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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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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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凌厉,钱镖去势却快,六枚铜钱在空中互撞,铮铮铮三声,
一齐斜飞,落入了江中。
袁紫衣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欲翻身而起,胡斐大叫
一声:“这算什么?”跃上了船头,只听喀喇、喀喇两声巨响,
横桁断折。袁紫衣跟着横桁向江中跌落,而易吉处身所在的
桅杆,却也从中断绝。袁紫衣当时头下脚上,亲眼见到何人
发射暗器偷袭,胡斐如何出手相救,但横桁怎地断折,却未
瞧见。
原来易吉左胁穴道被点,半身动弹不得,右手却尚可用
力,忙从双鞭缠绕之中脱出手臂,眼见袁紫衣倒挂桁上,当
即将全身劲力运于掌上,发掌击向横桁。他膂力好大,连击
三掌,桁断人落。
就在此时,胡斐也已跃上了船头,心想若是袁姑娘落水,
这姓易的反而安坐桅顶,待他慢慢溜将下来,岂非是他胜了?
当即背靠桅杆,运劲向后力撞,这桅杆又坚又粗,一撞之下
只晃了几下。胡斐心中急了,拔出单刀,刷的一刀,劈断了
桅杆。
眼见袁紫衣与易吉各自随着一段巨木往江中跌落,只是

袁紫衣的横桁先断,身在半截桅杆之下,若是给断桅击中,性
命可忧,胡斐当即抓起船头拉纤用的竹索,对准袁紫衣身前
挥将过去,大喝道:“抓住了!”竹索飞出,有如一条极长的
软鞭。
袁紫衣身在半空,心中忙乱,她虽识得水性,但想在众
目睽睽之下落水,待会湿淋淋地爬起,岂非狼狈万状?突见
竹索飞到,急忙伸手抓住。胡斐一挥一拉,袁紫衣借势跃起,
轻轻巧巧地落在船头。
她双足刚落上船板,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无
数水珠飞到了她头上脸上,正是易吉与断桅一齐落水。岸上
人众大声呼叫,扑通扑通响声不绝。原来易吉不会水性,九
龙派的十七八名弟子纷纷跃入湘江,争先恐后地去救师父。
袁紫衣向胡斐嫣然一笑,道:“胡大哥,谢谢你啦!”胡
斐笑道:“我这‘胡’字拆开来是‘月十口”三字,看来我每
月之中,要身中九刀。”
袁紫衣笑得更是欢畅,心想我适才给那易吉拆字,原来
都叫他偷听去啦,笑道:“幸好你名字中有个‘非’字,这一
‘非也非也’,那九刀之厄就逢凶化吉了。”胡斐笑道:“多谢
姑娘金口。”
袁紫衣与他重逢,心中极是高兴,又承他出手相救,有
意与他修好,又笑道:“你这‘斐’字是文采斐然,那不必说
了。‘非’字下加‘羽’字为‘翡’,主得金玉翡翠;加
‘草’字头为‘菲’,主芬芳华美;加绞丝旁为‘绯’,红袍玉
带,主做大官。”胡斐伸了伸舌头,道:“升官发财,可了不
起!”

两人在船头说笑,旁若无人。忽听得码头上一阵大乱,九
龙派众门人将易吉连着断桅,七手八脚地抬上岸来。他年老
肥胖,又不通水性,吃了几口水,一气一怒,竟自晕了过去。
袁紫衣暗暗心惊:“莫要弄出人命,这事情可闹大了。”低
声道:“胡大哥,咱们快走吧!”说着一跃上岸,伸手去取那
缠在断桅上的银丝软鞭。
九龙派众门人纷纷怒喝,六七条软鞭齐往她身上击了下
来。只听得呛啷啷响成一片,六七条软鞭互相撞击,便似一
道铁网般当头盖到。她银丝软鞭在手,借力打力,一鞭从头
顶横过,身子已斜窜出去。她偷眼再向易吉望了一眼,只见
他一个胖胖的身躯横卧地下,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胡
斐翻身上马,右手牵着白马,叫道:“九龙派掌门人不大吉利,
不当也罢。”袁紫衣笑道:“那就听你吩咐啦!”跃起身来,上
了马背。
九龙派的众弟子大声叫嚷,纷纷赶来阻截。两条软鞭着
地横扫,往马足上打去。袁紫衣回身一鞭,已将两条软鞭的
鞭头缠住,右手一提马缰,白马向前疾奔。这马神骏非凡,脚
步固然迅捷无比,力气也是大得异常,发力冲刺,登时将那
两名手持软鞭的汉子拖倒。
这一下变起不意,两名汉子大惊之下,身子已被白马在
地下拖了六七丈远。两人急欲站起,但白马去势何等快速,两
人上身刚抬起,立时又被拖倒,惊惶之中竟自想不起抛掉兵
刃,仍是死死地抓住鞭柄。
袁紫衣在马上瞧得好笑,倏地勒马停步,待那两名汉子
站起身来,只见两人目青鼻肿,手足颜面全为地下沙砾擦伤,

