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做完示范动作和讲解完后,就让我们做动作,队干部和班长们下来一个个检查,纠正动作。
“陆寒,下颚不要抬起来,头放正。”康班长走到我旁边说,然后转过头低声骂道:“郑明,老实点,不要乱动,别以为我看不见。”
这时,陈班长在方队中间大声说道:“你们注意了,身体要微向前倾,身体的重心要放在两脚的前部,不然的话很容易累。”
今天一如既往的燥热,才八点多,空气里就已经跟着了火似的。
站军姿是很耗费体力的,如果不使劲,就显得软绵绵的,没有精神,班长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想偷懒,你的两腿就挺不直,两个手臂就夹不紧。
队长抱着手臂在队伍前面跟幽灵一样晃来晃去,突然站住很不满的说道:“你们有些人在里面偷懒,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就像你们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只要站在前面,就一目了然。”
听队长这么说,大家不由得紧张起来。
站了很长时间了,但是还没有一丝要结束的迹象,但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因为区队长和一位班长跟我们一样在烈日下站着。
下来集合的时候,我看见班长们每人手里都拿着几张报纸,一开始我还以为我们训练的时候他们坐在凉阴地看的,但现在才知道用处,陈昌全班长和我们一样在烈日下站着做示范,其他四个班长在队列里面穿梭,纠正动作,摸屁股。提臀需要力度,这样屁股就硬邦邦的,如果他们摸着软绵绵的,就会先提醒一下,第二次,就使劲打了。有时,他们悄无声息地走到你身后,忽然拨拨你的手臂,因为手臂必须紧紧贴着,要是不使劲的话,他们一拨就能很轻易的把手臂拨开,处理方法如上。如果有人的双腿夹得不紧,中间有空隙,班长就把报纸夹到谁双腿中间,敢掉你就死掉了。友情提示:有罗圈腿的或天生腿拢不在一起的别考军校。
郑明就站在我前面,我看见他的身体不停得动,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是在队列里面却显得很突兀,可能站得太烦躁了,他的手并没有按照要求放好,反而一会儿攥紧一会儿松开,甚至偷偷的挠痒痒。
这时,我听见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康班长又走了过来,他直接走向郑明,我也没办法提醒郑明,这倒霉的孩子。
“郑明,我都发现你几次了,再乱动,给我滚出去。”康班长发火了。
郑明立马跟标杆似地站好了。
终于,我们亲爱的陈班长下口令了:踏步走,慢一点,一二一,一二一……
可能站得太久了,膝盖又酸又疼,腿筋绷得都僵硬了,一时还弯不过来,只能一点点地动,不过这种感觉实在是——好爽。兄弟们一边跟着陈班长的口令踏步,一边互相笑闹着。
“兄弟们,爽吧,这种感觉就像你憋了一泡尿,你使劲憋,实在不行了才尿,一发不可收拾,你没见过三峡泄洪吧。气势磅礴的。”一个班长在旁边一脸的坏笑。
“听我口令,坐,脱帽,去腰带。”陈昌全带头坐下,水泥地被晒得烫屁股,但也不管了,能坐着就是天大的幸福了,虽然不远处就是阴影,咱也不奢望了。
一上午就是这样训练的,一站站一个小时,然后休息会,休息后继续站,没有任何的趣味可言。尤其是最后一个小时,地面温度已经升到四十多度,热浪被水泥地反射紧紧围裹着身体,汗像毛毛虫一样在脸上蠕动,痒得厉害,却不敢动。
十一点五十左右,上午训练结束,带往食堂开饭。食堂里也惹得够呛,才待了一小会,里外两层衣服就已经湿透了,汗珠滴到碗里面,吃在嘴里咸乎乎的。
回到宿舍,郑明跑过去就是一杯水灌,他妈的,累死了,真热。接着脱衣服,嘴里还不闲着,哥几个你说他们脑子有病吗?这么热的天,还让我们穿这么厚,皮鞋,帽子,厚衣服,一件都不能少,有没有点人道。
