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莲走到他的对面,看了一眼杯口凝聚的白色云雾就知道,这是金一鼎的茶叶。
“秦总,好久不见了。”她从容地寒暄着,坐了下来。
秦明川睁开眼睛,笑了:“小岳,你没让我失望,古雷说你不会来,我说不会的,小岳从来不是那种逃避现实的人。”
岳青莲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点头:“是啊,秦总,你跟我说过,不战而逃,向来不是懋华风投部的风格。”
“来,喝茶。”秦明川亲切地说,扬手给她斟了半杯茶,清冽碧绿的茶汤在白玉瓷杯里荡起的时候,清香扑鼻,云雾缭绕,让人的心情也平和下来。
可惜岳青莲的目光还是不能掩饰地咄咄逼人,秦明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神态自若地说:“小岳,昨天发生的事,十分令人遗憾,这是我御下不严造成的,对于他们瞒着我对你家做的一切,我愿意负起责任来。”
岳青莲失笑:“秦总,接下来你就要告诉我,无论什么时候,自身的能力强大才是最主要的,如果你能有充分的力量,他们就会对你言听计从,类似昨天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对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小岳?”秦明川微带惊讶地说,“我是个凡人,那些修真者,都是活了两三百年的人精,连刘先生面对他们也无可奈何,更不用说我,我只是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想让你好过一点。”
“啊,是啊,我好过得很呢,如果秦总你不是提到这事的话。”岳青莲单手托着腮,慵懒得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让我猜猜,秦总今天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你下一步就是要告诉我,那些人的确不服你管教,所以你希望我和你一起,结成同盟,正好我又开始申请新门派成立,这就是交换条件,你帮助我,以刘家的名义投个赞成票,接受我的门派加入道盟,而我要为你鞠躬尽瘁,做一个革命军中马前卒,在即将发生的,对抗邪修的战斗中发挥威力,是吧?”
她低眉一笑:“秦总,你以为我这么傻吗?”
“小岳,你从来都是个聪明姑娘,我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根据某些网络无聊的说法,我这个年纪的女人,已经被叫做‘剩斗士’了,同样的招数对于剩斗士是无效的。”岳青莲略带调侃地说。
秦明川轻松地笑了起来:“小岳,你以为在我眼里,你和顾景行是一样的吗?”
“那很难说啊,秦总,我最初以为不是的,可惜,你不愧是个很好的人生导师,用真实案例教会了我很多,包括上次。”岳青莲微笑着说,“这都是宝贵的体验,我铭记在心,片刻不敢忘。”
秦明川深深地看着她,岳青莲一挑眉毛,毫不示弱地回望过来。
从表面上看,两人都没有什么改变,和去年此时出现在懋华风投部办公室里的一样,沉稳镇定的上司,秀丽能干的下属,坐在一起,严肃认真地讨论着什么,只不过秦明川明显地瘦了下来,眉眼带着难耐的沧桑和疲惫。
“小岳,你是做风投的,你当然知道,要申请投资的话,就要交出完整全面的营业报告以便评估。”秦明川把目光收回来,又喝了一口茶。
岳青莲点点头:“是啊,我知道道盟门派众多,世家林立,有什么好处也不会落到小门派头上,所以从来未曾动过哪怕从道盟手里拿一根草的念头啊。”
“你的门派,是不是还隐藏了什么?终南庄家的人,的确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也幸好是他们没发现什么,不然的话……”
“他们会在我房间里发现什么?白骨骷髅山吗?秦总,这是个法制社会,我们都是有身份证的人,就凭昨天的事,我完全可以报警,说他们私入民宅,这已经是够刑事起诉的了。如果让修真界的人知道,终南山的各位道修,活了两三百年,还跑到城里一个单身女孩子的住所去偷内衣,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行为吧?”