问道:“你们的软鞭中有宝么?怎地不舍得放手?”两句话刚
问完,不等他们回答,右足足尖在马腹上轻轻一点。白马向
前一冲,又将两人拖倒。这时两人方始省悟,撒手弃鞭,耳
听得袁紫衣格格娇笑,与胡斐并肩驰去。
易家湾九龙派弟子众多,声势甚大,此日为老师送行,均
会聚在码头之上,眼见易吉受挫,原要一拥而上。袁紫衣与
胡斐武功虽强,终究是好汉敌不过人多。幸好袁紫衣临去施
一手回鞭拉人,事势奇幻,众弟子瞧得目瞪口呆,一时会不
过意来,待要抢上围攻,二人已驰马远去。这时易吉悠悠醒
转,众弟子七嘴八舌地上前慰问,痛骂袁紫衣使奸行诈,纷
纷议论,却谁也不知她的来历,于是九龙派所有的对头,个
个成了她背后指使之人。
袁紫衣驰出老远,直至回头望不见易家湾的房屋,才将
夺来的两根九节钢鞭抛在地下。她转眼瞧瞧胡斐,见他穿着
一身乡农的衣服,土头土脑,憨里憨气,忍不住好笑,但想
适才若不是他出手救援,多半自己已将一条小命送在易家湾,
此刻回思,不禁暗自心惊。
两人并骑走了一阵,胡斐道:“袁姑娘,天下武学,共有
多少门派?”袁紫衣笑道:“不知道啊,你说有多少门派?”胡
斐摇头道:“我说不上,这才请教。你现下已当了韦陀门、八
仙剑、九龙派三家的大掌门啦。还得再做几派掌门,方才心
满意足?”袁紫衣笑道:“虽然胜了易吉,但他门下弟子不服,
这九龙派的掌门人,实在是当得十分勉强的。至于少林、武
当、太极这些大门派的掌门人,我是不敢去抢的。再收十家

破铜烂铁,也就够啦。”胡斐伸了伸舌头,道:“武林十三家
总掌门,这名头可够威风啊。”
袁紫衣笑道:“胡大哥,你武艺这般强,何不也抢几家掌
门人做做?咱们一路收过去。你收一家,我收一家,轮流着
张罗。到得北京,我是十三家总掌门,你也是十三家总掌门。
咱哥儿俩一同去参与福大帅的什么天下掌门人大会,岂不有
趣?”
胡斐连连摇手,道:“我可没这个胆子,更没姑娘的好武
艺。多半掌门人半个也没抢着,便给人家一招‘吕洞宾推
狗’,摔在河里,变成了一条拖泥带水的落水狗!若是单做泥
鳅派掌门人呢,可又不大光彩。”袁紫衣笑弯了腰,抱拳道:
“胡大哥,小妹这里跟你陪不是啦。”胡斐抱拳还礼,一本正
经地道:“三家大掌门老爷,小的可不敢当。”
袁紫衣见他模样老实,说话却甚是风趣,心中更增了几
分喜欢,笑道:“怪不得赵半山那老小子夸你不错!”胡斐心
中对赵半山一直念念不忘,忙问:“赵三哥怎么啦?他跟你说
什么来着?”袁紫衣笑道:“你追得上我,便跟你说。”伸足尖
在马腹上轻轻一碰。
胡斐心想你这白马一跑,我哪里还追得上?眼见白马后
腿一撑,便要发力,急忙腾身跃起,左掌在白马臀上一按,身
子已落在白马的马背,正好坐在袁紫衣身后。那白马背上多
了一人,竟是毫不在意,仍是放开四蹄,追风逐电般向前飞
奔。那匹青马在后跟着,虽然空鞍,但片刻之间,已与白马
相距数十丈之遥。
袁紫衣微微闻到背后胡斐身上的男子气息,脸上一热,待

