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闻淮南许子将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幸何如之?”一把极有磁性的男音传了过来,众皆愕然,转头看去,原来是那个在任燠和管统面前滔滔不绝的家伙。
许子将愕然道:“这位是……?”
孔融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曹操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面色平静道:“这位就是咱们的大术士平原襄楷(字公矩)先生。”
没见过这襄楷的人纷纷发出低呼。
太史慈却感到今晚的宴会越来越有趣了,没想到襄楷这个天下第一大骗子也会来参加这个宴会。
怪不得曹操见到他有如此反映。
这个襄楷在当时名声很大,在平原郡更是家喻户晓,那个向前青州刺史龚景推荐刘岱的陶丘洪就非常迷信襄楷。管统自不例外。
据《后汉书》上记载:襄楷的师父就是那个在《三国演义》中折磨死小霸王孙策的于吉。
这个于吉是琅邪宫、崇诣阙的主人,凭借其精湛的愚民骗术,号称在曲阳泉水上得到仙人授予的“神书”百七十卷,起名叫《太平清领书》。内容当然就是阴阳家的那一套五德终始说。
后来被张角弄去了一部分,这张角也有样学样说自己受了南华老仙的指点,得到了《太平要术》。弄出个黄巾起义来。
这个襄楷与张角比起来亦是不遑多让,居然说什么天命使然,宦官和黄门要遭殃诸如此类的话,弄得冀州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连结豪杰,谋废灵帝,要立合肥侯。
当时这伙人曾经找过曹操,结果曹操看出他们难成大事,根本就没有答应。不过最后还是受到了牵连,弄得好长时间不得重用。但比起王芬的自杀、华歆的逃跑强得太多了。
当然要不是凭借着自己祖父曹腾的关系,又凭借着围剿黄巾军有功,安能得到济南相的位置。
可最幸运的还是这个襄楷,汉灵帝非常喜欢他那些荒诞不经的文章,居然没有要他的小命,叫人大感不公。
故此,曹操心恨襄楷也是正常。
难怪这襄楷见到曹操进园时有些不大自然。
许子将还未出言,襄楷却向许子将介绍站在他旁边的人:“这位是泰山太守,张举大人。”又指着正贪婪地看着刘璇的那刀疤大汉道:“这是从事王武。”
张举!太史慈越发觉得匪夷所思,居然在这里碰上了按照历史发展,即将要起兵造反的张举!
看来襄楷已经如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向张举说他有天子相,蛊惑他造反了。
只是起兵在即,这张举到这里来是什么目的?
太史慈陷入沉思中。
第一部 第二卷 第十章 乱局(上)
太史慈转头看向任燠和管统,发现两人茫不知祸事降至,反而一付与张举熟络的样子,脑中灵光一闪,知道了张举的意图。
原来他是来搅乱青州的,看看一身杀气腾腾的王武,只怕还会有什么刺杀活动。至于对象嘛,当然是现在在临淄的达官贵人,比如任燠和管统这两个蠢人。甚至还包括其他人,以削弱地方势力。与此同时,那个张纯在渔阳等地起兵造反,自是要令大汉朝廷措手不及。
念及此,太史慈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张举会有多少人在这几天内混入临淄城内呢?也许不足以占据邯郸,但肯定可以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达到任何目的。
可恶!自己建立的无孔不入的谍报部门早已经对其进行监视,为什么没有关于张举要来临淄的情报传来?不过此时亦无遐想这些问题。
太史慈忙把徐盛拉到一旁,让他派人马上连夜赶回卢乡,再调五百全副武装的特种精英来,如此,当可应付任何场面。毕竟,还要负责不少人的安全。
当然,今晚亦要摸清张举的住处,以便刺探消息。
徐盛闻言眼前一亮,眼中露出炽热的兴奋之光,显然这两天把这生性好动的小子憋坏了,一听今晚有刺探张举的行动当然兴奋异常。
太史慈当然知道徐盛的习惯,要他小心,吩咐完这件事情后,徐盛匆匆而去。
转过头来,却正听见孔融叫自己的名字,显是要把自己介绍给许子将。虽然太史慈被因张举的出现而带来的意外变化而弄得半点心情亦欠奉,但还是打起精神,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高声唱诺。