春则沉默着,走到自己床上坐着。昨天队长说了,非午休时间,不准坐在床上,我本想提醒春,但看到他漠然的样子,也就做罢了。
我们都跟稀泥一样坐在马扎上,把夏常服脱了,顿时宿舍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汗酸味。
“我们是大学生,怎么能如此对待我们。”郑明仍然精力十足地站着批判,最后,他莫名奇妙的笑了,说:“老陆,操他大爷的,咋说我也要混到大四,出去给女生军训,这屁股就摸爽了,嘿嘿。”
就在这时,队长推门而入,他估计是听到了郑明的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挺开心的嘛。”
“起立。”我赶紧站起来。
队长摆摆手示意我们坐下,而他则坐在床上,问我们道:“怎么样,上午的训练还可以吧。”
班里沉默了会,只有我说还可以,其他人都不说话。
“你们既然报考了军校,就应该有所准备吧,咱们这训练,是比较枯燥,但是也能很好的锻炼你们的服从意识和忍耐性,训练才刚刚开始,希望你们能够坚持。”
队长说了会话,就起身准备走了,但是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很不满意的对春说道:“我记着你是十班的负责人吧,记着,下次不准躺床上,这是条令规定的,现在不还没到午睡时间嘛。”
春立即站了起来,低着头没敢说话。
队长又深深的瞥了他一眼才走出去。
队长前脚才走,郑明又开始埋怨了:我操,床都不让坐,那要床干他妈鸡毛的。
行了,郑明,别说了。我等了一眼郑明。
戴猛也不耐烦了:我说,郑明,你就不能安静点,没人把你当哑巴。
哎呀,我去,我发现二位的觉悟可真高,真的,就跟队长的狗腿子似的。
去你妈的。戴猛瞪着郑明骂道。
我静静的坐在一边听他们抱怨,我想无论多苦,我都会坚持,因为这机会来之不易。
中午十二点五十午睡,所有人都必须躺在床上睡觉,也不管天热不热了,躺下就睡。
尖锐的哨音在过道里的回响,就跟凄厉的防空警报一样,把我们从午睡里惊醒,我睁开眼,窗外强烈的光线如针般刺入眼里,我艰难的撑起身,宿舍太热了,浑身就像刚从水里捞得一样,才经过一上午的训练,身体已经很酸痛了,嘴里有苦又涩,脑袋发胀,我望着窗外蓝天上缓缓流动的浮云,心里感到一阵茫然。
但是我很快的下床,整理内务,穿戴整齐,往水壶里倒满开水,等待着下午的训练。
我知道,一切都才开始。
六. 训练已经进行两天了,但就是这两天的训练,用队长的话说,我们已经有点脱胎换骨的感觉了,有点兵味了,因为我们已经开始适应了军校真正的生活节奏,那就是紧张,除了紧张还是紧张。当你做一个动作时,你就得要想着下一步要做什么了,用部队的话就是做什么事都要有个提前量。而我们,不管心里怎么想,但至少在表面上都能做得很好,即使郑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埋怨,你不能不佩服他的执著,康班长骂他,狗日的,你最适合当文艺评论家了。但他也做得不错。而当我们适应了这种生活,自然也能苦中作乐,也能领略到军校生活的一些乐趣了,这是男人的世界。
就比如今天上午训练时,张涛班长走在方队里面,摇头晃脑地说:“兄弟们,咱们这个训练是比较枯燥,但是你们的班长也是这么过来的,放心,都能挺过来,少不了你一根毛,但是既然训练,我希望你们能够认真起来,听从指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能有些事情你们不理解,没问题,你就照着我说得就行了,谁不服,出来跟我单挑,还有,我再说一遍,站军姿的时候,表情要严肃,收起你那没有深度的傻笑,前两天总有人在里面笑,想什么那么高兴,想mm了,再笑我往你嘴里塞木棍。现在我给大家讲个笑话,这个笑话很好玩,说,一个人在牧场里给奶牛挤奶,都他妈挤好几天了一滴奶都没挤出来了,这个人就纳闷了,我就不信了,又挤,最后这牛开口说话了,大哥,我是他妈公的。”
张班长一边讲一边在方队里面晃悠,观察谁在笑,我们都咬着嘴唇憋着,张班长走到郑明身边,问他:兄弟,我讲的笑话好笑吗?