要说话,却又住口。奔驰了一阵,猛听得半空中一个霹雳,抬
头一望,乌云已将半边天遮没。此时正当盛暑,阵雨说来便
来,她一提马缰,白马奔得更加快了。
不到一盏茶时分,西风转劲,黄豆大的雨点已洒将下来。
一眼望去,大路旁并无房屋,只左边山坳中露出一角黄墙,袁
紫衣纵马驰近,原来是一座古庙,破匾上写着“湘妃神祠”四
个大字,泥金剥落,显已日久失修。
胡斐跃下马来,推开庙门,顾不得细看,先将白马拉了
进去。这时空中焦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连晃,袁紫衣虽然
武艺高强,禁不住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胡斐到后殿去瞧了一下,庙中人影也无,回到前殿,说
道:“还是后殿干净些。”找了些稻草,打扫出半边地方,道:
“这雨下不长,待会雨收了,今天准能赶到长沙。”
袁紫衣“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人本来一直说说笑
笑,但自同骑共驰一阵之后,袁紫衣心中微感异样,瞧着胡
斐,不自禁地有些腼腆,有些尴尬。
两人并肩坐着,突然间同时转过头来,目光相触,微微
一笑,各自把头转了开去。
隔了一会,胡斐问道:“赵三哥身子安好吧?”袁紫衣道:
“好啊!他会有什么不好?”胡斐道:“他在哪里?我想念他得
紧,真想见见他。”袁紫衣道:“那你到回疆去啊。只要你不
死,他不死,准能见着。”
胡斐一笑,道:“你是刚从回疆来吧?”袁紫衣回眸微笑,
道:“是啊。你瞧我这副模样像不像?”胡斐摇头道:“我不知
道。我先前只道回疆是沙漠荒芜之地,哪知竟有姑娘这般美

女。”袁紫衣脸上一红,“呸”了一声,道:“你瞎说什么?”
胡斐一言既出,心中微觉后悔,暗想孤男寡女在这枯庙
之中,说话可千万轻浮不得,于是岔开话题,问道:“福大帅
开这个天下掌门人大会,到底是为了什么,姑娘能见告么?”
袁紫衣听他语气突转端庄,不禁向他望了一眼,说道:“他王
公贵人,吃饱了饭没事干,找些武林好手消遣消遣,还不跟
斗鸡斗蟋蟀一般。只可叹天下无数武学高手,受了他的愚弄,
竟不自知。”
胡斐一拍大腿,大声道:“姑娘说的一点也不错。如此高
见,令我好生佩服。原来姑娘一路抢那掌门人之位,是给这
个福大帅捣乱来着。”袁紫衣笑道:“不如咱二人齐心合力,把
天下掌门人之位先抢他一半。这么一来,福大帅那大会便七
零八落,不成气候。咱们再到会上给他一闹,叫他从此不敢
小觑天下武学之士。”胡斐连连鼓掌,说道:“好,就这么办。
姑娘领头,我跟着你出点微力。”袁紫衣道:“你武功远胜于
我,何必客气。”
两人说得高兴,却见大雨始终不止,反而越下越大,庙
后是一条山涧,山水冲将下来,轰轰隆隆,竟似潮水一般。那
古庙年久破败,到处漏水。胡斐与袁紫衣缩在屋角之中,眼
见天色渐黑,乌云竟要似压到头顶一般,看来已是无法上路。
胡斐到灶间找了些柴枝,在地下点燃了作灯,笑道:“大雨不
止,咱们只好挨一晚饿了。”
火光映在袁紫衣脸上,红红的愈增娇艳。她自回疆万里
东来,在荒山野地歇宿视作寻常,但是孤身与一个青年男子
共处古庙,却是从所未有的经历,心头不禁有一股说不出的

滋味。
胡斐找些稻草,在神坛上铺好,又在远离神坛的地下堆
了些稻草,笑道:“吕洞宾睡天上,落水狗睡地下。”说着在
地下稻草堆里一躺,翻身向壁,闭上了眼睛。袁紫衣暗暗点
头,心想他果然是个守礼君子,笑道:“落水狗,明天见。”跃
上了神坛。
她睡下后心神不定,耳听着急雨打在屋瓦之上,哗啦啦
的乱响,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蒙胧睡去。
睡到半夜,隐隐听得有马蹄之声,渐渐奔近,袁紫衣翻
身坐起,胡斐也已听到,低声道:“吕洞宾,有人来啦。”
只听马蹄声越奔越近,还夹杂着车轮之声,胡斐心想:
“这场大雨自下午落起,中间一直不停,怎地有人冒着大雨,
连夜赶路?”只听得车马到了庙外,一齐停歇。袁紫衣道:
“他们要进庙来!”从神坛跃下,坐在胡斐身边。
果然庙门呀的一声推开了,车马都牵到了前殿廊下。跟
着两名车夫手持火把,走到后殿,见到胡袁二人,道:“这儿
有人,我们在前殿歇。”当即回了出去。只听得前殿人声嘈杂,
约有二十来人。有的劈柴生火,有的洗米煮饭,说的话大都
是广东口音。乱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
忽听一人说道:“不用铺床,吃过饭后,不管雨大雨小,
还是乘黑赶路。”胡斐听了这口音,心中一愣,这时后殿点的
柴枝尚未熄灭,火光下只见袁紫衣也是微微变色。
又听前殿另一人道:“老爷子也太把细啦,这么大雨
……”这时雨声直响,把他下面的话声淹没了。先前说话的

那人却是中气充沛,语音洪亮,声音隔着院子,在大雨中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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