秦明川笑了:“小岳,几天没见,你变得越发凌厉了。这很好,从前我就担心你虽然很能干,但是心太软,做一个项目主管是合格的,但是要更往上走一步,就失之慈悲,不够果决,现在看来,你已经成熟多了。”
“多谢秦总夸奖,可惜我到底辜负了您的期望,终生无法在懋华风投部‘往上走一步’了,我现在有更好的发展,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位置。”岳青莲含笑回答。
秦明川低下头,看着杯子口凝聚不散的云雾,轻声地说:“找到真正合适的位置?你确定吗?小岳,你心里还不明白,这条路有多难走,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毕竟还是个女人,对付不了他们的,所以……”
“所以?”
秦明川抬起头来,声音变回正常:“上交一份完备的资产清单,放开居所以供检查,我说的不是你那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
“你肯定有别的空间,我不相信你卖给我的灵液是从你家的水龙头自动流出来的。”秦明川的黑眸紧盯着岳青莲的脸,满意地发现对方居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产生丝毫的情绪波动,“别人也许不清楚你的履历,我可是清清楚楚的,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你,岳青莲,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从上学到工作,你所有的事情都写在简历里,就算是曹总派人去查了,也查不出任何线索,那么,你修道的时间,只能是最近这段时间,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就从去年开始,那么,那么多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卖给高彤的保养品,说是灵芝提取物?你养灵芝了吗?在你的小公寓里?是朋友家种的?你定时去过郊外吗?你也曾经卖给姜家一部分药材,虽然品种普通,但品相可不普通,都是天然而生,无污染,无添加的,生长年份都在十年以上,而在同时,我可以确定,你压根没有离开过本市,甚至可以说,根本没离开过你居住的小区。”
岳青莲的脸上还是毫无波澜,秦明川温和地问:“小岳,东西是哪里来的?如果我把这些都告诉他们,你以为他们还看不出来,其实你们宗派具有一座可以破开空间之类的法宝吗?”
岳青莲心头狂跳,只能勉强维持着镇定,反问道:“那和我申请道盟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秦明川推过一份玉简,“刘家要百分之三十,换取对你的保护,和支持你成为新宗派。”
岳青莲气笑了:“百分之三十?多谢秦总开恩,没有全拿走。”
“为了公平起见,你可以指定刘家一个人和你一起进入青莲宗的空间,由他清点造册。”
“根本没有什么空间!”岳青莲斩钉截铁地说。
“小岳,不要执迷不悟。”秦明川严肃地说,“你现在能力不够,是刘家的话,起码还可以保你三百年的平安发展机会,如果激怒了全部世家……他们找个借口,说要检查一下你是否通敌……昨天发生的事,未必就不会重演。”
岳青莲冷冷地说:“我要平安,要稳定,为什么不干脆投到你们刘家当附族算了?”
秦明川一愣,立刻说:“那也很好,我表示欢迎。”
“秦明川!”岳青莲再也忍不住,霍地一声站了起来,“你倒是想当小布什,可惜我没这个兴趣当萨达姆!我早就说过了,我修道是祖宗遗泽,不是靠这些打击后进的世家提拔!”
秦明川也站了起来:“小岳,我劝你慎重地考虑一下,你志向远大,要成立新宗派,要在道盟里有话语权,这个我支持你,但是,以你目前的实力,只能是个失败的结果,你为什么非要逞一时之勇,不肯接受我们提出的条件呢?一切都可以谈嘛。”
岳青莲狠狠地看着他:“对不起,秦总,这不是生意,这是原则,当然在你这样的人来说,可能无所谓什么叫原则。”
秦明川垂下眼皮:“我是为了你好,小岳。”
“多谢了,秦总,我当不起。”岳青莲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个用实力说话的世界,你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小岳,你不要以为你自己已经很厉害了,真的道盟出手的话,你,包括你的朋友,都会不堪一击。”秦明川的声音放得很低。
岳青莲摇摇头:“秦总,你还是不了解我,我从来没觉得我已经很厉害了,但,我同样不会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放弃自己的原则。”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这本来是你教给我的道理,可是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是你自己先忘记。”
秦明川沉默地望着她,两人就这么站在桌子的两边,谁也不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一道闷雷打过,从遥远的天边,轰隆隆推来一阵雷鸣,岳青莲向窗外望去,才发现早上还是阳光灿烂,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阴了下来,乌云像锅盖一样厚厚地扣住了城市的上空,室内永远开着灯还不怎么明显,庭院里简直有到了傍晚的感觉,外面街道上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要下雨了。”秦明川无意识地说了一句。
岳青莲的心却越跳越快,口干舌燥,好像什么很可怕的事要发生了一样,又好像即将面临一个强大的敌人,天地间无尽的威压袭来!
