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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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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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名裂,姑娘……你的大仇已报了一半,咱们合力找他,终
不成他能逃到天边。”
圆性黯然不语,心想我是出家人,现下身分已显,岂能
再长时跟你在一起。
程灵素道:“少时城门一闭,到处盘查,再要出城便难了。
咱们还是赶紧出城。”
当下三人回到下处取了随身物品,牵了骆冰所赠的白马。
程灵素笑道:“胡大爷,你赢来的这所大宅,只好还给那位周
大人啦。”胡斐笑道:“他帮了咱们不少忙,且让他升官之后,
再发笔财。”他虽强作笑语,但目光始终不敢和圆性相接。
三人知道追兵不久便到,不敢在宅中多作逗留,赶到城
门,幸好闭城之令尚未传到。出得城来,由圆性带路,来身
马春花安身的破庙。
那座庙宇远离大路,残瓦颓垣,十分破败,大殿上的神
像青面凹首,腰围树叶,手里拿了一束青草放在口中作咀嚼
之状,原来是尝百草的神农氏。圆性道:“程家妹子,到了你

老家来啦,这是座药王庙。”
三人走进厢房,只见马春花卧在炕上的稻草之中,气息
奄奄,见了三人也不相识,只是不住口的低声叫唤:“我的孩
儿呢,我的孩儿呢?”
程灵素搭了搭她的脉,翻开她眼皮瞧了瞧。三人悄悄退
出,回到殿上。程灵素低声道:“不成啦!她受了震荡,又吃
惊吓,再加失了孩子,三件事夹攻,已活不到明日此刻。便
是我师父复生,只怕也已救她不得。”
胡斐瞧了马春花的情状,便是程灵素不说,也知已是命
在顷刻,想起商家堡中她昔日相待之情,不禁怔怔的流下泪
来。他自在福康安府中见到袁紫衣成了尼姑圆性,心中一直
郁郁,此刻眼泪一流,触动心事,竟是再也忍耐不住,呜呜
咽咽的哭了起来。
程灵素和圆性如何不明白他因何伤心?程灵素道:“我再
去瞧瞧马姑娘。”缓步走进厢房。
圆性给他这么一哭,眼圈也早红了,颤声说道:“胡大哥,
多谢你待我的一片……一片……”说到这里,不知如何再接
续下去。
胡斐泪眼模糊的抬起头来,道:“你……你难道不能……
不能还俗吗?待杀了那姓汤的,报了父母大仇,不用再做尼
姑了。”
圆性摇头道:“千万别说这样亵渎我佛的话。我当年对师
父立下重誓,皈依佛祖。身入空门之人,再起他念,已是犯
戒,何况……何况其他?”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两人呆对半晌,心中均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圆性低声道:“程姑娘人很好,你要好好待她。你以后别
再想着我,我也永远不会再记到你。”
胡斐心如刀割,道:“不,我永远永远要记着你,记着你。”
圆性道:“徒然自苦,复有何益?”一咬牙,转身走出庙门。
胡斐追了出去,颤声道:“你……你到哪里去?”圆性道:
“你何必管我?此后便如一年之前,你不知世上有我,我不知
世上有你,岂不干净?”
胡斐一呆,只见她飘然远去,竟是始终没转头回顾。胡
斐身子摇晃,站立不定,坐倒在庙门外的一块大石之上,凝
望着圆性所去之处,唯见一条荒草小路,黄沙上印着她浅浅
的足印。
他心中一片空白,似乎在想千百种物事,却又似什么也
不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前面小路上隐隐传来一阵
马蹄声。胡斐一跃而起,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又回来了。”
但立即知道是空想,圆性去时并未骑马,何况所来的又非一
乘一骑。但听蹄声并非奔驰甚急,似乎也不是追兵。
过了片时,蹄声渐近,九骑马自西而来。胡斐凝目一看,
只见马上一人相貌俊秀,四十岁不到年纪,却不是福康安是
谁?
胡斐一见福康安,心下狂怒不可抑止,暗想:“此人执掌
天下兵马大权。清政府欺压汉人,除了当今皇帝乾隆之外,罪
魁祸首,便要数到此人了。他对马姑娘负情薄义,害得她家
破人亡,命在顷刻。他以兵部尚书之尊,忽然来到郊外,随

