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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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6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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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机处叫起的时候,皇帝问及此事,奕第一个说道,“臣弟以为,此事毋庸上烦廑忧。咸丰十四年之后,各省官储粮仓,俱皆填充丰盈,可保治下百姓,半年之需。即便再有如当年一般的饥馑荒年,也是不足虑的。”

  “话是这样说,但朕想,这种事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的好。眼见旱情初成,春墒不保,难道只以为粮仓中有粮食就可以不闻不问了吗?等真是饿得受不了的话,百姓只怕就要连种粮都要拿来充饥。届时,灾后拿什么往地里播撒?”训斥了弟弟几句,他说,“廷寄以上诸省,组织民力抗旱之外,也要保证一旦旱情得以减缓,百姓手中有种粮,以为再事生产——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朝廷赈济上。”

  奕几个自然奉命唯谨,“皇上,山西巡抚陈士杰请旨,截留藩库银子一百二十三万零九百五十两,以为组织青壮,抗旱挖井所用。臣等想,宜乎准如所请。”

  “嗯,准了。”皇帝点点头,“不过,这笔钱也不能全部由朝廷拨给,让山西藩库也出一点。以六四比例吧。”

  众人知道,皇帝的脾气特殊,于各省请旨拨给的银子,从来没有如数答应的,总要对方也想办法出一部分,用他当年的话来说,是担心下面的人有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弊端,款子拨下去,给下面的人不知节制的胡乱花用。久而久之,下面的人也学得精明了,请旨的银子,总会留出一些水分,用来和朝廷打价还价——不知道这一层弊端,他知道不知道?

  皇帝自然是知道的,不为旁的,只是看各省奏请请拨或者截留的款项越来越多就可见一斑,但他并不准备深究,有时候,君臣彼此和光同尘一点,于政事有利,而过于查察,下面的人畏手畏脚,也休想再有魄力做事了。更加主要的是,他并不担心有人会从中侵鱼,这要从两方面来说,首先,如今的大清府库充盈;第二,成立于两江的会计师事务所会不定期的查账,发现任何的漏洞,都会立刻上奏,也杜绝了臣下贪污的可能。

  “那,直隶水灾呢?你们想着如何解决?”

  “皇上,胡林翼素称能员,这一次永定河决口,臣弟想,以其人治下有方,定能早日料理清楚,上慰主知。”

  “嗯,军机处催一催他。”他说,“虽然只有一万余人受水害侵扰,但也不可有半点疏忽大意。”

  说完这件事,他继续说道,“李鸿章从福建上折子了,请旨成立招商局,由户部和省内共同拨款二百万两,以为启动。你们以为如何?”

  “臣弟想,这是我大清有史以来第一次成立这种官商一体督办的衙门,还是要宣李鸿章进京来一趟,认真将招商局的规划及章程分说明白之后,再拿出一个确论来。”

  “除此之外,也要把招商局的人员尽可能的缩减。”皇帝手托着腮帮,若有所思的说道,“绝对不能弄出开支浮滥,冗员极多的弊端。另外,……”他迟疑了一会儿,“等李鸿章进京来,朕再和他说吧。还有什么?”

  “还有一件事,日本国所派使者,以副岛种臣为正使,为日中两国友好,并正式签署《条约》事,再度渡海而来。”奕说道,“在日本托请美国转交总署衙门的公文中,日本人希望这一次来华,能够达成两国互相派驻大使,驻留彼此国都,以加深往来,互利互惠的愿望。”

  “今天是正月二十八了。距离草签的《条约》中要求日本全部撤出琉球群岛的二月三十还有一个月零几天的时间。这件事总署衙门要郑重告诫日本人,别以为能够借助和我大清正式签约的缘故,就可以拖延其事。三月初一日子时之后,若是琉球群岛所属陆地、海面上兀自有日本人滞留不去的话,一概视为侵略我大清。到时候,朕就要诉诸武力了。”

  “是。”奕大声答应着,又说道,“皇上,臣弟有一件事,要请皇上的示下。”

  “是什么?”

  “上一年十一月间,臣弟有幸扈从陛下登临长城,随行者另有日本使节。其时彼此议定,两国各自派遣武林人士,以武会友,切磋技艺。如今日本人西来,臣弟想,此事是不是也可以照当初彼此约定之事,开始进行了呢?”

  皇帝苦笑起来,“老六,你还是不死心啊?好吧,此事交你和许乃钊共同办理。命礼部传文天下,征召京内武林人士,汇聚一处,和日本人……嗯,比划比划。”

  听他出语粗鄙,奕等人便想笑,“皇上,臣想请皇上的旨意,若是我大清忠勇之士,能够在比武场上打败东瀛对手,朝廷宜乎给予一些奖励之法?”

  “准。”皇帝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他身为中国人,虽然心中不认为国人子民能够战胜日本人,但若真能够扬眉吐气,自然也不吝赏赐,“若是最终得胜的话,则所有参赛中国武者,一概赏四等双龙宝星一枚,并赏勇烈壮士嘉号。”

  “皇上,还有比赛章程,请皇上处断。”

  “比试七场,先赢四场者为胜。”他说,“至于具体是比试拳脚还是器械,由你和那个什么副岛种臣议定。”

  奕点头领命,又得寸进尺的问道,“皇上,等到双方正式比斗之日,皇上可有雅兴,临场一观?”

