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容忙道:“琼姊姊几时有时间,小妹把家传剑法演练给你瞧瞧?”
纪香琼笑道:“我是跟你开玩笑而已,子别当真。”
此时齐茵拿了笔砚纸笺进来,纪香琼便就案修书,韦小容趁此机会,设法讨好齐茵,曲
意逢迎,态度十分谦卑,可怜她自傲了一辈子的人,如今却为了坠入情网,只好低声下气,
极力取媚齐茵。
纪香琼不久就修好了书信,韦小容拿回去,韦小容奉命谨唯的去了,纪香琼向齐茵说
道:“茵妹,这件事你可听姊姊的话,让韦家妹子也嫁给阿陵,要知假如不是她的话。阿陵
绝无机会修习得最上乘神功绝艺,则迟早也得死在万恶派之人手中,你想想是也不是?”
齐茵十分烦恼地道:“琼姊,这一年来我已想通想透了,阿陵只要能活着,我就已心满
意足。他想娶谁为妻,都不关我的事。”
纪香琼道:“他不肯娶你为妻,这原因你至今尚未得知,所以才心下烦恼不堪。”
她随即把李三郎之事说出,最后道:“薛陵恪遵圣贤之训,侠义之道,因此之故,他宁
可痛苦欲死,亦不肯娶你为妻,假如他不识李三郎,事情又大不相同了。”
齐茵睁大了双眼,呆了半晌,但觉薛陵的想法实在太迂腐,可是从道德和礼教的观点
看,则他这种牺牲,绝对是正确的。
纪香琼突然问道:“茵妹妹,如若你是阿陵,该怎么办?”
齐茵认真地想了一下,茫然道:“小妹也不知道。”
纪香琼道:“那么你认为薛陵这样做法,是对呢抑或是错呢?”
齐茵道:“小妹也不知道,当然不能说他错,但也不是全对,而小妹也说不出他那里不
对了。”
纪香琼笑一笑,道:“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吧,他这样做,只有对而没有错,不过你们的
情形很特别。那是因为你既未与李三郎成亲,同时李三郎在痛苦之后,又获得了解脱,他已
和白英返回杭州故居,比翼双飞,以前的一段情孽,已可以一笔勾消了,假如李三郎仍然落
魄江湖,为你之故,以至于穷愁潦倒,老实说,阿陵是无论如何不能娶你为妻的。”
齐茵惭然道:“三郎之事,都是小妹错了。”
她接着又道:“那么在现在这种情形之下,小妹和阿陵有结果么?”
她声音中,含有希望的意味。
纪香琼道:“你们可以结合啦,但你得放宽心怀,让韦小容也一同嫁与阿陵,这样阿陵
心中不会觉得亏负韦家,而他对你的气量和为人,也就更加倾倒佩服了。”
齐茵玉面泛起了红晕,低低道:“一切都由姊姊作主便是。”
不久,薛陵、韦小容和许平三人,从边门入宅,悄然出现。
他显然此从前清瘿一点,面貌举止之间,有一种成熟稳重的味道,他入房之后,与齐茵
对觑,两人心中都泛起了恍如隔世之感。
纪香琼除下了面障,先出现驭云仙子的假面目,许平直皱眉头,但他非复像以前那么鲁
莽,所以也不开口。
纪香琼又徐徐取下人皮面具,露出真面目,许平这时方肯上前拜见,薛陵也过去向纪香
琼见面叙话。
大家落座之后,纪香琼说道:“阿陵,且喜你得逢奇遇,武功已有了大成就,虽是九死
一生,艰难非常,但终究已得生还,总是可喜可贺之事。”
薛陵道:“小弟认为最可贺之事,莫如琼姊回生有术,并且得遂所愿,和明池兄结为连
理。”
纪香琼道:“我们能够重聚一堂,实是上天垂怜,保佑善人,现在我们且谈谈万恶派之
事,最可惜的是阿陵你们来迟一步,没有见到那个自称宋终的家伙,他的造诣可真高强,以
我臆测,万孽法师手下决计不止宋终一人,所以我们务必同心协力,尤其是不能让明池偷懒
下去,此外,我们还须调动神兵围剿,又得准备一些死士,拚掉万孽法师的蜂婆子。”
说到这儿,方锡、白蛛女和齐茵的徒弟邱稚春也来了,大家见面,真有说不出的欢欣喜
悦。
邱稚春已亭亭玉立,许平也长得十分雄伟昂藏,这两小凑在一起,大有谈之不尽之慨。
纪香琼眼见薛陵眼中时时闪掠过不安之色,心知其故,当下说道:“目下要解决的问题
甚多,但最重要的,莫过于阿陵内心中的隐痛了,我想先替他解了此事,再谈别的。”
有纪香琼在座,众人只有洗耳恭聆的份儿。
韦小容轻轻道:“这真是最要紧之事,他本来已无精打采,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有
琼姊姊的手书,方能使他突然振作,急急赶来。”
薛陵苦笑一下,向在座众人望了一眼,道:“我似乎太自私了,但我心中的隐痛忧疑,
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天下之间,恐怕只有琼姊能够代我筹划了。”
纪香琼道:“行啦!我不作兴戴高帽子的。”她轻松的口吻,使大家减少了许多紧张她
接着又道:“朱公明实是一代奸雄,假如不是恶贯满盈,气运该终,因而碰上了我们这一群
人的话,只怕他至今还是当代大侠,仍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呢!”