许子将正以奇怪的眼神盯着张举,令后者如此凶狠的人亦不由心中发毛。此时闻听太史慈之名,两人截然不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太史慈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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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将更多的是一种讶异,虽然早闻太史慈之名,却一直无缘亲见,今日一见其神采风度,立时对这年轻人评价极高,甚至超过了曹操。
张举眼中却是凶光闪闪,显是对太史慈不怀好意。自是令太史慈更生戒备,越发地肯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众人客气一番,大厅中钟鼓声响起,原来孔义已自后堂而出,已站在大厅的门口恭迎许子将的大驾,孔义旁边站着一个方头大耳、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双目灵活,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官场气息,想必此人就是那商业巨子糜竺。
许子将孔义两人见过后,众人纷纷入厅,按宾主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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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宴会比昨晚还要盛大的多,亦是采用双席制。
令太史慈感到惊奇的是,今晚的宴会节目比昨晚丰富得多,据孔义说这时糜竺花高薪买来的由来自各地艺人组成的歌舞表演团体。
其中居然有太史慈久违的杂技表演,气氛热烈,场面火爆,尤其是那叠罗汉,即便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国际水准,蒙面飞刀惊险刺激,看得众人叹为观止,在场的女宾忘情的叫好,刘璇更是抚着胸口大叫刺激,看得王武那色鬼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最受大家欢迎的倒是那来自四川的说唱艺人,表情生动,动作夸张,形态滑稽,妙趣横生,看得大家捧腹大笑,直抹眼泪儿。
太史慈更是目瞪口呆,哪想得到这时代中国居然已经有了说唱艺术,而且还相当的成熟,让他强烈的想起了后世的东北二人转中绝活儿“单出头”。
看着那个子矮矮的四川说唱艺人边说唱边舞蹈,太史慈还以为自己在欣赏美国街舞呢!
就在人们叹为观止时,音乐一变,颇有吹皱一池春水的味道。
在众人的诧异中,自大厅门口两队各八人的美艳歌姬舞进堂来,她们手持团形青、粉两色羽扇,身穿轻纱,乍合倏分,轻盈熟练地组合出各种舞蹈群体动作,宛若江南水乡池塘里在风中摇摆不定的出水芙蓉。
最惊心动魄处是青色轻纱下隐见淡红色的亵衣短挂,香肩胜雪,玉臂粉腿,摆曳生姿,更似脆嫩的莲藕,看得众男两眼放光,王武这色欲之徒更是口涎直流。
太史慈乘机观察众人反应,任燠、管统等虽未像王武如此地失态,但亦是目瞪口呆。只有张举神色沉冷,可知此人心智冷狠,当是利益当前可舍弃任何事物的奸雄,不可小觑。
倒是曹操和鲍信以及管宁等人是抱着欣赏的态度津津有味地看着。显示出了极高的艺术鉴赏水准。
两队舞姬,在千变万化后,由分而合,站成一个大圆,宛如一个大大的荷叶,那头上的珍珠好似这荷叶上的露珠熠熠生辉。
蓦地樱唇轻吐,发出曼妙无伦的歌声。
太史慈半句也听不到她们在唱什么,大概应是江南某地的方言,太史慈虽是外行,但亦看出此中展现出的烟雨江南的柔美。正思量间,众舞姬忽地蝴蝶般飞散四方,一对双胞胎的绝色美女赫然出现在众女的正中处。
众人都不知这对俏佳人何时来到,怎样躲在歌姬阵中,到糜竺带头鼓掌喝彩,才如梦初醒般附和起来。
这对美女一般的打扮,身着鹅黄葱绿相间的绣花的罗裙,足登轻丝锦花嵌玉绣鞋,头上的钗簪以玳瑁镶嵌,双耳戴了明珠做的耳坠,粉颈挂上宝石缀成的珠链,混身光环流转,看得太史慈想起了高中时背诵的《孔雀东南飞》女主人公和汉乐府《陌上桑》中罗敷的打扮,当真是动人之极。
这两女的容貌只与刘璇相当,但要找到这一般无二的姐妹花,实属不易,看着她们颤颤巍巍的傲人酥胸,纤细得仅盈一握的柔软腰肢,洁白光滑如锦绸丝锻的赛雪皮肤,宛若晓风残月中杨柳般的曼妙身材,在众女的陪衬之下众人只觉得两女显得无比的妖艳婀娜。
