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一脸心事在扒拉着小米粥,桌上碗里放着三个炝饼整整齐齐,见到先生立刻站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叫了一声,想问却又没问出声来。
狗蛋爹连忙招呼里屋狗蛋妈添碗筷与先生一起用餐,狗蛋妈一边拿来碗筷一边急着问道:“先生哪!鲁家侄女可是有了什么闪失么?”见先生接过狗蛋盛好的粥没说话,便在一面坐下,口中念叨起来:“老天爷可得保佑那闺女啊!那可是个好孩子啊!是俺未过门的媳妇啊!”
“到底怎么样了啊?可急死我了!”
“你这婆子吵闹个啥!”狗蛋爹脸上也是焦急万分,还是不忘呵斥自家婆娘,“有事也等先生吃完了再念叨!”
周守愚放下筷子,沉吟了下道:“有贵你吃好没有?”
狗蛋点了点头,看着先生不知道先生问话用意。
“你吃好了就过去陪着你娘坐。”
狗蛋刚要起身,狗蛋娘已经站起来坐在了狗蛋身旁,狗蛋伸手抓过母亲的手,两人直愣愣地看着先生,一家三口都不说话,却都隐约感到有不好的消息在等着他们。
“李老哥和嫂子啊!鲁家闺女没了!”周守愚说这句话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稳,说完还是禁不住用手指搓揉起额头来。
狗蛋听得先生说话,不禁感到一阵晕眩,只觉得是自己听岔了或是在做梦一般,使劲挤了挤眼睛,然后睁得老大看着先生“啊!”地叫了一声,却再发不出声音来。两耳听不见声音只有“嗡嗡”之声,两眼一片模糊,好一会才感觉到母亲双手使劲抓紧着自己的左手,看清楚母亲双眼含泪关切地注视着自己,耳边传来父亲重重的叹气声,“怎么可能!”狗蛋象是怀疑先生说话一般大声嚷道。
周守愚低着头弹了弹左眉,抬头没看狗蛋,对着狗蛋爹说道:“这闺女不知道怎会给虎豹之类的猛兽叼进了山!咳。。。我也听得鲁保长和我提到,这闺女是说与你家有贵的!咳。。。”
“怎么会?。。。。。。怎么会!”狗蛋嘴里喃喃自语,两行眼泪直淌了下来。
狗蛋娘本来也是伤心得很,只见得儿子失魂落魄一般,反倒忍住悲伤抽出右手搂住儿子的肩头抚慰起来。
周守愚看到狗蛋失了神的眼光心里不禁打了个激灵,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狗蛋突然站了起来,两眼直愣愣地就要往外走,她娘使劲搂了下他没搂住,只问“孩子你这是要去哪啊!”
周守愚一把把走过身旁的狗蛋胳膊拽住道:“那闺女给猛兽咬得不成|人形了,鲁家现在肯定乱得一锅粥了,有贵!你冷静点!”
狗蛋给先生拽住停了停,仍照直往外走去,把先生带得站了起来,周守愚也不硬拉,只对狗蛋爹道:“李老哥照应好嫂子!有贵我看着!”就松开手随着狗蛋出了门。
周守愚等狗蛋出了院子往鲁德通家走了一段,便上前一把拽住狗蛋左腕,引得狗蛋直奔自家走去,狗蛋浑噩间觉得错了方向,使劲挣了挣,却如何挣得脱周守愚的牵引。
周守愚疾步如飞将狗蛋带至自己院中,借着月色挥出左手,食指扫过狗蛋眼内梢“晴明”||穴,狗蛋犹如从梦中猛然醒转来一般,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脑袋,“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周守愚“咳”地轻叹一声,右臂搭住狗蛋肩头,将狗蛋带进了堂屋坐下,自己点上油灯,在狗蛋身旁站住,轻轻拍击着狗蛋的后背,柔声说道:“有贵啊!人一生总要经历许多次生离死别,你已经是男子汉了,心智也得象你身体一般成熟起来!”
“刚才你的模样把先生吓到了!哭出来就好!”周守愚的语气真挚得让人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他受得惊吓来。
“所有能带给你快乐的经历都需要你去努力经营,而不幸往往就在你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时候就会袭击你!”周守愚语重心长地对狗蛋说。
“这可不是只有你才会碰到,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都不能侥幸,这就是你要学着面对的!人遇到不幸就会悲伤,但是意志不能被击溃!你得试着坚强的面对可能突如其来的不幸!”
