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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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7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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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内的清军也不示弱,他们已经听见外面响起的枪声,知道是友军赶来支援了,精神更加振奋,熄灭了所有的烛火,对着外面明亮处的人影狠命射击,双方杀得一团热闹,

  日军的两次进攻都被敌人打退,中山门和明日朝郎暂时停止攻击,聚在一起商议对策,“……也不知道中国人是怎么攻进去的?”

  明日朝郎摘下帽子,拧了一把上面的雨水,重又戴好,“是呢!”他说,“照这样下去,即便进到大厅,我们的人也折损得差不多了。得想个别的办法——要是拖到天亮的话,就对我们太不利了。”

  “我想……再带人突击一次。”中山门说道,他的眼光四处乱飘,忽然灵机一动,“从窗户进去,你说怎么样?”

  “诶?这个办法好!”明日朝郎一拍大腿,大声叫好,“从左右两侧的窗户突入进去,那里一定不会有多少人——实际上也不会有太多的空间供多少人集中的。”

  两个人草草商定办法,又中山门带人继续在大门前猛冲,明日朝郎带领一部分士兵从左右爬墙进入室内,三面同时发起攻击,最起码能够拿下府治大厅的大厅——只要进到厅中,再向上攻击就容易得多了。

  日军士兵一声嘶吼,第三次发起攻击,这一次的攻击力度非常大,二百名战士奋勇争上,顶着清军的子弹拼命前冲。清军守卫大厅的部队是九营部队和一部分士兵刚刚才从被日军突破的阵地上溃逃下来的士兵,手中没有重武器,连火榴弹都很少,更不必提分量沉重的重机枪了。

  这种15连发的快装步枪作战威力虽不容小觑,但在面对越来越多的日军一股脑进攻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子弹口径较小,对人固然能够造成伤害,但在程度上远不及重机枪来得那么立竿见影,后者基本上是挨上一发子弹,立刻就丧失了作战能力,而在步枪来说,却是怎么也没有这样的效果的。更不必提日军豁死作战,对迎面飞来的子弹理也不理造成的心理影响了。

  杜鑫远指挥士兵勉强抵抗,一边不时在右侧的走廊中来回走动,“都给我盯紧了,小心别让日本人从窗户爬进来!”

  “放心吧,老大,小日本想从这里进来,得问问弟兄们答应不答应。”

  杜鑫远没时间和他们扯淡,他有心到左侧的走廊中去,但中厅内的战斗进行得正在激烈,根本不容他有穿堂而过的机会,只好暗暗祈祷:希望那边的弟兄们能够多加警惕,别给日本人钻了空子。

  在大楼的外面,明日朝郎带领剩余的士兵开始进攻清军从一楼的窗口处把手的阵地,正如他们两个人商议的那样,清军固然也加强了此处的防御力量,但窗口狭小,每一间房屋的面积有限,不可能容许太多的士兵厕身其中,这一来,就给了日军以可乘之机。

  明日朝郎的肩头被子弹划过,军服被撕开一道口子,像婴儿的嘴巴一般的伤口处鲜血流淌,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右手的火榴弹精准的从窗口抛进去,轰隆一声大响,里面的五六个清军士兵被炸得非死即伤,明日朝郎抢上一步,想就此入室,但肩上的伤处让他痛得哼唧了一声,又掉了下来。嘴里用母语嘀咕着骂着街。

  明日朝郎隐蔽在窗口之下,端起步枪,横向向内扫射了一通,随即向在他身前趴着的士兵打了个呼哨,“喂!快上去!”

  士兵不敢怠慢,探头到窗下向上看看,确定清军守兵已经全数战死,这才双手一撑,身体上了窗沿,还不及动作,里面一个受伤的士兵竟然抬起了枪,“砰!”的一声,正中对方的胸膛,日军士兵哎呀一声惨叫,凌空倒了下来。

  其他的士兵见势不妙,甚至都不敢往窗沿上窥视,各自蹲在窗根下隐蔽了起来。即便这样也还不够,日军意图为清军识破,士兵们在和对方一墙之隔的窗根下埋伏好,手中拿着火榴弹,拉开引信,顺着窗沿放了下去。

  这种方式的杀伤效果无与伦比!清军士兵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轰鸣作响,夹杂着日本人临死前的哀嚎,大团的烟雾从窗口飘进来,众人相视一笑。

