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者看了于谦一眼,道:“于谦,我们太师说了,叫你赶快投降献城,否则的话,我瓦剌十万大军一旦攻城,定叫你朝尸横遍野。”
于谦仰天一声大笑,那使者莫名其妙,陡然听得于谦喝道:“你们蒙古人,除了屠城之外,还会做些什么?”
那使者被于谦的语气吓了一大跳,见石亨和方剑明瞪着自己,身上顿时出了一股冷汗,颤声道:“于谦,你不投降也可以,但你必须去见你们的太上皇一面。”
于谦听他抬出朱祁镇,冷笑道:“我自然会去见太上皇,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那使者想不到于谦“答应”得这般爽快,不禁愣了一愣,于谦道:“没有其他的事,阁下就请回去吧。”
那使者本想借出使的机会好好的敲诈于谦一笔,谁料于谦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眼中,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待瓦剌使者走后,方剑明问道:“于大人,你说得不会是真的吧?”
于谦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方剑明和石亨大惊,极力劝阻,于谦却笑道:“我说我会去见太上皇,但又没有说现在就去。”当下,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两人,两人听后,大喜。
下午,明军果然派出了使者到瓦剌军营,也先得报之后,心头一动,把朱祁镇请到营帐,坐在首位,自己和伯颜帖木儿身披铠甲,站在朱祁镇两侧,营帐外,夹道站了两队杀气腾腾的蒙古武士。
不久,只见两个明使者来了,经过夹道的时候,两人都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进了营帐,一眼望到面容憔悴的朱祁镇,两人伏地痛哭,高呼“太上皇”。
朱祁镇虽然是坐在上首,但形同傀儡,现在又听得昔日的臣子叫自己“太上皇”,忍不住心酸。不过,他仔细一看两人,才发觉这两个人并非重臣,心酸转为不乐,问道:“赵荣,王复,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赵荣上个月因懈怠,不赴营操练,被朱祁钰下令禁锢,现在被重新起用,又得了于谦的吩咐,定了定神,道:“太上皇,臣已被陛下升为太常少卿,王复也被提拔为右通政,前来见驾。”他说得不卑不亢,倒也让朱祁镇无话可说。
也先听了,很不满意,道:“你们明朝也太无礼了,本太师千里护送你们的太上皇归国,到了京城外,本想大家坐下来好好商谈,谁料,你朝竟派你这两个小官来,把本太师看作了什么?把你们的太上皇置于何地?于谦不是说要来吗?难道他怕死?哈哈,如果他怕死的话,本太师也就原谅他了。”
赵荣之前虽被于谦弹劾下狱,但这次出狱,也是于谦的功劳,而且还升了官,对于谦早没有怨言,冷笑道:“于大人是何等身份,岂能见你?你若恭恭敬敬的把太上皇侍候好了,于大人再来见你,那时也不迟。你如果真心修好的话,何不亲自到我大明营中议和?难道你是怕死不成?”他说得虽然痛快,但身上已出了一股冷汗。
也先和伯颜帖木儿听了他的话,都呆住了,朱祁钰听后,心头畅快,他受也先的气,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哈哈……”也先不怒反笑,道:“于谦派来的人,果然是个人才,本太师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你们两个回去告诉于谦,让他尽快来我营中,我要和他当面议和,如果能和谈成功,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最佳的选择。”话罢,便叫手下把赵荣和王复请出去了。
也先自认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但于谦是一根筋,既然已决定在战场上分胜负,就没有议和的可能,再说了,于谦也不敢,更不可能相信也先的话,他明白自己一步走错的话,自己丢了性命是小,把国家葬送了,他于谦来生都会被人唾骂。
也先耐着性子等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始终不见明军的使者。这一下,他恼怒了,心想:好你个于谦,竟跟本太师玩花招,本太师也不陪你玩了,你既然这般不知好歹,就不要怪本太师不给你活命的机会!
