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可这人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时城里传来一阵紧急的锣声,数百名兵士迅速地奔上了城头,涌进城的那些溃兵们被一个新的军官带到了别处,而城门口却集中了数百名新的军士,个个挽弓持剑,身着重甲钢盔。
钱广来悄声道:“看到没有,这些人个个孔武有力,装备精良,浑身上下皆杀气腾腾,绝非刚才卫所兵那样的鱼腩部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锦衣卫的人。”
李沧行心中一凛,仔细一看,这些人果然都没携带什么长枪大刀,除了弓箭只有腰中的长剑,再看面部,多数人太阳穴微微隆起,明显是练家子。为首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言不发,所有的人都如雕像一样站着不动,但李沧行知道,这支部队全是精英杀手,只要一声令下,必将势如雷霆。
李沧行悄声道:“胖子,我觉得以这些人对付那些倭寇至少是旗鼓相当,为什么明明有这样的精锐部队,却要在刚才派出那种鱼腩?”
钱广来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按常理说,锦衣卫是不受南京的地方官府指挥的。你看那个为首的,虽然自己一动不动,但连他骑的那马都时不时地嘶叫,可见他的杀气之重,很明显,这人很想现在就出去大杀一气,但没接到出击的命令。”
李沧行想起当年白驼山庄一夜间被灭门的事,自己见过那些白驼山庄的护卫,均非弱者,即使机关消息被破坏,即使受到敌人突袭,也不应该输得如此之惨,自己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到这些沉默寡言但杀气冲天的锦衣卫,他信了。
城下响起一阵锣鼓声,一个骑马的使番一边奔驰一边在大声叫喊:“兵部尚书张大人有令,全城戒严,十三门全部关闭,南京城中的青壮男子全部上城协防。”
李沧行和钱广来被城上的士兵每人发了根充满铁锈的长枪,枪头还是秃的。两人抱着这种打起仗来没准还没戳到敌人,就会自己先断掉的破烂玩意,相视苦笑。
忽然钱广来看到了什么,一下子戳了戳李沧行,低声道:“看,谭纶来了。”
只见那日在北京城里看到过的谭纶策马而来,这回他穿的是便衣,没有披挂盔甲,但那把长刀却依然在手。
只见他下马走到管门的军官身边,耳语几句,那军官略有迟疑,被其板起脸来呵斥,隔得太远听不到内容,而那军官向其行了个礼后将其放上了城墙。
谭纶在所有城头百姓的注视下上得城来,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起来:“在下谭纶,任南京礼部主事,今倭贼至此,守城诸公,可否有愿与谭某出城杀贼的?”
城头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你给多少钱啊。”
“我想去,可是死了我家老娘谁来养?”
“城里几万军队都不去打,我们这些百姓为啥要跟你去?”
谭纶等沸腾的人声稍稍平复下来一点,朗声道:“倭寇虽然凶悍,却也只有数十人,不值得动用大军,谭某所募的乃是身具武艺的江湖高手,普通百姓就不用白白送死了,每人每天二十两银子,杀掉一个倭寇赏银五十两。谭某乃是朝廷命官,绝不虚言。”
人群中一阵骚动,不久便有些身形矫健的家伙奔下了城去,这年头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两,虽然外面的都是些凶神恶煞,但冲着这报酬,还是有不少勇夫敢赌上一条命的。
第266章 谭纶的测试
李沧行和钱广来也跟了下去,他们倒不是为了钱,而纯粹是想亲手杀几个倭寇,为死难的官兵们报仇。堂堂中华,泱泱大国,给几十个倭寇打到陪都耀武扬威,要是还能忍,也枉费这么多年的学武了。
不一会,城下就聚集了千余人,个个孔武有力,人人都兵刃在身。
谭纶也来到了这里,下了马,对着城门口的那个守门的军官说了几句,那军官领命而去,不一会,两个士兵挑着一个足有三百斤的石锁来到了这里,向地下一丢,砸起一片尘土。
谭纶道:“请能单人举起这石锁的人,每十人一组,来这边的帐蓬处登记。”言罢转身走向西头的一个临时搭建的帐蓬。
李沧行心下暗赞这谭纶,城外的倭寇皆是好手,寻常百姓光凭血气之勇,即使上得战阵也无异于驱羊入狼口。
这石锁重逾三百斤,未学过武功之人不可能抬起,只有内功至少是小有所成的二流高手,才可能单人将之举起。当前军情紧迫,倭寇随时可能攻城或者逃跑,来不及一个个检验武功师承,这种测试办法最是简单明了。
李沧行转念之间,前面有五六个百姓打扮的人已经面红脖子粗地退下了,而有三四个江湖人士打扮的,则举起了石锁后进了那帐蓬,李沧行和钱广来对视一眼后,先后上前轻松举起了这石锁,一边早有两个小校将其引入帐蓬。
连同前面的四个人,帐蓬里一共有了六个人,稍后又有四人入内,谭纶命其站成一行,然后从队前走过,经过每一个人的时候都仔细打量了一番,路过钱广来时,多看了两眼,幸亏其脸上戴了面具未露出破绽。
经过倒数第三个人时,谭纶停下了脚步,问道:“尊驾高姓大名,师承何派?”
