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突然指着画像问道:“方少侠,你知道这画上的人是谁吗?”
方剑明摇摇头,道:“晚辈不知。”
于谦道:“画上的人就是我平生最为敬仰的文山先生。”
方剑明心头狂跳,失声问道:“画上之人当真是文山先生?”
于谦道:“确实是,少侠有何疑问?”
方剑明按耐不住心头的激动,他虽然读过不少文天祥的诗文,但这是第一次见到对方的相貌,虽然只是一幅画,但早已牵动了他的亲情。凝视着画中人,他的眼角湿润了。
他,方剑明,文天祥的后代,此刻见了先祖的画像,又怎能不心情激荡?于是,他恭恭敬敬的朝画像拜了三拜。
于谦虽然奇怪他的行为,但心中惦记着朝中之事,没有追问下去,想了一会,只觉头绪繁多,不免长叹一声。
方剑明见他满面忧愁之色,知他是在担心大明的未来,道:“于大人,你为国操劳,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于谦看了看他,道:“这是我应该做的。”顿了一顿,道:“现在,百官已知道了皇上蒙尘的事,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打算。今早在朝堂上,?王本想让我等定出一个应敌之策,但事发突然,谁也料不到皇上会遭此劫难,有的人当场在朝堂之上痛哭,闹得大家心情都很不好,商议了一天,竟是没个定论。”
方剑明想了一想,沉声道:“瓦剌取得了土木堡的胜利,皇上又在也先手中,随时都有可能会兵临京城,若不早做定夺,后果将不堪设想。”他虽然知道华天云率领着丐帮弟子在前方抗击瓦剌军,但双方人数悬殊,华天云武功再高,也无法抵挡瓦剌军的来势,而朱祁嫣则是带着逍遥二老不知何往,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妙计,能让瓦剌暂时发动不了进攻,因此,他只有做最坏的打算。
于谦道:“我担心的也正是这点,现在宫中也很不安宁啊。”
“怎么?”
“听到皇上蒙尘的事之后,昨天夜里,宫中哭声一片,皇后哭得最为悲痛,眼睛都哭肿了,御医说,再哭下去,眼睛早晚会哭瞎的,但皇后对皇上情深意重,见不到皇上回来,她就会一直哭下去。”
方剑明万料不到朱祁镇竟会有这么一个“痴情”的老婆,道:“皇上若能多为皇后着想,只怕也就不会听王振的怂恿,进而就不会有亲征一事了。”
于谦道:“事已如此,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皇上的来信中,要皇后为他凑集金银珠宝,送给也先,作为赎回皇上的条件。”
方剑明道:“于大人,请恕在下直言,这只怕是也先的一种敲诈之术。”
于谦叹道:“明知是敲诈,但我们不得不给啊,皇后已把自己的所有积蓄拿了出来,太后也下令打开金库,专捡贵重之物,装了八匹马,已于今早出城去啦。”
方剑明愤怒的道:“今天要的只是珠宝,明天要的恐怕就是城池。”
于谦眼望着文天祥的画像,陷入了沉思之中,忽听方剑明道:“于大人,此刻的京中,有能力号召百官的人,除了你老之外,我想再也没有旁人,你若不出头,谁还能出头?只要你老一句话,就算赴汤蹈火,在下也义不容辞!”
于谦听了他的话,脸上略显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我国有你这等儿郎,瓦剌铁骑再强,又何足道哉?”在书房中转了两圈,忽地伸手一拍书桌,一股豪气从他身上传出,眼神炯炯,洪声道:“好,今晚我就入宫,向太后陈明厉害,请她出面,和?王一起共商国事,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当晚,于谦进宫见了太后,如此如此说了一番,太后正苦于无计可施,听了于谦的话,立刻赞同。
翌日,也就是八月十八日,朱祁钰暂代朱祁镇主持朝会。众官员看到了深居后宫的孙太后竟也驾临,心知今天的这个会绝不寻常。
众官之中,既有主战派,也有逃跑派。没等于谦开口,一个官员抢在他之前说话了,这名官员是翰林侍讲徐?,只听他大声道:“臣夜观天象,推算历数,发现天命已去,京师不可守,惟有南迁才可避难!”