  周成和鲍起豹可以很清晰的看见日军在大楼窗前受阻的战斗过程,为战友叫好的同时,又觉得忧心忡忡,能够打退一次、两次,第三次、第四次又将如何呢?只怕最终的结果还是会为敌军攻进大楼,偏偏这时候他们的增援部队也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日军的人数非常多,简直杀不胜杀似的,三十五挺重机枪已经分批更换过一次枪管,而现在,有些已经打成了暗红色,雨水落在其上,蒸出腾腾的水雾。

  “这样下去不行,大楼早晚给日本人攻破了?”鲍起豹在周成耳边大声叫喊。

  “那你说怎么办?”

  “只能硬往里面突击了。”

  “不行!里面太黑,情况一团复杂,搞不好弟兄们还以为我们是日本人呢!到时候死在自己人手里,冤不冤?”

  “得想个口令。”鲍起豹说道,“我带人冲进去,你们进来的时候想着喊口令,这样就不会误伤了。”

  “那你这第一次冲进去的怎么办?”

  “到门口的时候我不会喊吗?”鲍起豹裂开大嘴,笑了一下,又使劲在战友的肩膀拍了拍,“就这样吧!”

  “那……好吧。”周成果断点头,又拉住了鲍起豹,“先等一等,我带人向前突击一下,给你火力支援!”说完转身,向身后的弟兄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暂时停止射击,自己则爬了起来,“弟兄们,和我冲啊!”

  清军不知道主官心中在想什么,面对这么多的敌人还要逆势进攻吗?但长官都上去了,自己如何能够躲在后面?挺起步枪,猫着腰身开始进攻,“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重机枪在后面进行火力支援,一营的战士猛往前跑,行进不足二十米,周成一个鱼跃趴到,手中的步枪疯狂的鸣叫起来。

  日军不想中国人竟然会如此疯狂,被对方的火力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各自深深地埋低身子,躲避子弹,周成一手开枪,另外一只手向后使劲打着招呼。鲍起豹抓紧这个机会,带领部队一跃而起,口中大声嘶喊,“是自己人,别开枪!”向着府治大厅的方向,为生命做拼尽全力的奔跑!

  ……




第66节 最长的一昼夜(15)

  第66节最长的一昼夜(15)

  杜鑫远听见了鲍起豹等人的呼喊,数百人一起大叫,声震四方,想不听见都是极难,听外面枪炮声、呐喊声、脚步声响成一片,杜鑫远心中苦笑:这样的笨办法,也只有老鲍能想得出来!不过办法虽然笨,却是非常有效果,清军士兵立刻停止了射击,等候友军的到来。

  明日朝郎和中山门也听见了对方的呼喊,虽然不明白在喊什么,但这支部队要增援的意图是很明显的,中山门用手一指越跑越近的敌军,命令一声,“打!快打!不能让他们突入到大厅内!”

  明日朝郎却更加聪明,听大厅里的枪火已经停止,灵机一动,“跟我来!”带领士兵就要先清军一步进入大厅。

  鲍起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一边跑,一边端起枪扫射,口中还不忘记提醒战友,“现在进来的可不是我们!是小日本!”

  即便是在这样危急的关头,杜鑫远也忍不住微笑出声,“告诉弟兄们,准备开枪!进来一个打死一个!”

  在一片急促的枪声怒吼中,鲍起豹带人冲到了日军的阵地前十五米的距离,手一扬,把已经打光的子弹的步枪向前一丢,一个日军士兵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便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三颗火榴弹从鲍起豹的手中飞出,在敌军的阵地前炸出灿烂的火花!

  炸弹出手,鲍起豹紧跟着趴到在地,从地上抓起一支步枪,突突突的打了机枪,但这种步枪用起来很不趁手,后座力非常大,百忙中低头看看,是日军的制式武器,口中啐了一声,又扔在一边。就这样赤手空拳的爬起来,一个箭步从敌军的阵地前迈过,冲进了大厅。“别开枪,是我!”

  清军战士赶忙停止射击,等他跑近了,杜鑫远第一个迎了上去,“怎么样?老鲍,没怎么样吧?”

  “没事!小日本的子弹还能打中……**!”鲍起豹痛叫一声,身体萎顿而倒,“老鲍,你怎么样?”