“是魔云!”刚一回头,两个人出现在桌子两边,一个是古雷,另一个是岳青莲见过一面的,初审时候的考官,说话的就是长胡子考官,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上空翻涌的乌云,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天魔!时隔千年,中土居然有人修成了天魔出世!”
165
165、成魔
孟妮可捏着钱包从肯德基出来,一手拎了一个大袋子,里面放着全家桶和几个汉堡,还有小麒麟的四个新地,正在嘀嘀咕咕地抱怨:“垃圾食品什么的最讨厌了,但是实在很方便啊。”
在岳青莲没回来之前,她的活动半径还是不要超过酒店一百米比较好,酒店提供的早餐只能叫胡小凡开的房间里两份,剩下的只有外购补足。
她正站在斑马线这边等着绿灯过马路,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姐?”
孟妮可是国家第一批独生子女,从小到大,对‘姐’这个称呼就很不敏感,她专心致志地看着人行道上的指示灯,压根没理会。
那个声音大了一点:“姐?是我。”
孟妮可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嘴里还说着:“对不起,你认错——”
最后一个字哽在嗓子里,她不能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浓眉大眼,身材高大,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和曾经惊鸿一瞥的那个十一二岁系着红领巾皮肤黑黑的瘦弱少年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姐,是我!我是马晓军啊!”他激动地说,“我刚下火车,正想到你单位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孟妮可迅速从震惊中平复下来,戒备地后退一步:“你找我干什么?”
马晓军就是和她爸爸结婚的小三马云的拖油瓶儿子,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父母的一个朋友悄悄地在街上指给她看过,当时孟妮可五内俱焚,简直应了那句话‘法律要是不管我早打死她了’。
马晓军的脸色黯淡下来,很难过地说:“姐,爸得了癌症,肝癌,今年春天去上海做过检查,医生说……除了移植肝脏,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哦!原来你们一家春节之前大包小包地去上海,不是去看世博会的啊?”孟妮可喷笑了起来,“真遗憾啊,真遗憾,请代我向令尊令堂转达我沉痛的哀悼,我还有事,先走了。”
“姐!”马晓军一步跨到她面前拦住她,焦急地说,“你可以恨我妈,但爸也是你的爸爸啊!他现在得了肝癌,你难道不应该……”
“我应该什么?”孟妮可沉下脸来看着他,马晓军被她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去,嗫嚅地说:“听说爸和你的血型是一样的……”
“哈!”孟妮可急怒而笑,声音尖利刺耳,“我说怎么他忽然好心,还费心打听到我在这个城市了呢!我说你怎么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找我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也……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马晓军鼓足了勇气说,“医生说,如果是亲属配型合适的话,第一不容易发生排异反应,第二费用也会少得多……姐你知道的,爸去年退休了,我妈本来挣得就不多,我才大学毕业,晓瑞刚上中学……花费实在太大了……”
他羞愧地低下头,但是还是继续说:“爸爸也是你的爸爸,在法律上你是有赡养义务的,所以我来找你,希望你能回去一趟,尽到做女儿的义务。”
孟妮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要我出钱?要我捐肝?是你脑子昏了还是那个老不死的脑子昏了?居然想出这么荒谬的主意?”
“姐!”马晓军涨红着脸,生气地说,“爸爸养育了你二十几年,已经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