她停歇一下,又道:“他临危授首之时,仍然作最后的努力,打算毁灭阿陵,这朱公明
擅长观测揣摩人心之术,对阿陵这等正直侠义之人,知之最深。所以才会使用这等毒计,如
果此计是用在别人身上,一定不能收效。”
薛陵跳了起身,急急道:“琼姊话中之意,敢是说朱公明信中之言,皆是捏造的么?”
纪香琼道:“当然皆是捏造的,他说令慈背夫叶子,引狼入室,以致你薛家遭遇了大
劫,又说令慈现下尚在人间,姓名地址,俱可考查,是也不是?”
司马翎《仙剑佛刀》
第三十八章
薛陵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
纪香琼笑一声,道:“假如是别人的话,无论如何,也会去查个水落石出,方肯深信。
但你却不然,你根本不敢去查,因为你为人多情重义,深心中极为恐惧此事万一查明属实,
你便更加无法自处了。”
白蛛女忍不住插口道:“那也不是薛大哥的罪过呀?”
纪香琼向她点头而笑,道:“对,完全与他无关,可是阿陵却不是这么想了。此所以朱
公明对付你的话,一定不会出此毒计。”
她停了一下,又道:“这件事只有我可以便薛陵放心大胆的去访查。因为我有三大证
据,足以洗脱过世了的伯母的被诬罪名。”
薛陵噗通一声双膝跪倒,泪下如雨,道:“琼姊姊,若是你能办到,小弟结草衔环,亦
不足言报了。”
众人见他如此激动,都惊得呆了。
纪香琼端坐如故,但目光中却流露出慈爱的光辉,注视著薛陵,柔声道:“这真是值得
放声一恸之事,唉!想你薛家为奸人所害,满门被戮!而你还差一点信了奸人之言,自毁其
身。”
举座之中,除了许平之外,无不知道纪香琼竟还提起这些痛心的事,目的是刺激薛陵,
使他尽情地发泄出心中的悲痛。
丙然薛陵大哭数声,随即很快就平静下来。
纪香琼拉他起身,这才说道:“阿陵,你坐好,听我说出三大证据,然后加以查证,案
情当可大白。第一个证据,那就是你薛家被害的原故,与令慈全不相干,完全是朱公明本著
万恶派宗旨,定要加害有能力的忠良,使奸相得以稳坐宝位。我在京师访查此事数月之久,
曾在奸相府内的档案卷宗内,见到朱公明的密函,内称令尊忠耿而名高,学识才能,都是上
佳之选,须得及早诛除,免得后患等语。由此可知朱公明把起祸根源,推到薛夫人头上,完
全是诬陷之言!她看看薛陵,晓得这个证据,已发生了作用,于是又道:“第二个证据,便
是卷宗之内,有监斩官画押钤印的密报,所加害之人,列得明明白白,有太夫人在内。这两
大证据,现在尚可在相府内找到,极为可靠。”
薛陵长长吁一口气,心头大为轻松,不过哀伤更甚,因为他的亲生之母,终究是被害
了,纪香琼又道:“第三个证据,就是朱公明所说的地址和其人,纵然真有,亦是假冒,我
们一道前往,我当可容容易易就证明出来。”
齐茵插口道:“琼姊怎知立刻可以查出是否假冒?”