周守愚停顿了片刻,继续说着:“肉体的折磨远没有对你内在‘精神’的打击来得可怕!只要后者不垮,前者只是对你的一种磨练!有贵最厉害了!不会让先生失望的!刚才有贵你真的吓到先生了!”
狗蛋还在抽泣着,但是情绪平复了许多,他能听到先生的说话,他不再是狗蛋了,他开始蜕变为先生口中的有贵。
周守愚停止了在有贵后背的轻拍,手却没有拿开,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摊开在掌心送到有贵的面前,却是那枚在杂草里捡到的银锁片。
有贵见了一把抓了过去,凑在口鼻处,抽泣得又厉害起来。
“这锁片你昨日在此做饭时候我还见挂在你脖子上的!你怎么和你鲁伯伯说今日没见到过他女儿呢?”周守愚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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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贵因为见到那锁片悲伤正加剧,被先生突然如此一问,而且明显感觉先生语气和刚才的柔和有了极大的变化,一时连抽泣也停止了,抬头怔怔地看着先生,面上表情痛苦异常,似乎先生触及着他不愿意回忆的情景正狠狠地折磨着他。
周守愚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温和,就如以前教写字时一般得严厉起来,“你在隐瞒一些事情在小事也无大碍,现在出了恁样的大事,你再欺瞒可就不应该了!”
有贵显然无法承受先生这样的追击,一下子把头埋在桌子上哭得并不大声,却很悲痛,全身都抽搐起来,嘴里还哽咽着反复说着:“都怪我!都怪我!”
周守愚心中本来早就了然,此时禁不住长长“咳”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忍,但转念又硬了心肠般再度追击:“你后晌来时我就见你‘丝竹空’处眉梢散乱,眼下‘四白’处隐露微红,明是征兆你童阳之身已破!我当时也没经意,只道乡野粗鄙,儿女情事也只是早晚之间!没料得却惹出这等大事出来!咳!”周守愚又叹了口气,显见得此时对有贵穷追猛打实是于心不忍。
有贵却猛地抬起头来,泪眼迷离却发出异常坚定的光来注视着先生,干咽了一下道:“全是我的错!我当时和她一起到得山口,她说让我前里先走,我定是爽快得兴奋过了头,也没为她着想便一路冲了出来!我怎么就那么鲁莽呢啊!先生!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周守愚看着有贵一脸求助之情,面上凝重,心头反倒放实了,看有贵刚才得知心爱之人噩耗伤痛欲绝的模样绝对是重情意的,突然浑噩却着实把周守愚吓了一跳,因为周守愚深深明白重情之人往往内心极度脆弱,容易失心疯癫,才狠心揭开有贵心底最稚嫩的那块疮疤,那一番穷追猛打直如揭开了有贵心底刚被他自己隐藏起来的痛处,还不住的用刀割拉着伤口一般的残忍,而有贵在他自己造成的错失面前居然并没有表现得丝毫软弱与躲闪,这是周守愚感到特别欣慰的了,刚才周守愚放在有贵背上的手已经点在了他的“风门”||穴上了,只要有贵过不了这道坎,周守愚劲力一发,宁愿废了有贵的一身内力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周守愚看着有贵的眼睛,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放在有贵背上的手慢慢移到了他的头上,轻轻抚摸着有贵凌乱的头发,温和地说道:“有贵啊!人这一辈子会犯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错失,有些大错失并不一定会产生不可挽回的大后果,而一些不起眼的小错失往往和一些不可知的意外联系在一起,便成了大不幸了!”
有贵悲伤中带着强烈的内疚。
“事情已然发生你也不要一直耿耿于怀,让后悔和内疚一直折磨自己也是于事无补的,这当然需要时间!先生希望你以后的路走得更稳当更好!错失不可避免,但是要尽量避免!”周守愚抚摸着有贵的手停了下来,“这就需要你自己努力了!你必须对自己的行为有着自我约束,这就有如以前我教你放风筝一般,扯断了线的风筝看上去自由得可以飞得漫无边际,但那是想当然的!你还记得么?”
