妗彼杆懔税胩欤疵涣松ⅲ肜匆裁惶馊肆恕R涣隽思父龆ぷ樱孔芄懿挥晒緡伡干仆跻床黄伲崞鹆嗣剩中戳烁雒殖隼矗骸罢馊四兀空飧瞿昙统ば险梢残硖俊薄
 
    “杨远?”老人定睛一瞧,不觉啊了一声。唐王爷大喜过望,忙道:“老丈认得他么?”那老者喜道:“当然认得,还挺熟的呢。”说著挥手暴喝:“杨阿远!过来!”听得喊声,人群里走出一名乾瘦汉子,他伸进了脑袋,朝门里挥手而笑:“小人杨阿远,几位大爷找我么?” 
 
    唐王爷伸手抚面,房总管嘻嘻笑骂,一旁太监则是摸起了自己的空鬍鬚,打了个哈欠。 
 
    住在京城的都知道,杨家的家长早就不见了,十年前杨远到水定河边洽公,意外失足落水,就此溺毙无踪。可怜堂堂的大学士,却只剩了一个衣冠塚,倘使面前的瘦汉真是“杨远”,那八成是恶鬼附身了。 
 
    眼看此远非彼远,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王爷自是一脸沮丧,房总管凑头过来,细声道:“怎么样?还能查下去么?”唐王不愿无功而返,低声便问:“总管,杨远可有什么別字?” 
 
    杨远若真是本乡出身,平日用得必是小名。便如“阿中”、“阿青”一般,只是时隔久远,杨远字什么、號什么,却是无人想得起来。唐王爷满心愁闷,却也没輒了,他喝了口热茶,正思索间,忽听眾太监催促道:“王爷赶紧走吧,现下已是午夜了,天光亮前咱们定得回宫哪。” 
 
    陡听此言,唐王爷本已起身,却又坐了回去,喃喃地道:“天光亮……天光……”房总管讶道:“王爷,你怎么了?”话声未毕,猛听王爷一拍桌子,暴喝道:“阿光!” 
 
    眾村民咦了一声,面面相觑,唐王爷深深吸了口气,逕自抓起了毛笔,火速写下三宇,喝道:“老丈,你来瞧这个名字。” 
 
    “杨刑光?”眾人一同探头过来,齐声道出这个名字。 
 
    屋內鸦雀无声,却听那老者“咦”了一声,道:“阿光?”唐王爷大喜过望,喝道:“阿光!”眾太监不知他俩何以光来光去,莫非要吃光抹尽?正纳闷间,那老者打开了抽屉,翻东找西,慢慢寻出了一张纸条,他低头比对半晌,忽地讶道:“欵,阿光真是叫这名字。”说著抬起头来,道:“这位大爷,你……你怎么识得阿光的?” 
 
    唐王爷惊喜之下,忍不住双手一拍,自向房总管道:“有了!杨远就是杨刑光!” 
 
    杨远,字刑光,景泰十七年皇门金榜进士,说来这“刑光”二字,正是“中极殴大学士”的表字。唐王爷误打误撞,居然找出了线索,他嘘出了一口长气,道:“老丈,我是阿光的朋友,找他十几年了。他以前可是住这儿么?”那老者苦笑道:“您也在找他啊,真不巧,咱们也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哪。”唐王一脸纳闷:“你也在找他?为什么?” 
 
    话声未毕,面前已然送来厚厚一叠纸条,跟著老丈苦笑、孙儿大笑,屋內从上到下,乃至於门外窥看的乡民,全都哈哈笑了起来:“阿光!阿光!花光光啊!” 
 
    房总管咦了一声,听不出所以然来,忙道:“花光光?什么花光光?”眾乡民捧腹笑道:“钱哪!不是钱,哪里能花光光啊?” 
 
    眾乡民莞尔失笑,房总管也醒悟过来,方知阿光是个穷光蛋,那老者唉声叹气,將厚厚一叠纸片翻了开来,道:“哪,这些就是阿光写的借据,加起来一共六十几两银子,抵得上两头毛驴了。”房总管心下一凛,忙来看借条署名,只见上头胡乱画了个押,立书人果然是“杨刑光”。他咳了一声,便附耳过去:“王爷,有点怪。” 
 