(本片区的网络坏了,今天才修好,这一章是前天的,汗)
第六百五十三章 胡笳十八拍
这天午后,阴冷的风卷过平地,掠过京郊的民居上空,直至城墙,将插在城墙上的大明军旗吹得猎猎作响。
得胜门外,平地上早已列阵了一万明军。但见军容齐整,刀枪鲜明,旗帜飞扬。这时,从军队中间闪开一条长道,于谦一身甲胄,腰悬宝剑,骑着一匹骏马,不快不慢的上来,在他左首,是方剑明,右首则是天都圣人。两人都没穿甲胄。紧随三人的是一群骑士,这些骑士或是明将领,或是武林高手。
众士兵见身为主将的于谦亲自披挂上阵,人人都为之振奋,军容顿时大壮,前面便是有百万敌军,他们也能抗战到底。
忽然,天边传来了马蹄声,那马蹄声,初时还小,到了后来,竟将地面踏得震动起来。很快,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瓦剌大军飞奔而来,尘土飞扬,气势强大到了极点。于谦等人见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已知也先这次是决一死战而来,但见了瓦剌铁骑的这等阵势,连天都圣人这等经历了无数大场面的过百岁老家伙也为之动容。
瓦剌大军在远处停下之后,从中分开一条道,也先率领一批瓦剌高级将领来到军队前,冷冷的望了一眼明兵的阵势,道:“于谦,你真是不知死活,就凭这点人马,难道就能挡得住我五万铁骑?”运起内力,扬声喝道:“于谦,本太师最后奉劝你一句,赶快投降献城。”
于谦听了,对方剑明道:“侯爷,代我喊话。”
方剑明运起内力,沉声道:“也先,是战是和,完全在你手上,你如果真心和谈的话,就先释放太上皇。”
也先听得是方剑明,怒道:“姓方的小子,华天云已经死了,你难道想做第二个华天云?”
方剑明也不说破华天云未死之事,喝道:“也先,两国交兵,必是血流成河,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也先听他语气强硬,不再言语,率领众将退后,军队中的那条道立刻合拢。听得号角吹响,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前锋如疾风一般冲了上来。
这时,于谦等人也已从长道退走,只见五百名弓箭手张弓搭箭,待敌骑进了射程之后,射出利箭,一时之间,箭如雨下,那五千蒙古骑士虽然穿着铠甲,但总有护不到的地方,立刻有一批人中箭。
不过,他们来势凶猛,箭雨也挡不住他们的速度,眼看来近了,这时,只听一声战鼓传来,一支三千人的明骑兵从军中冲了出去,伴随着战鼓声,三千明兵大叫着,与瓦剌兵在场上厮杀起来。
号角声不断,战鼓声不绝,喊杀声不停,那三千明兵是敢死队,奋不顾身的杀敌,竟把近五千瓦剌兵给缠住了。激战了一会,瓦剌大军中忽然飞奔出一骑,挽了一张强弓,瞄准明兵的一杆旗帜,“嗖”的一声,箭去如电,竟硬生生的将旗杆给射断了。
方剑明等人在军中观战,见这蒙古人有这般本事,都是吃了一惊,此人箭法如神倒还罢了,但他能把旗杆射到,非得有一身不俗的内力不可。
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随着话声,只见曹继云骑着一匹快马冲出,一箭射出,把瓦剌的一杆大旗给射断了,紧跟着,曹继云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特制的利箭,施展神奇的箭术,斜上射出,眼看那只箭上了高空,陡然急转而下,夹着利啸,朝那蒙古箭手落去。这等箭法也为免太诡异了,那蒙古箭手吓了一跳,急忙张弓射箭,一连六支,都不曾将那支怪箭击飞,危急之间,双腿一夹马腹,运起真气,连人带马的跃出丈外,才躲过了这一箭。
两人隔着一片厮杀的骑兵施展箭术,那蒙古箭手一箭把旗杆射到,固然是世上少见,但曹继云的第二箭却可以当得上举世无双了。
那蒙古箭手自知不是曹继云的对手,急忙退回军中。倏地,瓦剌军中响起了怪异的琵琶声,方剑明听后,吃了一惊,失声道:“魔琵琶。”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从瓦剌军中急射而出,人在空中一翻,琵琶声宛如炸雷一般传开,一股怪异的力量弥漫开去。那琵琶声,盖过了号角声,也盖过了战鼓声,传入激战中的瓦剌兵耳中,令他们战斗力倍增,传入激战中的明兵耳中,却令他们意志大消。
如此一来,本来是旗鼓相当的厮杀起了巨大的变化,不断的有明兵死在了瓦剌兵的大刀之下。观战的众将士不知其中原因,个个脸上一片激愤,但于谦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出击。方剑明看出其中的诡异之处,急忙从怀中掏出了蓝潮箫,正要吹响,战鼓声陡然止了,一愣神的功夫,只听“咚”的一声鼓响,一股神奇的力量传开,令人心情畅快。