这话恰如一颗巨石落入了水中,逃跑派的官员虽没有出声附和,但早已把态度写在了脸上,但随之而来的一句话却把这些逃跑派的官员惊出了一身冷汗。
“言南迁者,当斩!”于谦出来沉声喝道,霎时间,朝会上静得落针可闻。
“京城,乃天下的根本,一旦迁都,则大事去矣,难道大家都忘了宋朝南渡的祸患吗?当此之际,唯有调动四方勤王兵马,誓死守护京师。”于谦慷慨激昂的的道。
他的这一番话起到了巨大的效果,只见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内阁学士陈循等重臣先后表示赞同。孙太后和朱祁钰见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太监金英察言观色,知道孙太后和朱祁钰有守城之意,赶紧表态,双眼一瞪,对徐?喝道:“徐?,你贪生怕死,还有何脸面留在这里,来人啊,把他推出去。”
徐?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南迁之策”会得到采纳,谁料下场竟是被赶出了大殿,只觉颜面扫尽,又羞又愤,当他回望大殿的时候,眼中射出阴森森的光芒,暗道:“于谦啊于谦,我徐?今日之耻,皆拜你所赐,他日我必百倍回报!”
不管他现在有多恨于谦,也不管将来他能不能“报仇”,反正从这一天开始,于谦已无形中成了京师的精神支柱、天下的总兵官,而天下最重的担子也相应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两拨访客
同样是在八月十八日这天,方剑明也被推上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境况。
初更时分,方剑明等人正在客栈中的一间大屋子内商议着事情。这家虽说是客栈,但他们根本就没花钱就住进来了,因为这客栈是魔教的产业之一。
这时,有魔教的弟子来报,说有两个人前来拜访。这两人不找刀神,也不找龙碧芸,只想求见方剑明。
当时,方剑明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而来访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京城八势中的“白鹤派”掌门白冠三,这就更让他奇怪了。
刀神曾教训过“白鹤派”的人,难道白冠三突然吃了雄心豹子胆,想来找碴不成?
方剑明把目光望向了刀神,刀神“哈哈”笑道:“明儿,这姓白的要是真敢来找麻烦,你可不要劝我,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纪芙蓉在旁听了,道:“刀爷爷,你又在说笑话了,人家可是说求见,并不是来找碴的。”
刀神“嗯”了一声,起身道:“谅他姓白的也不敢来找碴,现在京中汹涌暗藏,令人头疼,这姓白的我不想见,我先走了。”说完,大步出了房间。他一走,龙碧芸等人也不好在此,遂散会,不一会儿,屋中只剩方剑明一人。
不久,白冠三和一个锦衣中年人在一个魔教弟子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来者是客,方剑明可不想慢了礼数,上前抱拳道:“两位前来拜访,在下有失远迎,还请兀怪。”
换在一年前,白冠三和锦衣中年人做梦都想不到今日会联袂来拜访一个后生,他们两个虽然还算不上京中的顶尖人物,但也是一流人物,见方剑明如此年少,此刻心头不免有些后悔起来,但两人为了自己的“前程”,不得不放下了身份。
只见白冠三故作爽朗的一笑,指着锦衣中年人对方剑明道:“方少侠,这位是大内的供奉洪三,他的师父便是大供奉曹天佐曹前辈。”
方剑明拱手道:“原来是洪供奉,失敬,失敬。”心中却诧道:“我与大内供奉素无往来,他怎么会找上门来?”
洪三突然将身一躬,道:“方少侠,在下有一事相问,还请少侠成全。”
方剑明听他语气这般诚恳,忙道:“好说,好说,洪供奉有事请问。”
洪三脸色一黯,道:“在下听到传闻,家师和家师叔已战死在土木堡,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方剑明叹道:“不敢隐瞒,两位前辈确实是战死在土木堡,为国捐躯了。”
洪三本来已经信了传闻八分,现在只是来求证而已,方剑明话声一落,他便留了下了眼泪,显得非常悲痛。
白冠三劝了他几下,对方剑明道:“方少侠,王……王振当真死了吗?”