纪香琼道:“这事很简单,我猜测朱公明此一毒计,乃是在阿陵已经成名之后,才匆匆
布置的。因此之故,这个假冒为薛太夫人的女人,既未经长久训练,对质之时,自然不难找
出破绽。再者,她迁往该址的时间,一定不能吻合薛家被害之时。虽然可以诿称曾在别处居
住,但只要一步步查究下去,立可水落石出。”
她停歇一下,才又道:“总而言之,朱公明的布置并不十分周密,但由于他看准了阿陵
的性格,才会使用此一毒计。以他想来,薛陵根本不敢去查,所以无须耗费太多的精神气力
在这一方面上。”
薛陵已经完全相信,这从他表情上一望而知。顿时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大家都觉得
很轻松愉快。
纪香琼的目光,缓缓扫过齐茵和韦小容,温柔地笑一笑,道:“我早已说过,急待解决
的问题甚多,但现在我想让大家先会晤一些人,才谈正事。”
薛陵大喜道:“可有家师在内?”
纪香琼道:“你迟早定能见到他老人家,但你准备著挨他老人家一顿臭骂吧!”
薛陵讶然未解,但听一阵步声起处,两条人影先后奔了进来,却是一男一女,而竟然还
互牵著手。
这一对男女想是没料到房中竟有这许多人,都呆了一呆。
此时大家都认出来者竟是李三郎,那个女的,容貌还过得去,而身材却特别丰满动人。
白蛛女认得此女便是中牟黑道高手白阳的独生女儿白英,其后随了李三郎返回杭州,结
为夫妇。
但薛陵、齐茵等人却全然不知此事,因此都很惊讶地瞧著白英。
薛陵当日险险被白英(禁止)所诱,认是认得出,但对于她会与李三郎在一起,则大惑不
解。
纪香琼笑道:“李二郎你们贤伉俪来得正好,今日可说是故人毕集,大家值得欢欣话
旧。”
李三郎与众人一一见礼,又介绍白英与众人相识,说明是他的妻室。同时还告诉大家
说,两个月前刚刚生了一个儿子。
他们的出现,掀起了欢悦的(禁止),人人心中明白,由于李三郎已有妻有子,齐茵等如已
恢复了自由之身一般。
无论在那一种角度来看,薛陵若是娶齐茵为妻,良心上道义上都不会有丝毫的不妥。
不过大家自然都不提此事,纪香琼徐徐道:“阿陵,你可还记得昔日你与李三郎一同赶
到金陵,追查朱公明下落的那一段往事么?薛陵点头道:“小弟如何会忘记呢?”
纪香琼道:“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李三郎早就查出了朱公明的下落,但
由于他与现在这位嫂子,有了极深厚的感情,其时这位嫂子却在魔掌之中,朱公明为人阴毒
无比,早已在李三嫂身上下了毒,假如不能按时服用解药,定必有死无生。因此之故,李三
郎生怕朱公明一旦被诛,李三嫂的性命难保,是以迟迟不肯与你通消息,耽误了许久,咱们
始行动手。”
李三郎泛起惭色,道:“小可实是不该为了私情,耽误了大事。”
纪香琼笑道:“那些已是过去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如果不
是白妹妹见机得快,出手点你之穴,使你动弹不得的话,只怕你早已死在李三嫂身边了。”
这事除了方锡之外,谁也不知。
薛陵惊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纪香琼道:“当我们还在收拾残局之时,白妹妹找到了李三郎,其时李三嫂体中毒性发
作,痛苦不堪,连闭住穴道经脉也不能止痛。李三郎对她情深一往,眼见无法可想,便打算
下手杀死她,然后也自杀殉情。薛陵听得目瞪口呆,齐茵和韦小容则羡慕地望住貌仅中姿的
白英,都觉得她居然能使爱人殉情,纵然当时受尽无限痛苦,甚至当真死了,亦是值得!李
三郎道:“纪姑娘既讲起了这件事,不瞒你说,小可与内子时时也提及当日情景,对于白姑
娘的机智以及纪姑娘赐药之事,感激无限!若非两位姑娘搭救,愚夫妇岂有后来的快乐日
子?”
薛陵心中的轻松欢愉,真不是笔墨所可以形容的,他弄清楚李三郎确是深爱白英,并非
纪香琼或任何人设计使他们结合,顿时发现自己和齐茵之间的那一道障碍物,已经消失得无
影无踪。
换言之,他已可以不负任何道义上的责任,因为齐茵早已恢复了自由。不过当他记起韦
小容之时,登时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