方剑明扭头望去,只见天都圣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一副巨大的战鼓之前,手中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棒,左一下右一下的擂着,满头白发随风飘舞,状如仙人。
阿日斯兰本想用魔琵琶给己方助阵,但此时被天都圣人用鼓声所扰,不免有些惊异,但他心知魔琵琶不是战鼓所能比的,冷笑一声,暗道:“天都圣人,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手上不停,音波一波紧接一波的发出。
因为有天都圣人擂鼓助阵,激战的明兵又重新恢复了斗志,很快就把劣势扳回,但正如阿日斯兰所料想的那样,战鼓虽大,但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魔琵琶,忽听“啪”的一声,战鼓给天都圣人敲破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天都圣人似是早已知道这一棒下去,战鼓会破,身形一晃,到了一张中鼓之前,敲了没几下,又被敲破了。旁观的一群鼓手见这个白发老人有这等骇人的手劲,都吓傻了。随后,天都圣人又敲了其余三张中鼓,都是未到十下,个个破裂。
鼓声没了,魔琵琶音便无对手,激战中的明兵斗志又消沉了下来,眼看就要成了瓦剌兵任意屠杀的羔羊,忽听箫声传来,将魔琵琶音牵制住了。
阿日斯兰听后,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方剑明迎风而立,站在一块凸出的地面上,正吹着短箫。他不知方剑明吹的是什么箫,即算知道了,也不清楚蓝潮箫的来历,只当是普通的萧而已。
谁料,箫声和琵琶声相持了好半天,方剑明所吹的萧并没有破裂,这让阿日斯兰震惊万分,才明白魔琵琶遇到了“劲敌”。不过,方剑明想用箫声压制住阿日斯兰的琵琶声,那是千难万难。
箫声和琵琶声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有时兴奋,有时失落。
方剑明站在高处,眼见三千明兵战到现在,已只剩一千来人,而五千瓦剌兵则损失了半数,死亡似乎已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那奋不顾身的浴血奋战。
不知怎么回事,吹着吹着,他心头猛然一酸,心神顿时松懈,立即被琵琶声侵入,闷哼一声,退了一步。
阿日斯兰大喜,坐在地上的身子缓缓的站起,一步一步的向前走,音波源源不断的攻击向方剑明。方剑明受了内伤,更加不是阿日斯兰的对手,步步后退,眼看就要被阿日斯兰的魔琵琶重创。就在这时,箫声戛然停住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箫声停下之后,激战中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厮杀,阿日斯兰愕然间,也忘了弹奏琵琶。那号角声,早在琵琶声响起的时候已经断了。
有那么一下子的功夫,全场一片寂静,大家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什么。
一滴奇怪的眼泪突然从方剑明眼角滑落,之后就再也没有泪水留下,他慢慢的坐到了地上,吹起了一支悲怆、哀伤的古曲。原来,就在这一瞬间,方剑明终于领悟到了那一曲“胡笳十八拍”的真谛。
箫声断肠,场上厮杀的人,不管是明兵,还是瓦剌兵,满面悲伤的退了回去,观战的将士,无一不脸显悲容。
阿日斯兰心头惊恐,他精通音律,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仰天长啸一声,急如旋风般弹起了手中的魔琵琶。
一个要战,一个要和,战的充满了魔气,和的却充满了正气,听的人,除了那些武学高深的人外,个个听得心潮起伏。
过了一会,只听两军中有人失声大哭起来,随后,哭声此起彼伏,也先在军中见了,心惊不已,于谦在军中见了,长叹一声。
蓦地,一声震天的惊叫响起,只见阿日斯兰双眼流血,冲天而起,似要挣脱什么似的,魔琵琶在他手中急促的弹奏着。方剑明盘膝而坐,一脸的悲悯之色,双眼微闭,似已不知身在何处,忘情的吹着。
阿日斯兰越冲越高,陡听弦声一哑,一根弦断了,他身上的气势霎时减弱,不过,就在他气势减弱的那一刻,猛地将魔琵琶扔出。魔琵琶发出怪异的声音,夹着一股超强的魔力打向方剑明。
眼看魔琵琶就要砸到方剑明的头顶,忽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