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又带着一丝钦佩,伸手一迎:“龙公子,请。”语毕带路而去
正文 章二十六 江南塞北(4)
龙幽毫不犹疑地跟了上去。
宏嘉与术里听不懂汉话,一直闹不清状况,见他此举不由得大惊失色,顾不上尊卑主从,一左一右拉住龙幽说道:“殿下!你怎么能跟他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龙幽满不在乎地一笑:“来都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宏嘉忍不住低咒一声:“早说根本不该跑这一趟!”随即怨恨地看着龙幽,也不知是谁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被人发现,结果呢?竟然自动自发地蹦了出来。
术里严肃建议:“趁他们还没把大队人马叫来,请殿下快走!我们二人留下阻住追兵。”
龙幽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大队人马?他们哪里来的大队人马?刚才你们不也看见了,岭头镇是个空城计。”说起这点,他不禁有点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可能还被蒙在鼓里,真是被骗得好惨啊!
宏嘉气得跳脚:“不管怎样这里也是他们的地盘!敌方大将巴巴地送上门来,这种好机会谁会放过?快走!我们两个拼死也得让殿下平安回去!”
术里眉头皱得死紧,不由得加重了手中力道:“属下答应过大殿下务必护您周全,哪怕要犯大不敬之罪,也在所不惜!”
龙幽对他们的忠心颇为感激,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安慰道:“你们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好啦,再不跟去,要被人小瞧了。”
可两人仍是一副寸步不让的模样,龙幽只好耐心解释道:“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是幽煞将军,但也可以不是呀!‘龙公子’可没重要到他们非抓不可的地步。再说就算抓了也无妨,我本来就是来找他们谈判的。”
“万一一言不合,一刀咔嚓了呢!”宏嘉撇撇嘴,反驳道。
龙幽胸有成竹地一笑:“不会不会,定然不会。”这就像是华容道里为什么一定由关羽来守、为什么他一定不会杀曹操——那是因为没有谁承受得起这一刀下去的后果,没有人想成为魏军的首要目标。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龙幽这样解释道,“夏侯瑾轩又不是笨蛋,你们看他使的这一手空城计就知道了,他拎得清轻重。”
术里一皱眉,狐疑道:“殿下真认为刚才那黄毛小子是这里的主事人?”手上的劲道却是松了一半。
龙幽哈哈一笑,挣脱他们朝前走去:“是他,不会错。就凭他打量我的眼神。”
宏嘉与术里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转角处,夏侯瑾轩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就连瑕也在,看起来没有人去通风报信。宏嘉与术里这才稍稍安下心,不过眼神依然十足戒备。
这一点瑕也不遑多让,惟有那两位身为主角的少年丝毫没有紧张感,倒像是一对老朋友一样谈天说地,到了亭中也是大大咧咧各自落座。
“也请二位勇士一同就坐吧。”夏侯瑾轩邀请道。
龙幽虽然如实翻译了一遍,但那两人都坚定摇头。
瑕也挺了挺背脊,做出一副标准护卫的架势,一脸严肃地盯着对面,于是三名“护卫”分列两边,就这么隔着一张石桌对峙起来。夏侯瑾轩与龙幽无奈对视,只好由着他们去。
结束寒暄,夏侯瑾轩开门见山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龙公子想必不是只来观景的吧?”
龙幽一笑:“不错,我这次来是想提一个方案。我们双方的目的,无非是决出一个输赢,不一定非要两军对垒才行。你们折剑山庄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名门,江湖上有江湖的规矩,我们既然来了,不如入乡随俗。”
夏侯瑾轩眉峰一挑:“龙公子的意思……莫非是比武?”
龙幽摆摆手,谦虚道:“哎,论起单打独斗,我们哪里是各位的对手?不过,比试三场,三局两胜,倒不失为一种好方法。至于比试的内容,咱们可以商量出一个公平的方式。夏侯公子意下如何?”