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头陀打扮的武者,身披一身土黄色行者袍,两把戒刀插在背后。他开口道:“在下乃是仙真派散人刘云……”未等他来得及把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说出来,谭纶的手已经化为掌刀,啪地一下切在他的小腹上。
头陀“哎哟”一声,立马蹲在了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刘云峰,你的警惕性太差了。倭寇里不少人是忍术高手,可以在你放松警惕的任何时候对你出手,刚才这一下,如果换了是他们的人,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谭纶冷冷地说道,挥了挥手,两个值守的兵士把瘫在地上的刘云峰架了出去。
余下的九人没再说话,李沧行一进这帐蓬时就运起了护身内力,随时作好了防备,他能感觉到其他九个人里除了那刘云峰外,个个也都是气贯全身,所以当谭纶突然出手时他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略有点惊诧这谭纶的武功也如此之高,能把浙东一带有名的独行头陀刘云峰一招制服。
谭纶回头又在队前巡视起来,当他走到钱广来面前时,停了下来,眼睛盯着钱广来那鼓出一块的肚子来。
李沧行心中暗叫糟糕:“胖子没学过缩骨法,在北京城里又和这谭纶相熟,只怕会给看出破绽。”
谭纶道:“这位兄台不太像习武之人啊。”
钱广来变了调的声音在帐蓬里回响着:“幼时练过几天拳脚,后来好久不练,生疏啦!”
“不练也能举起那石锁?”谭纶的眼中光芒闪烁着。
“嘿嘿,我身上肉不少,蛮劲还有几斤……”还没等钱广来说出最后一个字,谭纶的双指已经一招二龙戏珠,急袭钱广来的双眼。
钱广来语速不变,把最后一个的字吐完,双足原地不动,整个人却是突然向前倾,一下子要撞入谭纶的怀中,这正是丐帮绝学沾衣十八跌的高明技能,貌似被动,实则是极厉害的反攻招式。
谭纶撤回了抠向钱广来双眼的双指,转以少林派的龙爪手相应,钱广来肥硕的身体滴溜溜地原地转了个圈,嘴上叫着:“谭大人手下留情啊!”身形上却是左摇右摆,一下子将三招龙爪手的厉害招数化为无形。
谭纶收了手,后退两步,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怎么会丐帮的武功?”
钱广来哈哈一笑,他的脸上肉多,挤得面具也能动上一动,多少也有点微笑的样子:“谭大人,我可不知道什么丐帮不丐帮的,年幼时看一个老丐路过家门可怜,赏了他两碗饭吃,他就教了我几招,问他姓名也不说。我们来是为了领赏钱打倭寇的,大人若是想查我家世,我可不奉陪了哈。”
谭纶上下打量了钱广来两眼,说道:“瞧你这样,员外打扮,也不似那缺钱领赏之人,为何会与这些江湖英雄一起去与那些倭寇厮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钱广来摇了摇头:“嘿嘿,钱永远不会嫌多啊,我家那百亩地一年收的租子,也不过就是大人你一天开的赏钱。反正有这么多高手护着,我也应该是安全的,跟在后面打打酱油,收收人头啥的,没准运气好的话,还能杀掉一两个,不就发了嘛!而且谭大人你好像也不是武将出身吧,不照样领我们打倭寇?”