 
    確实有点怪,杨远是前朝五位大学士之一,家財万贯,学富五车,怎可能在家乡借钱不还?唐王爷怕自己弄错了人,便又翻了翻借据,待见纸张泛黄,立书年份远在景泰初年,沈吟便道:“老丈,这么多年来,阿光一直没回来么?”那老汉嘆道:“那是当然了。这小子借了一屁股债,之后便躲到外地去了,咱们村子里受害的可不只一家一户哪。” 
 
    房总管又道:“老丈,这人以前还做过別的坏事么?”那老者道:“那倒没有,阿光是个游手好閒的,除了偶尔喝醉酒,倒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听得此言,房总管心下了然,当即俯身过来,附耳道:“王爷,不必问了,这人不是杨远。”唐王爷嘆道:“何以见得?”房总管细声道:“那还用想么?堂堂的內阁大学士,为何要为几两银子逃亡外地,不敢返乡?” 
 
    唐王爷一颗心直往下沈,眼看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河北杨家祖源,居然还是一无所获。他瘫倒椅上,呆呆出神,过得好半晌,方纔道:“老丈,这阿光为何欠你的钱?可是好赌么?” 
 
    那老者苦笑道:“也算是赌吧,这小于每隔三年便要去省城大赌上一场,不过他老是输,慢慢就光啦。”房总管讶道:“每隔三年赌一把?这是什么赌局?”那老者乾笑道:“朝廷办的赌局。”房总管还待要问,已给唐王爷拉住了,道:“他说得是科考。” 
 
    房总管心下醒悟,这自古科举便是个火坑,引得成千上万的读书人望里跳,偏生状元就只有一个,每回放榜出来,总是一家庆喜万家哭,看那“阿光”命运乖离,必也是全家抱头痛哭的一个了。 
 
    想起读书人一穷二白,常为赶考东赊西借,想来这阿光定也是个穷秀才,房总管又道:“那后来呢?这『阿光』可考上了吧?”话声未毕,眾乡民已是嘻嘻而笑,那老者摇头道:“嘿嘿,那小子要是考上了举人,咱也可以做状元囉。”唐王爷皱眉道:“怎么?阿光读书不行么?” 
 
    那老者摇头道:“这人其实挺聪明的,可惜就是太懒,什么事都是光说不练,尽耍嘴皮子……唉……我早就劝他安分守己,专心种地,可惜好话三边、连狗都嫌,只由他吃屎去了。” 
 
    听到此处,连唐王爷也不想问了,看这“阿光”不学无术,长年科考不中,怎比得上杨远的盖世文章、过目不忘?若要说他俩本是同一人,那真要闹笑话了。他嘆了几声,叉道:“老丈,这直隶省境里,可还有別的杨家村?”那老丈摇头道:“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要说离北京最近的,当属咱们村子了。”耳听眾太监频频咳嗽,都在催促自己走,唐王爷也不抱希望了,正要离去,忽然键心念一动,想起村子里颇多俊美少年,忙道:“等等,我还一事相询,这阿光生得什么漠样,你可还记得?” 
 
    “记得吆。”老丈还没说话,后厨却冒出了一个老婆婆,看她眉花眼笑,急急来说:“那阿光是天生的美男子,肤色白、嘴巴甜,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眨啊眨的,全村没一个人物比得上他……” 
 
    杨家村多有俊秀人物,眾人亲眼所见,房总管更是亲手所摸,看来这位“阿光”定是个罕见的美男子。唐王爷久在外省,虽不清楚杨远的长相,可看杨肃观、杨绍奇这对兄弟的风采,想来爹爹也差不到哪儿去。 
 
    他沈吟半晌,正要再问,却听那老丈呸道:“妇道人家没见识!脸蛋俊管个屁用?家里没饭吃,妳能拿老公的脸蛋下饭?那姓于的就跟妳一般蠢,才会沦得这般清苦……”那老婆婆反讥道:“瞧你酸的,人家于姑娘心甘情愿,却要你囉唆什么?” 
 
    “他妈的!谁囉唆了!”老丈怒吼咆哮,重重一拳敲在桌上,门外乡民则是掩嘴偷笑,当作好戏来瞧。唐王爷听得阿光似有妻子,忙问道:“姓于的?这又是谁?”那老丈赶忙收敛怒气,道:“这于姑娘是个江南美女,后来北上依亲,住到了村子里,没想便给无赖糟蹋了。”那老婆婆讥讽道:“没嫁给你,那就不算被糟蹋。” 
 
    “他妈的!谁糟蹋谁了!”那老丈大怒欲狂,真要掀桌子了,一片胡闹中,唐王爷微微沈吟,忙问老房道:“杨家主母姓什么?”房总管附耳道:“姓于没错。” 
 
    有谱了,唐王爷心下大喜,看杨远的夫人姓于,这“阿光”也有个姓于的老婆,世上岂有这般巧合事?他心中生出希望,反而不敢隨口来问,当下取起了杯子,喝了口粗茶,细细凝思过后,方纔道:“老丈,你最后一回见到阿光……是在什么时候?” 
 