周守愚看着有贵点了点头,实在不清楚自己话里隐含的浓浓别意他能听出来几分,不禁又“咳”了一声,抚摸了一下有贵的头发,温和地注视着他良久,想起自己要对有贵隐瞒他的心爱之人的真实死因,心里有一种刺痛感!有贵毕竟还只有十五岁呢,还是个孩子,心智的成熟需要过程,一连串的打击成|人也不一定能扛得住啊!禁不住又“咳”地叹了一声,另一张年轻人的脸又开始在周守愚的脑海翻腾起来,搅得他好不烦乱!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 小五
傅悟铭的说话是那样的突兀,姓吴的老者听了眉头拧了一下,向那两名牵着马的壮汉一挥手,便蹿了出去,那两名壮汉也朝不同的方向散开了去。姓白的中年人两步抢进了庙堂里,冲到傅悟铭身前,一把抓起傅悟铭道:“你这么好的耳力么?我等都未听得,独独你便听到了!”
傅悟铭被他一把拽起了身,听他语气严厉,非但没恼,却看向曾让道:“我听得清楚呢!三个人在东面散开往这合拢来了!”
这句话说得那姓白的更加气恼,喝道:“你这厮太可恶了!刚才说有人围上来了,现在却又说只有三个人!消遣我们呢!”
曾让打心底里对傅悟铭这种独特的预判或者说是敏锐的感觉是有了很大程度的信任的,但他知道傅悟铭这样没头没脑的说话在外人眼里,尤其是小心提防周遭一切可能有的威胁的外人眼里是很容易引起忌讳的,想到这里,曾让一把够住了姓白的抓着傅悟铭的那只手,冲傅悟铭骂了一句,“你吃了人家牛肉也不用巴结成这样呢!”回脸对着那姓白的堆笑道:“我这侄儿有些怪道,不过大爷能先做个提防也是好的,大爷你说对不!”
这时那少年也跟了进来,说道:“白叔!这位大叔说得在理!你莫那样!”
“少爷!这厮可是个会家子,而且点儿硬得很!莫是来探路的不成!”姓白的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劲力,曾让只觉得虎口一震,竟捱不住松脱了手。
曾让心里叫苦不叠,暗道傅悟铭这等怪诞行事,换作哪个都不免生疑,此刻那姓白的手上明显加了内力,只怕要激得傅悟铭发作,那可如何收拾,真是后悔摊上这趟浑水,正寻思该如何圆场,却见那少年趋近身来一挥右手就把那姓白的那只抓紧傅悟铭的手拂开了去,那姓白的怔了怔,“咳”了一声,垂手站在了一边,凝神戒备。
那少年却不以为意,对曾让和傅悟铭都拱了拱手道:“两位不要见怪!”说完转身拉着姓白的就走了出去。
曾让见傅悟铭依然如故,并没有恼,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见傅悟铭走到火堆旁,将地上那装馒头的包袱拾了起来,解开系在了自己的身上,看得曾让又是一阵惊叹,不禁无语得很。
这时门外面一支烟火升腾上空,还带着响哨,曾让知道是那两人传信出去了,却见傅悟铭“嗖”地一声蹿了出去,嘴里叫着:“糟糕!”
曾让心里连连叫苦,全没想到那傅悟铭竟是这般一个惹事的主,顾不得再躺地上装死,连忙跃起,也跟了出去。
那少年和姓白的都给傅悟铭的身形惊到了,姓白的一把拽上那少年身形退出丈外,嘴里喝道:“你这厮要待怎样?”
傅悟铭却全然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抬头望着空中,喃喃自语道:“等不得你们老蔡来此汇合,他们就寻到这里了!”
曾让怕误会一起,再难收拾,一把将傅悟铭拽在身后,对那少年和姓白的连连作揖道:“两位爷莫要误会,我这侄儿疯癫的很!”
那少年也一步闪到了姓白的身前,似乎也是拦住对方一般,对曾让摆摆手道:“大叔莫要担心,这位大哥确实有恙在身,我早已察觉了,不会误会的!大叔放心好了。”
曾让给少年这话说得自己心里倒是咯噔跳了一下,好在少年说得诚恳,至少不用为傅悟铭的举动担惊受怕了。
这时吴伯和那两名手下都回转了来,吴伯看着傅悟铭狠狠说道:“见鬼了,方圆三十丈内连鬼都没有一个!”
“吴伯休要大意了,宁可信其有,我们做下打算!”少年拉过吴伯道。
“可能是道上的招子不亮,我们有‘五道盟’的‘开路旗’和‘武庄’的‘接引牌’,在这地界上不信有人真还敢动咱们!”姓白的说着从身上拿出一面小旗和一块铁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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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见你们已经放出哨竹,我们往东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和‘武庄’接应的人马汇合了!”吴伯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