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珩眼睛一亮,赶忙靠了过来,“有事?”
鲁秉礼等人虽然心中不耻,但碍于友军的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不是在琢磨怎么攻击敌军的防线吗?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我还能有什么法子?要么就直接进攻,不过那样伤亡太大……”
“王八蛋!”鲁秉礼恨恨的咒骂了一声,音调大小正好可以让身边的同僚听见,刘珩面色通红,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嗫嚅着说道,“要么就放火。这两边到处都是可燃物,一旦放火,敌军除了败退,就只有被活活烧死的下场了。”
“放火?你糊涂啦?一旦风向改变,我们就先变成烤鸭子了!你出的这是什么混账主意?”
刘珩狠狠地瞪着他,无论如何他也是一营管带,所犯之过也不是有心为恶,给鲁秉礼这样不留情面的当众辱骂,心中自然来火,“你……少骂街!”
“放屁!老子就骂你了,怎么着?要不是你,老毕能死吗?你个见死不救的王八蛋,软骨头,窝囊废!”
“操你妈!”刘珩就是再窝囊,也受不得鲁秉礼的挤兑,“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刘某人是不是软骨头,窝囊废!十四营,集合!和老子一起冲锋!你不是说我害死了老毕吗?今天我把这条命还给他。”
战斗任务并未确定下来,刘珩这种做法无疑就是送死。众人焉能让他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冲出去?盛泰符瞪起大眼,暴烈的斥骂,“都滚回去,看什么看?”几句话的功夫,把刘珩的步卒都驱赶开来,“老鲁,你也是的,刘管带也并不是故意拖延战记,老毕之死只能说是他的命数——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呢?”
鲁秉礼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头,冷笑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刘珩眼圈微红,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抹了一把,继续说道,“要是放火的话,等一会儿我们先派弟兄们清出一大片空地来,要是风向如我们所想,自然也就罢了,日军一定会不战而退;要是风向改变,我们也好有一个临时避让的余地。你们以为呢?”
盛泰符和杨彬、刘沛霖几个商议一下,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发起冲锋的话,未必是不可以,但己方的损失也会极大,重机枪的射程在三五百米之内,远超过轻步枪的威力,不知道会有多少弟兄阵亡在前进的路上呢,“那好,就按老刘说的,派人清出一片区域来,然后就放火!”
人多力量大,十余个营的清军战士一起动手,脱下戎装,暂时坐起了农夫,像割麦子一样的割掉一人多高的杂草、灌木,厘清了方圆数百米内的环境,等到把青草割断,盛泰符和刘珩这才发现,原来就在清军驻留区域旁边,就有一条很窄的河沟,这让两个人同时心中一动,听前面樊嘉猷已经随即派人把阵地上留守的部队撤下来,这边开始燃起了火头。
清军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致!火苗裹挟着烟雾反向而来,炙烤得人面皮生疼,离火场最近的鲁秉礼只觉得一阵焦臭味冲入鼻管,“大人,您的胡子!”
鲁秉礼心惊之下,用手一抹,两腮的胡子都被火焰的高热烤得开始大卷,用手一掳,掌心全是黑色的!“刘珩,你出的这个鬼主意!”
盛泰符众人想笑不敢,只得强自忍耐,看着鲁秉礼狼狈不堪的逃回来,脸上一团焦黑,如同那画上的钟馗相似,更是抚掌大笑。就连刘珩也为之莞尔。
火势越来越猛,在烧光了临近清军一面的杂草之后,火焰逐渐蔓延,空气中传来冷热风交汇对流时发出猛烈的‘呼!呼!’的声音,而大股大股的新鲜空气涌入火场,也使得空气的流通逐渐反向前进,火焰裹挟着浓烟,向日军阵地扑去。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物理常识,但在刘珩等人看来,却是上天保佑,风向改变的象征,“ 太好了!这下该小鬼子尝尝苦头了!”
声音尚未落地,就听见远处有日本人惊惶恐惧的叫喊声和被浓烟导致的呛咳声,刘珩忽然大喝一声,“弟兄们,到河中去,阴湿了身子,我们进攻!”说完,他第一个冲下河沟,连头带身子全部泡在水中。
营中战士一望而知,眼见现在的火势这么猛烈,这回冲过去不被敌人的子弹打死,也得被火活活烧死。但长官第一个冲在前面,旁的人还有什么话说?噗通、噗通之声不绝于耳,百数十人跳进河沟,将全身拿喝水浸湿,随即爬上岸来。
刘珩一把提起步枪,大喝一声,“和老子冲!让别人看看,我刘珩是不是窝囊废!”