方剑明一听王振就来气,沉声道:“这个祸国殃民的奸宦不死的话,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被他害死。白掌门,难道你……”
白冠三脸色大变,手掌沁出了汗水,道:“方少侠,你不要误会,我与王振这个奸贼并无来往。”
方剑明看了两人一眼,道:“我也看得出来,你们‘白鹤派’与大内供奉走得很近,如果再与王振来往,就有失风度了。”
白冠三脸上一红,道:“方少侠,京中乃藏龙卧虎之地,本派若没有一个后台,又怎能在京城立足?”
方剑明听出他话中有话,眉头一皱,道:“白掌门、洪供奉,你们还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吧。”
白冠三把目光看向了洪三,洪三脸上还有悲痛之色,但已经比先前好多了,只见他想了一想,大概是在打腹稿,然后道:“家师随驾出征,带走了大部分的供奉,可以说,我们大内供奉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虚设,无法和东厂以及锦衣卫的人相抗衡。”顿了一顿,道:“方少侠,你知道现在的锦衣卫以谁为大吗?”
方剑明很有耐性的听了,想了想,道:“司马统领已战死,于副统领和孔副统领早被撤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是何副统领就是南宫副统领。”
洪三长叹一声,道:“世事变化无常,谁也无法预料,别看何副统领和南宫副统领颇有威望,但现下的锦衣卫,以马顺为大,而马顺,正是王振的一大心腹。”
方剑明奇道:“这马顺当真这般厉害?”
洪三冷笑了一声,道:“方少侠,你有所不知,这马顺的武功虽然极高,但他逢迎拍马的功夫,远在武功之上,王振一心培养他,把他安排在锦衣卫中当差,大家都知道他是王振的人,谁也不敢招惹他。京城武林大会召开之后,因为于副统领和孔副统领相继被贬官,马顺便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一个副统领,与何副统领、南宫副统领平起平坐。两个月前,这厮对我师叔的‘纯钧剑’起了贪念,竟厚颜无耻的要我师叔把剑送给他,我师叔一怒之下,和他打了一场,结果,此事闹到了皇上那里。没想到,皇上听信了王振谗言,竟令我师叔把‘纯钧剑’送给马顺这厮。马顺得了‘纯钧剑’之后,更加不可一世,何副统领和南宫副统领见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皇上亲征的那天,因为司马统领也随驾出征,王振便出主意,要皇上让马顺暂代大统领一职,皇上竟也答应了。如此一来,马顺越发猖狂,大胆到见了?王,腰间仍然挂着‘纯均剑’。”
方剑明听了,放佛看见了一个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嘴脸,沉声道:“?王难道就没有法子制他吗?”
洪三苦笑一声,道:“?王自幼跟随高人修炼武艺,武功之高,只怕还要在马顺之上,但锦衣卫中,有不少人是马顺的死党,?王生怕一旦动他,会造成不可估计的祸害,因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严重的是,王振临走的时候,把东厂的事务交给了曹吉祥。曹吉祥和马顺这两天来,走得很近,也不知在密谋什么。我和白掌门生怕他们要对少侠等人不利,更怕他们会乘此机会造反,到时候……”
没等他说完,方剑明打断了他的话,道:“洪供奉,你与我说这些有何用出?我没有任何权力,就算他们真的造反,我又能怎样?”
洪三和白冠三此次前来,虽说是为了求证曹天佐和曹天佑之死,但同时也有着一个心眼。他们知道方剑明虽然年少,但武功极高,背后牵扯着庞大的武林势力,如果能请得他出面,到时候还怕马顺和曹吉祥吗?
不过,他们也太小瞧方剑明了,方剑明虽然痛恨奸党,但也没失去理智,此刻的京中,牵一处而动全身,万一闹出乱子来,谁也无法控制。
见两人都不敢吭声了,方剑明眼珠一转,道:“如果你们真心为国的话,在下可以给你们指出一条明路来。”
洪三道:“愿闻高见。”
方剑明道:“你们可以去见于谦大人,我相信他老人家会给你们一个安排的。”
两人听了大喜,他们也早已知道方剑明等人近来和于谦走得很近,如果是方剑明让他们去见于谦的话,比他们突然去见于谦,不知要好了多少。两人虽然没有达到最终的目的,但多少有了些盼头,道了一声谢,告辞而去。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便又有人来拜访,待一听说来人是孟三思,方剑明欣喜异常,忙让来报之人请他进来。
很快,随着一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