此时两女已齐齐坐在地上,虽未有任何动作,但只坐姿已使人感到她们体态娴雅而不失活泼,轻巧无伦,让人无限想起渔家女子特有的娇柔。
其他舞姬以她为中心错落有致地坐了下来,轻轻遥向她们而挥动羽扇,使人清楚知道她们才是歌舞团的核心和灵魂。
两女像一点不知自己成了众人眼光的唯一目标,像轻解罗裙独坐兰舟,作出互泼池水欢乐嬉戏地样子才幽幽唱了起来。
两女声音清越超拔,于高音处又各有不同,宛若两根金针穿银线泾渭分明的纠葛在一起,依依怜怜、牵牵绊绊。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这几句由于是后世人耳熟能详的句子,太史慈倒是勉强听明白了。
至此,众女才开口和道:“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太史慈本是不懂音律之人,不过这首东汉的《江南可采莲》却是曾经学过的江南水乡的民歌,听历史老师说过这首民歌第一段为一人独唱部分,第二段是众人应和的部分。从歌词内容可以看出,整段音乐应当清新活泼,节奏明快,反映了采莲女子的悠闲快乐。
不过今日这独唱部分居然是一对双胞胎以这时代罕见的二重唱方式展现出来,自是别具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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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曹操这样的大行家也听得如痴如醉。
此时两人的歌声虽是若断若续,似实还虚,但偏是异常清晰,咬字如山泉叮咚,教人听得一字不漏,众舞姬又把她围拢遮掩起来,羽扇颤震间,全体退出门外去,仿佛那一叶扁舟渐行渐远,摇摆开齐人高的接天莲叶向无穷碧绿处戏水而去。
直到钟鼓再次奏响时,众人这才懂得鼓掌,就是那些嫉妒二女容貌的贵族女孩儿也不例外。
孔义向糜竺赞叹道:“如此美妙的歌舞,真不知糜竺先生是怎么找来的?”
糜竺呵呵笑道:“在下一介商人,自幼随家父走南闯北,颇见过些奇风异俗,这最后的歌舞乃是最近才根据南阳民间的采莲之曲改编,在当地亦是不多见,自是有些新鲜感,叫诸位大人见笑了。”
王修接口道:“糜先生客气了,我在南阳亦见过此舞,却绝没有先生找来的这般精彩。”
在一旁的孔融看样是和太史慈耗上了,仿佛不难为住太史慈便不善罢甘休似的,故意对太史慈道:“子义雅量非常,自能‘闻弦音而知雅意’,此舞志不在高山,亦不在流水,子义可否以昨晚七言歌以咏之?”
众人精神大振,自是希望太史慈有一番新奇的言语,连陈琳等人亦不例外。至于后来之人只是听到昨日的传闻,未曾见太史慈风采,亦专心致志等待。
太史慈暗骂孔融多事,表面唯有从容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众人霍然动容!
诗歌的大行家曹操更是赞赏非常,刘璇美目中异彩涟涟,看得众人心生嫉妒。
孔融却不打算放过太史慈,摇头道:“子义差矣,没听糜竺先生说这是新编的舞蹈,比如荷之初生,怎会像子义说得如此粗枝大叶。”
太史慈差点想要过去把孔融掐死,无奈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心中暗暗希望今次能顺利过关,自己背诵关于荷花的诗歌实在是不多。
众人轰然叫妙,孔融亦笑指着太史慈道:“太史子义,今天我便服你。”
曹操朗声道:“好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转向许子将道:“子将先生,太史子义言简意赅,却一语双关,今日诸多贤才在此,子将先生必当了然于心,三日后的月旦评定会给人无限的惊喜。看看这蜻蜓落在哪朵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上?”
不少人闻听此语,才发觉太史慈此诗中尚有如此意味,更不由惊讶于太史慈的才情,当然对曹操的才思敏捷也是赞叹不已。不少女孩包括刘璇都露出赞叹的眼神,显是对诗词歌赋颇有研究。
太史慈说出这句诗时倒真是没想这么多,此时闻听曹操的分析,才知自己误打误着,令宴会的中心重新集中在了许子将身上,不由在心中叹道:这曹操才是真正的文学大家,可谓于无声处听惊雷。
自己当真是拍马也赶不上。
正暗自感慨,却不见糜竺看着他露出沉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