向前冲了三五十步,刘珩已经到了火场之中,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所下达的命令是多么愚蠢!被浸湿的身体根本不能阻止火焰的炙烤,胡子、眉毛、裸露肌肤上的汗毛如同遇上沸水的雪人儿般瞬间融化,便是一直滴着水的头发,也发出丝丝拉拉凄惨的呻吟,鼻子中呼入的都是毛发被烧焦的焦臭味,还有就是猛烈而炙热的空气,“都闭上嘴巴!”
他勉强吸口气,大声呼喝,“加快脚步,冲过这一段路程去!”
日军眼见火势向己方阵地逼近,知道这里已经不可守,正在组织撤退——日军指挥官没想到清军会蹈火而至,耳边听见中国人的呼喊,抬头看时,一个浑身上下冒着黑烟的人已经到了身前不足十五米的距离之内,“啊!是中国人……”
刘珩扬手一枪,把他打翻在地,看也不看一眼战斗的结果,猛向前冲,“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手中的步枪快速的击发,他的射击精准度相当好,枪声响起,总有一两个日军士兵被击毙当场。
日军有些慌了手脚,他们的武器大多背在身上,正在为躲避越来越近的火头而选择撤退,谁知道这时候会有中国人杀到?再想放下手中的物什换肩摘枪已然不及,也只好拼尽全力的向后撤退,希望能够借助距离上的优势,化解战场上的极端不利的局面了。
刘珩一则是知兵之人;第二也是有心一雪今日蒙受的耻辱,眼见日军连武器都没有,如何肯放过这样一个打落水狗的时机?他一边奔跑一边手忙脚乱的换上一排子弹,百忙中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哈!”越来越多浑身焦黑,甚至有一些是肩头、头顶带着火星的友军士兵跟在自己部队的身后从火场突击的出来,正在兜尾杀来!只不过,看他们的样子都是一团黑炭也似,分辨不清谁是谁了。
他只顾回头探查,脚下一个没注意,咕咚一声被绊了狗吃屎,枪也脱手而飞了。“快追,别停下!”
士兵脚下不停,却频频回顾,神情中的关爱之色让刘珩更觉得眼圈发热,费力的从地下爬起,前走几步,却觉双腿生疼,低头看看,裤子已经被烧光了半截,膝盖因为在地上的猛烈撞击,露出了血痕,“娘的,真疼。”
他弯腰捡起自己的步枪,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你怎么样?”
“我没事。”他随口答应着,一惊抬头,对上一张大大的黑脸,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和一口里出外进的牙齿,赫然正是鲁秉礼。
“没事就好。”鲁秉礼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欲言又止似的,“先走了!”
看着鲁秉礼和战士们远去,刘珩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恨恨的一咬牙,迈开大步紧跟了上去。
……
第124节倾酬恩义(3)
第124节倾酬恩义(3)
这一场由刘珩提议燃起的大火越烧越发猛烈,火势蔓延的速度更是远远超过清军的预期之外,等他们的脚步到达高野庄园的大门外的时候,火焰也已经紧随其后的燃烧到了尽头,“现在怎么办?没路了?”
“进庄子!”刘沛霖看着眼前高耸而起的围墙,低声吩咐,“告诉弟兄们,不想被烧死的,就跟着我冲进去!见到人,只要是喘着气的,就一概击毙!”
“庄子里……”杨彬向下猫腰,子弹凌厉的从头顶飞过,“好像是有日本人呢?”
刘沛霖说道,“这里可能是日本人的指挥部,自然是有人了。这回要是顺利的话,一定能抓到几只大鱼。弟兄们,冲啊!”
一千余士兵从火场一路跑来,身、脸都被熏成焦黑色,鼻子中灌进去的都是灰土,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身边的战友也是对面不识,听见呼喊,有人分辨出是管带大人的声音,用肩膀撞一撞身边的弟兄,抄起步枪,“走了!”
“还要冲啊?”
“废话!”这一次更加能够分辨清楚了,是队正的声音,“火就要捎过来了,不前进在这里等死吗?快,快,动起来!”