“我们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夏侯瑾轩一针见血地问道。
龙幽爽快回答:“你们赢了,我们就撤回汉中。如果你们输了,”他顿了顿,定定地看着对面摒息凝神等他说话的夏侯瑾轩,“那就请欧阳门主的家眷以及夏侯公子,一同到长安住上些时日吧。”
正文 章二十六 江南塞北(5)
此言一出,夏侯瑾轩登时面色一沉,这分明是要他们去做人质!细细一想,不由得不寒而栗,这相当于给整个折剑山庄与夏侯世家戴上了紧箍咒,让他们从此缚手缚脚,这比占一座山头、一座城池要有用得多。
瑕可想不了那么多,登时叉腰怒道:“你休想!我死也不会把他们交给你的!大不了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龙幽看着气呼呼的瑕,依然笑意盈盈:“这位姑娘稍安勿躁,如果你们赢了比试,姑娘心系之人自然无恙。更何况,二位应该心知肚明,我这提案,你们可不亏呀!以折剑山庄现在的状况,我们若直接挥鞭而上,又不是攻不下来。”
“可我们也未必就撑不到援军到来。”夏侯瑾轩针锋相对地回道,“或者,我大可以请龙公子留下,一直留到援军四面合围,龙公子意下如何?”
龙幽好整以暇地往栏杆上一靠:“夏侯公子就这么肯定我没有派人将折剑山庄的虚实回报大营吗?如果我没有按时回去,铁鹞骑就会蜂拥而至。”
瑕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的小命还在我们手里。”
“这位姑娘太看得起我的重要性了,很可惜,没有我,铁鹞骑照样可以正常运转。”龙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夏侯瑾轩伸手止住了瑕的下文,说道:“我姑且信你。但有一个问题还请龙公子解惑,若你们夜叉当真如你所说这般优势尽占,又为何要提出这样的方案?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龙幽目露欣赏,不由赞道:“和夏侯公子说话就是轻松。”他顿了顿,苦笑道,“如果我说,那是因为不论攻城还是爬山,我都不喜欢,夏侯公子会信么?”
闻言,瑕忍不住咕哝道:“又没人请你们来!”
龙幽哈哈一笑,可笑完了,不禁也有些感慨:“或许你们不会相信,我们不得不来。只是……我们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轻易、来的这么远。”谁能想到燕然三部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败了几百倍于他们的敌人,席卷了大半个北方呢?或许除了大哥与舅舅吧,在他们眼里,似乎永远不会出现“意想不到”这四个字。
夏侯瑾轩与瑕对他的感慨似懂非懂,但至少知道绝非好话,不禁都沉下了脸色。
龙幽很快揭过了这个话题,说道:“总之,虽然你们人数不多,但却有地形之便。”他看了看瑕,收起了玩笑之色,“看到这位姑娘,我就知道你们折剑山庄哪怕只有百人,也会众志成城拼死守御,我们纵有万军,要想攻下,其代价必惨痛至极。我不想白白浪费部下生命。”
龙幽说得极为诚恳,而这个理由又恰恰正对了夏侯瑾轩的胃口。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着,忽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不论江南塞北,对同伴的珍视之情,并没有多大分别。
更何况,对铁鹞骑来讲还有时间限制,若战事果真拖到了援军到来、两面夹击,不擅长山地作战的他们未必讨得了好。
思及此,夏侯瑾轩已同意了一半:“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龙公子为何甘冒性命之忧,只带这么少的随从亲自深入敌境与我商谈?”
龙幽闻言哈哈一笑:“不瞒夏侯公子,我原本只打算遥遥看一眼折剑山庄便回返,会主动现身只是临时起意。若非恰好见到公子,我们的谈判恐怕就是在两军阵前了。而你我,势必不能以现在这样的面目交谈。”
原来,他竟只是好奇自己的对手是怎样一个人而已。夏侯瑾轩怔了怔,摇头失笑:“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幽煞将军竟然是这般的性子。”这般率性而为,不知该称之为轻率还是率真。
龙幽摆摆手,一语双关地说道:“你错了,‘幽煞将军’绝不是我这般模样。”随即正了神色,“速战速决,对你我双方都是上策。我夜叉之人说一不二,一旦协议达成,绝不食言。”说这话的时候,龙幽的脸上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严来。
夏侯瑾轩的脑海中忽然显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可惜没来的及捕捉就一闪而过,他不由得皱起眉,偏头看着龙幽
正文 章二十六 江南塞北(6)
龙幽见状,忍不住问道:“夏侯公子还有异议?”