    “景泰十四年。”老婆婆又冒出来了,她掀开布帘,笑道:“那年阿光到家里借钱,说要再拼一次科考,以后就没回来了。” 
 
    “贱婆娘!妳到底向著谁?”那老丈怒吼狂叫,將布帘摔了回去,他见眾人瞧著自己,赶忙咳了几声,道:“妇道人家,不须一般见识。”唐王爷不置可否,只微笑道:“后来呢?你没去找于姑娘要债?”那老者脸上一红,忙道:“这也没法子啊,咱们找不到阿光,怕他捲款逃亡了,便去他家里找人,后来于姑娘把房于抵给我们,便带著孩子走了……” 
 
 
    “等等……”唐王爷讶道:“孩子?阿光有孩子?”那老者道:“有啊,那孩子倒是比他爹爹强多了,六七岁年纪,人静话少,一双眸子炯炯发光,那时候咱们赶他母子出门,他也不哭不叫,居然还懂得安慰娘……”唐王爷心下一凛,便与房总管对望一眼,忙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那老者皱眉苦思:“我想想,这孩子好像叫……叫什么屁来著……” 
 
    “观管。”老婆婆又冒出头来了,笑道:“我记得,那孩子就叫这名字。” 
 
    唐王爷心下震惊,不由坐直了身子:“观管?”那老婆婆笑道:“是啊,观管、观管。于姑娘是南方人,给儿子取的小名也好听,唱曲儿似的。” 
 
    观观、观管,杨肃观。情节一一吻合,这“阿光”不只老婆姓于,还有个儿子小名“观管”,恰与杨远一模一样,要说天下事有这般巧法,当真让人难以置信。只是说来奇怪,要说“阿光”真是“杨远”,当年他金榜登科,必然得意洋洋、衣锦还乡,怎会逃得不见人影?再说这“阿光”性情懒散、不学无术,杨远则是精明內敛,这两人性子全然相反,怎能又是同一人? 
 
    唐王爷越想越怪,始终找不出一个道理,便道:“老丈,我想看看阿光的祖坟。” 
 
    眾人微微一惊,都知唐王爷要上查三代了,唐王爷不愧是精明人物,说话间便夹带了一张银票,兀自道:“老丈行个方便。我想给阿光的先人烧点纸钱。”都说有钱好办事,那老者不敢怠慢,一边盯著银票,一边陪笑道:“太多了、太多了。”正假意推辞间,那老婆婆已將银票夹手夺走,笑道:“几位爷台,这就请吧。” 
 
 
    一行人准备了香烛纸钱,便朝杨家祖坟而去,行不多时,眼里已能见得一处家庙,看庙后一座大土丘,方碑黄土,洽道林立,不知葬了几百几千人。那老婆婆解释道:“这是他们杨家的祖坟,男葬左、女葬右,夫妻死后不相往来。”那老丈怒道:“什么叫不相往来?银钱往不往来?”说著举手喝道:“把银票拿来!”老婆婆杨首高哼,掉头而去,那老丈怒从心中起,便又追了上去怒骂,眾儿孙看在眼里,一个个都来排解,连房总管也凑起了热闹。 
 
    正吵间,眾人行到几座孤坟前,眼看那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来,那老婆婆便又笑道:“这两座墓葬得是阿光的父祖辈,他爷爷叫做杨契,是族里的六叔,他爹叫杨辛,和我那口子是平辈,咱们都叫他四哥。”她拉拉杂杂说了一串,拉过了孙子,便道:“阿中,烧纸钱。” 
 
    眾太监唉声叹气,想今夜本是元宵,谁知却成了清明大祭祖,四处拜死人,一会儿东厂老前辈、一会儿杨家老祖宗,当真晦气之至。眾人胡乱烧了些纸钱,唐王爷便俯身下来,细看墓碑,只见上头刻著寥寥数语:“君讳契……关西杨氏子,永乐年生,武英元年殻硎傥迨制摺薄
 
    眼看碑文潦车不堪,唐王爷不觉愕然:“这墓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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