谭纶叹了口气,说道:“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也罢,大家去文书那里报个到,领了各自的腰牌,每人先发一天的银子,一会招满人后就开城杀贼。军士,让下批十个人进来。”
到了天色傍晚的时分,谭纶已经募集了一百多名高手,通过了检验的壮士们都被带到了城墙下的一块空地,有些人在数着到手的十两大银,眼睛放出了光,而更多的人则是在默默地擦着自己的刀剑。
相隔不远处的那些锦衣卫们,个个站得跟标枪一样,汗水在脸上流淌着,但没有人伸手去擦,那骑马的将官在马上同样一动不动,只有那马还在不耐烦地喘着粗气,间或抬起前蹄重重地踏在地上。
李沧行与钱广来一直坐在这帮高手中间不说话,对周围众人的观察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从兵刃和走路时的身法,以及散发的内息上看,这帮人五花八门,正邪各派都有,甚至在岳阳有过一面之缘的丐帮大忠分舵李舵主也带着两名精干弟子在这里。而西头的几名斗笠压得很低,一身黑衣打扮的显然是魔教的刀客。
城外倭寇们的叫骂声与嘲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那么地不堪入耳,城头值守的百姓与士兵们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有人指着城外大喊:“倭寇要逃!”
高手们一下子全都站起了身,连那些纹丝不动不动的锦衣卫们也有不少抬起了头。似乎想让眼光绕过这高大的城墙,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谭纶闻声匆匆地从帐中奔了出来,后面跟着帐中的那十个人,只见谭纶一下子飞身上了马,对着管城门的那军官道:“速速开城。”
“谭大人,张尚书下了令,任何人不许出城,小的……”那名守城军官迟疑道。
谭纶沉声道:“放跑了倭寇,你担当的起吗?别忘了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军官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咬了咬牙,一举手,道:“开城。”
随着十余名守门军士绞动起那粗大的转轮,巨大的城门缓缓地打开,而城头的军士也在此时开始放下吊桥,大家可以从打开的城门看到,那些倭寇们正向着西边秣陵关的方向奔去,身后是飞扬的尘土,黄昏的暮霭中,倭寇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谭纶高喊一声:“领过腰牌的,跟我冲啊。”
第267章 追击倭寇
话音刚落,一匹高大的骏马如闪电一般奔出了城门,但那不是谭纶的坐骑,而是一直在门前不作声的那名锦衣卫首领骑的骏马。
那数百名刚才还站如青松,不动如山的锦衣卫士们,一下子排成了两列行军的纵队,紧紧地跟在这马后面,飞奔出城,他们身上鳞片锁子甲互相撞击的声音冲击着人们的耳膜,震撼着大家的心灵。
守门的军官急忙喊道:“沈大人,还没接到命令!”
远处传来那军官中气十足的声音:“事发突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请代为向张大人禀报,就说沈炼先行追击。”
谭纶刚才要冲的时候,差点撞上了那沈炼的坐骑,急忙勒住了胯下的骏马,那马后蹄着地,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差点将谭纶掀下马来。饶是他武功一流,骑术不凡,紧勒住缰绳,身子紧紧贴住马身,这才没有坠地。当他把受了惊后狂跳不止的坐骑安定下来时,锦衣卫的队伍已经追出城一里有余了。
谭纶脸上尽是汗水,官帽也掉在了地上,李沧行听到他不甘地嘟囔了一句:“怎么又落后了!”旋即谭纶的大嗓门再度在众人耳边炸响:“重复一次命令,领到腰牌的随我来,今天誓灭倭寇,与诸公明早回城摆庆功宴。”
宴字还在空中回荡,谭纶的白马已经冲出了城门。高手们纷纷施展轻功身法,跟着白马后面一路狂奔。
李沧行在休息的时候就跟钱广来暗自商量过了,暂不全力以赴,若是情势危急时再全力出手。二人的功力相仿,这大半年的相处中也没少较量过轻功,钱广来一身的肥肉,速度却着实不慢,李沧行全力施展神行百变和梯云纵时也只能和他并驾齐驱。这一次二人都只用了六七成功力,跟在队伍的中间。
奔得十余里后,这百余名高手的队伍渐渐地拉开了大约有一里路的距离,谭纶的马乃是健骑,可日行八百里,奔出这十余里也只不过用了两炷香的时间。而众高手们功力不一,奔在最前的尚且气定神闲,落在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