夏侯瑾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并非如此,只是突然觉得龙公子有几分眼熟。”
“眼熟?”龙幽一怔,明白过来,这所谓的眼熟,除了龙溟别无他人,他眼中异色一闪,故意误解道:“我与夏侯公子也有相见恨晚之感。”
被他一打马虎眼,再加上龙幽的神情语态又与龙溟迥异,夏侯瑾轩脑海中那一团模糊的影子登时消失殆尽,索性放弃不再去想:“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龙幽点点头,说道:“那言归正传,夏侯公子的答复是?”
夏侯瑾轩回答:“请容我与众人商议……”
可话未说完就被龙幽打断:“我只想听听你的答案。”
闻言,夏侯瑾轩不由沉吟,又问道:“比试的内容可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龙幽打量他半晌,点头道:“可以,只要公平即可。”
夏侯瑾轩莞尔:“龙公子放心,势必不会较量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的。”
龙幽不禁哈哈大笑:“这我可就松一口气了!”
“既如此,”夏侯瑾轩说道,“我已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好!”龙幽面露喜色,起身拱手道,“我们就先告辞了。明日一早,岭头镇下,我们一决胜负!”语毕,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好像笃定了夏侯瑾轩一定有办法说服其他人一样。至于如何说服,那不是他需要操心的问题。
夏侯瑾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得一声喟叹,为什么这样的人,偏偏是敌人呢?若非如此,或许他们能成为意气相投的朋友吧?
正想着,胳膊上被人重重一敲,只听耳边一声娇叱:“你怎么就答应了?也不想想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么?”不是瑕是谁?
夏侯瑾轩一时吃痛,转眼一看瑕怒目而视,又顿时没了脾气,嘟囔道:“我不是没有真正答应么。会去征求谢兄他们的意见的。”
瑕没好气地撇撇嘴:“哼,你我还不知道?心里头分明已经答应了!”
夏侯瑾轩一怔,搔搔头,讪讪笑道:“果然瞒不过瑕姑娘。可是这方案对咱们确有可利用之处。如今空城计已经暴露,铁鹞骑若真的大军压上,我们何止危如累卵?”
闻言,瑕也有些心下怯怯,转念一想,把心一横说道:“大不了今夜去截营!拼他一个是一个!”
“瑕姑娘切莫冲动!”夏侯瑾轩连忙阻止,“你先听我说完,咱们要想反败为胜,关键在于撑到援军会合,那么如今该做的,不就是一个‘拖’字吗?”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瑕立刻会意,拊掌笑道,“你这么一答应,至少明早以前他们就不会来了。哈哈,最好再比上十天半个月。”
夏侯瑾轩狡狯一笑:“所以,咱们可得好好想想该比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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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从睡梦中惊醒。
今夜的长安迎来了今春的第一场雨,铺天盖地的噼啪声,加上雨点打在窗棱屋瓦上的叮咚声,混着阵阵凉风,笼罩了整个世界。忽然一声春雷响起,震耳欲聋,余声绕梁不绝。
凌波便彻底清醒了过来。又一会儿,一道闪电劈下,照得天地间亮如白昼,那光将剧烈摇摆的树影打在纸窗上,清晰得如同皮影戏一般,室内光影快速变幻,一瞬间,又突然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凌波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怕是很难在这样的天气下入睡了。
其实她并不怕雷雨,怕雷雨的是她的妹妹凌音。儿时,一贫师伯一时玩笑地给弟子们讲了一个关于雷电的鬼怪故事。那时凌音年纪太小,便当真信了去,一到雷雨天气便吓得瑟瑟发抖。
于是每逢这样的夜晚,凌音就会钻到她的床上。凌波便一边紧紧抱着她,一边讲故事哄她入睡,或者闲话家常,多年来已成了习惯。如今妹妹虽然不在身边,她却一样立刻醒来。
凌波听着滚滚的雷声,不由得思念起了远在蜀中的、唯一的亲人。
想着想着,雨势渐渐弱了下来。她叹了口气,闭上眼想要再入睡。
忽然间,沙沙的雨声中隐约混进了一种异响。那是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但又绝非寻常守夜的军士,足音较常人为轻,间隔也长上许多,想必是用了轻功了。若非是踏在屋瓦之上,她未必可以这么轻易便听到。
凌波一凛,立刻坐起身来,寒凉的雨夜登时让她冻得一个激灵,可她却不敢大意,胡乱披上件外衣便下了地。
在这样一个雨夜,什么人为了什么事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行动呢?
足音很快接近,停在了他们的院落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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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悄悄伏在了门后。幸好她已适应了子夜的黑暗,顺着微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