身侍从自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虽然只有二妹相助,也要
挫挫他的威风。纵使杀他不了,便是吓他一吓,也是好的。”
当下走到路心,双手在腰间一叉,怒目向着福康安斜视。
乘马的九人忽见有人拦路,一齐勒马。
但见福康安不动声色,显是有恃无恐,只说声:“劳驾!”
胡斐戟指骂道:“你做的好事!你还记得马春花么?”
福康安脸色忧郁,似有满怀心事,淡淡的道:“马春花?
我不记得是谁。”
胡斐更加愤怒,冷笑道:“嘿嘿,你跟马春花生下两个儿
子,不记得了么?你派人杀死她的丈夫徐铮,不记得了么?你
母子两人串通,下毒害死了她,也不记得了么?”
福康安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尊驾认错人了。”他身旁
一个独臂道人哈哈笑道:“这是个疯子,在这里胡说八道,什
么马春花、牛秋花。”
胡斐更不打话,纵身跃起,左拳便向福康安面门打去。这
一拳乃是虚势,不待福康安伸臂挡架,右手五指成虎爪之形,
拿向他的胸口。他知道如果一击不中,福康安左右卫士立时
便会出手,因此这一拿既快且准,有如星驰电掣,实是他生
平武学的力作,料想福康安身旁的卫士本事再高,也决计不
及抢上来化解这一招迅雷不及掩耳的虎爪擒拿。
福康安“噫”的一声,径不理会他的左拳,右手食指和
中指陡然伸出,成剪刀之形,点向他右腕的“会宗穴”和
“阳池穴”,出手之快,指法之奇,胡斐生平从所未见。
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胡斐心头猛地一震,立即
变招,五指一勾,便去抓他两根点穴的手指,只消抓住了一

扭,非教他指骨折断不可。岂知福康安武功俊极,竟不缩手,
其余三根手指一伸,翻成掌形,手臂不动,掌力已吐。
凡是伸拳发掌,必先后缩,才行出击,但福康安这一掌
手臂已伸在外,竟不弯臂,掌力便即送出,招数固是奇幻之
极,内力亦是雄浑无比。
胡斐大骇,这时身当虚空,无法借力,当下左掌急拍,砰
的一响,和福康安双掌相交,刹那间只感胸口气血翻腾,借
势向后飘出两丈有余。他吸一口气,吐一口气,便在半空之
中,气息已然调匀,轻飘飘的落在地下,仍是神完气足,稳
稳站定。只听得八九个声音齐声喝彩:“好!”
看那福康安时,但见他身子微微一晃,随即坐稳,脸上
闪过一丝惊讶,立时又回复了先前郁郁寡欢的神气。
胡斐自纵身出击至飘身落地,当真只是一霎眼间,可是
这中间两人虚招、擒拿、点穴、扭指、吐掌、拚力、跃退、调
息,实已交换了七八式最精深的武学变化。相较之下虽是胜
败未分,但一个出全力以搏击,一个随手挥送,潇洒自如,胡
斐显已输了一筹。
胡斐万料不到福康安竟有这等精湛超妙的武功,怔怔的
站着,心中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可又掩不住满腔愤怒之情。
只听那独臂道人笑道:“俊小子,知道认错人了吗?还不
磕头赔罪?”
胡斐侧头细看,这人明明是福康安,只是装得满脸风尘
之色,又换上了一身敝旧衣衫,但始终掩不住那股发号施令、
统率豪雄的尊贵气象,如果这人相貌跟福康安极像,难道连
大元帅的气度风华也学得如此神似?

胡斐呆了一呆,心想:“这一干人如此打扮,必是另有阴
谋,我可不上这个当。”纵声叫道:“福康安,你武功很好,我
比你不上。可是你做下这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我明知不敌,终
是放你不过,你记住了。”
福康安淡淡的道:“小兄弟,你武功很俊啊。我可不是福
康安。你尊姓大名?”胡斐怒道:“你还装模作样,戏耍于我,
难道你不知道我名字么?”
福康安身后一个四十来岁的高大汉子朗声说道:“小兄
弟,你气概很好,当真是少年英雄,佩服佩服。”胡斐向他望
了一眼,但见他双目中神光闪烁,威风凛凛,显是一位武功
极强的高手,心中油然而生钦服之心,说道:“阁下如此人才,
何苦为满洲贵官作鹰犬?”那大汉微微一笑,道:“北京城边,
天子脚下,你胆敢说这样的话,不怕杀头么?”胡斐昂然道:
“今日事已至此,杀头便杀,又怕怎地?”
要知胡斐本来生性谨细,绝非莽撞之徒,只是他究属少
年,血气方刚,眼看马春花被福康安害得这等惨法,激动了
侠义之心,一切全豁了出去,什么也不理会了。
也说不定由于他念念不忘的美丽姑娘忽然之间变成了一
个尼姑,令他觉得世情惨酷,人生悲苦,要大闹便大闹一场,
最多也不过杀头丧命,又有什么大不了?
他手按刀柄,怒目横视着这马上九人。只见那独臂道人
一纵下马,也没见他伸手动臂,只是眼前青光一闪,他手中
已多了一柄长剑,拔剑手法之快,实是生平从所未见。
胡斐暗暗吃惊:“怎地福康安手下收罗了这许多高手人
物?昨日掌门人大会之中,如有这些人在场镇压,说不定便