郑明已经憋得脸红脖子粗了,他没敢说话,只是点点头。
“好笑,你为啥不笑呢,太不给面子了吧。”
张班长这么一说,九班的谁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张班长如获至宝,马上走过去,瞪着他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笑,张嘴。”
那哥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嘴张开了。班长捡起一根草,“咬住了,敢吐出来你死定了。”
训练间隙的时候,几个队干部坐在一旁抽烟,班长们都和我们在一起,闲聊起来。
“班长,你们大一的时候最怕什么?”
“我们那时新兵训练的时候,就怕听哨声,一听就内分泌失调,一开始是恐怖,后来就麻木了。”
“班长,我们学校有女生吗?你们有女朋友吗?”
“我靠,这个问题相当尖锐了,你们下来要多请教你们的康班长。你们来到这里也有几天了,见过女生吗?再说,军校的女生要不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而且贼骄傲,什么审美观点来到这里都得降一个档次,在我们老生中间流行一句话,K大是天,美女是云,望望天空,万里无云。”
底下爆起一阵哄笑。
“班长,说说我们炮院吧。”
听到这个问题,几个班长都沉默了,可以感觉到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炮院即将撤编了,而我们是最后一届,而他们这群炮院老兵对炮院的感情是我们所体会不了的。
“炮院,在二号院,环境比这好多了,有很多树,一到秋天,地上都是树叶,炮院是个骄傲的单位…。。”
说起炮院,几个班长都滔滔不绝。
七。 军训的全称是:军事政治素质强化训练。除了军事训练外,我们另一项就是接受政治教育,中队会利用各种机会进行教育,我们的党是一个非常重视理论学习和思想教育的党,思想出战斗力嘛。为什么红军在那么艰苦的岁月里能够不溃散,“支部建在连上”的制度起了重要作用,基层的党支部更是起到了战斗堡垒的作用。如何把我们培育成“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人才,光靠训练不行,思想教育更是重要,这关系到一个质的问题,关系到我们到底是谁的军队,到底听谁的话的问题。
而这些天里,在我生活里,除了训练就是教育了,各种各样的教育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党和军队性质的教育,军队的使命,军队的历史、作用等等。
每晚,当我躺在床上,“党指挥枪,党指挥枪……”像寺庙里的梵音,仍然会不停的在我脑海里盘旋,好像一个红色的巨锤把一个大钉子硬生生的楔到我的脑子里,“砰砰”,这种嵌入是痛苦的。
8月28日,下午坐车去本部参加校史观。参观校史馆,里面展列的图片文字资料实物详细地介绍了我校成立的历史背景、历史使命、以及变迁、进一步发展的方向、科研成果和炮院工院的一些情况。
参观结束后,因为在这些天里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学指挥没有学技术的好,而且在本部又见识了迥异于三号院的景物气氛,这里才真正是大学,而三号院只是一个封闭的军营。
每个人都很失落,心情都不怎么好,现场的气氛比较压抑,工院的政委,一个大校,听说他打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他感受到了这种气氛,就在集合的时候站在前面说:学指挥的有什么不好,你们是比他们苦点,但当将军的有几个是学技术的,他技术学得再好,不也得挺咱们指挥人才指挥吗?让他造什么就的造什么,不听话,毙了他个狗日的,是不是,兄弟们。
是。
下面异口同声,哈哈笑做一团。几句话就扫除了我心中的阴霾。
从校本部回来,正好赶上吃晚饭,回到中队后,离看新闻还有一段时间,班长就让在中队自由活动了,郑明马上抢过电话,开始拨201,也不知他哪那么多电话,只要有两分钟空闲,他也准会打一分半钟的电话。
李军趴在桌子上不知在写些什么,戴猛跟区队长请假去到军人服务社买洗衣粉了,而春和马龙则都坐在马扎上,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陆,你听我这个练的怎么样了?”任杰在阳台上喊我。
我搬个马扎走过去,坐下,听任杰弹他新学的《童年》,我靠着墙壁坐着,望着幽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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