冲到高野庄园的墙外,日军的抵抗让人前进不得,院墙的各处都有日军临时挖出的窟窿,成为简单的射击火力点,而清军要进攻,乃至在外面发射枪弹击毙对方,却因为视界的狭小,变得非常费力,“这样不行!”杨彬后退几步,口中嘶吼着。
“找到大门,炸开门,我们才能进去!快,派人去看看,大门在哪里?”
很快的找到大门,但仅仅是这十几米的道路,也不是那么容易冲过去的,刘沛霖感受着百数十米外烈火逼近的炙烤的热度,心急如焚,这会儿没有更多的可想,只能豁出一头了,“老郭,郭春亮!带你的人冲到门前去,用火榴弹把门给我炸开!”
“是!”郭春亮答应着,先拿出几枚火榴弹,狠命的扔过去,爆炸声连天价响起,他第一个冲了出去。
日军的视线虽然一时被烟雾所阻,但清军的意图却很清楚,轻步枪、重机枪不分目标的猛烈扫射,也顾不得观察战斗结果,先把敌人阻截在大门之前再说!“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郭春亮迎面被子弹击倒,后背炸开碗大的窟窿,还不及身体倒下去,一颗子弹鬼使神差一般击中他腰间的火榴弹,轰然一声巨响,弹片击中了友军的几个战士,死伤者轰然而倒——反倒比他的尸体更早一步落地。等爆炸停止,郭春亮的上半截身子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刘沛霖痛苦的呻吟一声,转头又再大吼,“燕子,小陈,你们带人也上去!周海、万劫,火力掩护!”
眼见军中的弟兄死得如此凄惨,清军士兵都有些红了眼圈,两个连队的士兵怒吼一声,挺身加入战团,“打,冲过去给我使劲的打!”
越来越多的士兵倒在庄园的大门前,三个百人连队出击,最后能够顺利到达两扇紧闭着的庄园大门之下的,不足三十人,储燕子后背靠在门上,这才觉得胸腹一阵阵疼痛,解开衣服看看,肩膀和小腹各中一枪,好在是轻步枪子弹,一时间还不会有致命的危险,“哎?头儿……”
“我没事。先把门炸开再说。”
大门处是日军的射击死角,一时间倒还不至于被敌军的火力袭扰到,储燕子把众人手中的火榴弹集合起来,紧贴着大门就地埋好,先示意战士躲开,随即拉燃引信,向外猛扑!爆炸声响过,大门被彻底炸碎,飞溅出来的除了火榴弹的弹片和大门的木屑以及铁制门环等物之外,还有数不清的碎石和尘土!
等到一切休止,刘沛霖这才发现,大门的另外一侧已经被麻包所拥堵住, 数个麻包已经被扎得支离破碎,里面装填的灰土和碎石缓缓滚落下来,他向直起身来的储燕子一瞪眼,后者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没有了!”
“来人,把火榴弹给他扔过去,别***拉引信啊!”战士们为长官这句话逗笑了,谁还会不记得这个呢?
把散落在身前的 火榴弹捡拾起来,再远一点的就不能要了,储燕子流血过多,已经不能再动,只好由弟兄们学着他的样子,埋下炸药,拉开引信,向外就跑,“你个呆子,趴下!”
储燕子话声未落,爆炸声和那个倒霉的士兵的惨叫声几乎同时 响起,但让人觉得讨厌的是,也不知道日本人到底堆砌了多少麻包,炸过之后,仍旧是没有很大的变化,“***!”储燕子破口大骂,忽然灵机一动,反手在自己身后摸了摸,是湿软的土地!真该死,怎么忘记了,就不能从墙根炸开吗?失策,太失策了!
再一次让战友把火榴弹抛过来,这次却不会选择在麻包附近,而是就着墙根,挖开一个硕大的窟窿,把所有火榴弹一股脑的放进去,将引信拧成一股,拉燃它,起身猛冲几步,一个鱼跃卧倒!
剧烈的爆炸声惊天动地!耳边传来日军战士的呻吟和惨叫声,不用问,不是被弹片所伤,就是为横飞的 碎石砸到了。刘沛霖眼见庄园的墙被炸开,第一个冲了起来,“弟兄们,和我进去杀鬼子啊!”
还不及周海和万劫带队冲杀,身边轰隆隆如同过火车一般冲过一支队伍,“哎!怎么还有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