  “真是该死,三十六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了!”鲍起豹满面痛苦之色,手扶着后腰,只觉一片温热,举手看看,满是鲜血,“糟糕!来人,把鲍大人送到楼上去调治!”

  清军士兵七手八脚的把鲍起豹抬起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后者身上的军服已经完全被鲜血阴湿,声音也再不像刚才那么激昂了,反倒显得有气无力似的,“我的……人呢?”

  “都没事,都没事!”一个队正弯腰对他说道。平日各军分属不同的长官,当时还觉得这个鲍起豹为人粗野,不值一哂,谁知道到了紧要关头,竟然会为了友军的弟兄如此拼命?这可真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了。

  九营战士无不钦服,“鲍大人,您真是好样儿的!卑职今天算是服了!今后,只要九营有一个弟兄在,您鲍大人说一句话,要是谁敢皱一皱眉头,就是龟孙子!”

  “放屁!”鲍起豹忍痛笑骂,“你以为凭老子一营管带,就只能管管三营,管不来你们九营的这些王八犊子吗?你这叫顺水人情——你是不是想讨老子的便宜?”

  众人轻笑连连,不再和他多说,抬着临时搭成的担架,把他送到楼上,找医官治伤,不提。

  鲍起豹虽然大发神勇,把自己这近一营的士兵带进府治大厅,但路上的折损也实在不少,从阵地前出发是400人,冲进大厅而且全须全影的,不足240人。其他的要么负伤,要么死在了行进的路上。

  而在杜鑫远看来,这不到300人的加入却如雪中送炭,最起码能够多支撑一段时间。掏出怀表看看,已经是七月十六日的两点零八分,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半小时左右。

  三个多小时,杜鑫远冷笑几声,凭这楼中的一千三五百人,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他偏头琢磨了一会儿,转身向楼上跑去。

  在四楼原本属于上井三四的作战办公室,现在已经改成了清军的临时指挥所,这里原本的窗户为日本人用沙袋堵起,密不透风,室内点着明亮的蜡烛,原本炸得一塌糊涂的环境,满地的尸体都已经被搬抬了出去,屋内唯一属于原来的主人的,只有一张长长的木桌。

  “给军门、大帅请安!”杜鑫远几步入内,请下安去。

  “起来,敬臣,这是什么时候,还不忘这些虚礼?”

  “卑职不敢。”杜鑫远恭恭敬敬,照例请了个安,这才站起身来,“都是卑职训教无能,部属操演不利,至有今日之失,此间不提,一等战事停歇,若卑职有幸生还的话,一定亲自向皇上请罪!”

  成祥摇头,“现在不必要说这些,若说轻敌大意,倒是我要第一个担责任。”他说,“怎么样,弟兄们伤亡如何?”

  “还算好。我军如暴虎冯河,日军几番进攻,都被我军杀退了。刚才鲍大人带兵来援,更是让弟兄们士气大振,想来坚持到天明断断没有问题。”杜鑫远解释了几句,又问道,“鲍大人的伤情如何了?”

  “我还不知道呢,医官正在为他调治。想来是不碍事的吧?”

  正说着话,外面走进一个男子,成祥立刻问道,“章医官,鲍大人的伤可要紧吗?”

  来人叫章鹏城,是当年在天津设立的医学实业馆的第二期毕业生,是黄宽的学生。当年在天津成立医学实业馆,引起极大的风波,天津百姓听说馆内教授的都是一些用刀箭给病人医治的手段,以为里面从上到下都是一群怪物,从恼怒到辱骂,最后发展成要砸毁医馆,甚至打伤了包括黄宽在内的多人。

  这件事引得皇帝震怒,以非刑连续杀了多人,终于把这股邪气压制了下去,但百姓对医馆抱有敌视态度,却是始终如一的。弄得皇帝本来想在其他各省照前例开办医馆的的打算,也不得不为此暂缓进行。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咸丰二十一年的对法国海战、陆战之后,得到了彻底的改变——西式医疗技术的使用,在根本上挽救了士兵征战负伤,中医手段救治不及时,即便有一两个懂得手术之法,但人员稀少,缓不济急造成的非战斗减员的情况,只要不是受了致命的伤害,士兵大多能够捡回一条命来——这样口口相传之下,百姓对医馆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完全的不认同,变成了逐渐接纳——甚至一些毕业的生员,也可以在自己所开的医馆中,接待越来越多的病人了——这在以前是不能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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