闹不成乱子。”他生怕独臂道人挺剑刺来,斜身略闪,拔刀在
手。那道人笑道:“看剑!”但见青光闪动,在一瞬之间,竟
已连刺八剑。
这八剑迅捷无比,胡斐那里瞧得清剑势来路,只得顺势
挥刀招架。他家传的胡家刀法实是非同小可,那独臂道人八
剑虽快,还是一一被他挡住。八剑来,八刀挡,当当当当当
当当当,连响八下,清晰繁密,干净利落,胡斐虽然略感手
忙脚乱,但第九刀立即自守转攻,回刀斜削出去。那独臂道
人长剑一掠,刀剑粘住,却半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马上诸人又是齐声喝彩:“好剑法,好刀法!”
福康安道:“道长,走吧,别多生事端了。”那道人不敢
违拗主子之言,应道:“是!”可是他见胡斐刀法精奇,斗得
兴起,颇为恋恋不舍,翻身上马,说道:“好小子,刀法不错
啊!”胡斐心中钦佩,道:“好道人,你的剑法更好!”但跟着
冷笑道:“可惜,可惜!”
那道人瞪眼道:“可惜什么?我剑法中有何破绽?”胡斐
道:“可惜你剑法中毫无破绽,为人却有大大的破绽。一个武
林高手,却去做清政府贵官的奴才。”
那道人仰天大笑,说道:“骂得好,骂得好!小兄弟,你
有胆子再跟我比比剑么?”胡斐道:“有什么不敢?最多是比
你不过,给你杀了。”那道人道:“好,今晚三更,我在陶然
亭畔等你。你要是怕了,便不用来。”
胡斐昂然道:“大丈夫只怕正人君子,岂怕鹰犬奴才!”
那些人都是大拇指一翘,喝道:“说得好!”纵马而去,有
几人还是不住的回头。

当胡斐和那独臂道人刀剑相交之时,程灵素已从庙中出
来,见到福康安时也是大为吃惊,这时见九人远去,说道:
“大哥,怎地福康安到了这里?今晚你去不去陶然亭赴约?”
胡斐沉吟道:“难道他真的不是福康安?那决计不会。我
骂他那些卫士侍从是鹰犬奴才,他们怎地并不生气,反而赞
我说得好?”程灵素又问:“今晚去不去赴约?”便道:“自然
去啊。二妹,你在这里照料马姑娘吧。”程灵素摇头道:“马
姑娘是没什么可照料的了。她神智已失,支撑不到明天早晨。
你约斗强敌,我怎能不去?”
胡斐道:“你拆散了福康安苦心经营的掌门人大会,此刻
他必已查知其中原委。你若和我同去,岂不凶险?”程灵素道:
“你孤身赴敌,我如何放心得下?有我在一旁照料,总是多一
个帮手。”胡斐知她决定了的事无法违拗,这义妹年纪小小,
心志实比自己坚强得多,也只得由她。
程灵素轻声问道:“袁……袁姑娘,她走了吗?”胡斐点
点头,心中一酸,转过身来,走入庙内。他走进厢房,只听
马春花微弱的声音不住在叫:“孩子,孩子!福公子,福公子,
我要死了,我只想再见你一面。”胡斐又是一阵心酸:“情之
为物,竟是如此不可理喻。福康安这般待她,可是她在临死
之时,还是这样的念念不忘于他。”
两人走出数里,找到一家农家,买了些白米蔬菜,做了
饭饱餐一顿,回来在神农庙中陪着马春花,等到初更天时,便
即动身。胡斐和程灵素商量,福康安手下的武士邀约比武,定
是不怀善意,不如早些前往,暗中瞧瞧他们有何阴谋布置。

那陶然亭地处荒僻,其名虽曰陶然,实则是一尼庵,名
叫“慈悲庵”,庵中供奉观音大士。
胡斐和程灵素到得当地,但见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都
是芦苇,西风一哄,芦絮飞舞,有如下雪,满目尽是肃杀苍
凉之气。
忽听“啊”的一声,一只鸿雁飞过天空。程灵素道:“这
是一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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