  “朕可不去。你知道擂台上什么玩意不长眼睛的飞下来,砸到朕可不得了,不去,不去”

  阎敬铭第一个笑出声来,“啊,臣失仪。”

  皇帝也笑了,“不过,朕说的话固然是玩笑,但中日两国比斗,也不必看得那么郑重其事,就如同日本人在往来公文中所说的那样,这一次只是双方以武会友,彼此切磋。不要弄得那么剑拔弩张的,嗯?”

  奕有点听不大懂,只以为皇帝是在故意淡化此事,为日后真要是输掉了这一次的比斗留一份颜面。因此更加下定决心:这一次的比斗,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赢过小日本不可

  他不知道皇帝的真正心思是确实不把这件事记挂在怀:咸丰二十年,大清无论国力、军力均已经远超日本,可以说,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这场擂台赛的输赢无关宏旨——武功再高,还能抵得住快枪之力吗?偏偏老六热情似火,有心将这一次的比武演变成国力之争,他不好直说中国武术在很多层面上敌不过日本人的柔道术,只好任由他去了——让他受一番教训也好,省得眼见大清上下一心,国势日盛一日,只以为是天下第一强国了。

  奕不知道皇帝会转这么多的心肠,心中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比武充满了热情,回到军机处直庐,还不及坐定,立刻问道,“信公,皇上说,着礼部颁旨,传喻京中各处武林豪门,信公以为,如何着手才是?”

  许乃钊也很伤神,自古侠以武犯禁,这些走江湖的,在他们这些读书人看来,都是不值与谈的,所以对于办这样的差事,确实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给奕的话问楞了,“这,我想,总要到各省会馆中去问一问吧?那里的人接应的都是往来各省的百姓,当有路径可通四方。”

  这算什么办法?于是奕知道,许乃钊在这件事上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得靠自己了。坐下来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载澂的护卫首领,名叫札哈什的,擅长教门的弹腿和查拳,对于武林之事是不是比自己知道的多?

  当即命人回府去,把札哈什传到总署衙门来,自己亲自问他。一问之下,札哈什说,“当年是在善扑营中习练教门所传授的武功。”

  “那,你老师是谁?如今可还能找到?即便找不到的话,同门之中,想来另外还有弟子吧?与你兄弟相称的,如今能不能找到?”

  一连串的问题,让札哈什有无从作答之苦,只好避重就轻的说道,“王爷,这样的事情得容小的下去联络。而且,当年分散之后,各自投奔他门。奴才是旗人,得幸入王爷府中当差,那些汉人,就不好说散落到何方了。”

  奕想了想,决定还是把事情和他说明,想来虽是江湖草莽,但能够有这样一个为国出力的机会,一定会奋勇当先的,“你去找。找到了之后,把他们汇聚到一起,四月初一之前,带回京中。本王亲自召见。”

  札哈什迟疑了一下,“那,贝勒爷那里?”

  “这不需你多费心思,我会和他说。”

  眼见王爷主意已定,札哈什不再多言,原地请了个安,“是奴才这就下去。准定四月初一之前,一定将人找到。”

  “哦。”奕忽然又叫住了他,“这一次中日比武,非同寻常,皇上与本文都无比重视。所以你找来的,都要是一方雄才,那些滥竽充数的,我可一个都不要。”

  “请王爷放心,卑职明白其中轻重。就是那些人想来,奴才还不让他们加入进来呢除了出丑,任是什么用也没有,要来何用?”

  “好,就是这个意思,你下去吧。”




第53节大婚(1)

  第53节大婚(1)

  正月十三日的时候,柳月氏携女进宫,为帝后心中所喜,赐婚大阿哥,这一下,惠昱府中可是真的热闹起来了。先由惠昱的老父亲带领阖府上下,望阙碰头,叩拜皇恩之后,开始准备祭神的繁复礼节——这是一件非常非常麻烦的事情。阖府上下,都要很是为之折腾一通——这里介绍几句。

  满族人有祭于寝的旧制,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概莫能免,在宫中是在分属皇后居住的坤宁宫,在百姓家中,就是在家主和太太居住的上房,正中堂屋,西面墙上设一块朱漆隔板,板上悬挂一块镶红云缎黄幪,下粘纸钱三挂,成为幪架,而一般多用祖宗板子的俗名称呼。

  在祖宗板子的前面设一张朱红色长方矮桌,上供香炉,陈设虽然简陋,礼节却异常隆重——第一天捡米选豆,第二天磨粉蒸面,到这一天的午夜过后,祭礼便开始了。府中从大门到上房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但声息不闻,不但没有人说话,连放置器物都不准出声,以肃静为至诚。

  丑正一刻,主祭的惠昱上香,率领阖族男丁三叩首,厨子随即和面做饽饽,就在院子里临时架设的大灶上蒸熟,装成十一个盘子,每个盘子里装十一个,献上供桌,免冠行礼,接下来就是请牲了。

  牺牲是老早选定的三口大猪,此时只用一口,绑缚在屠床上抬进来,这口黑毛猪称为黑爷,原来是已经洗干净的,但仍需主祭用一把新棕帚遍扫牲体,缚猪的绳子,亦是换了新的,这才抬入室内,摆在供桌前,意思是请祖宗审视,享用这样一口猪,是否合意?当然还要行礼,礼毕就要请黑爷归西了。

  因为不能用‘宰、杀’之类的不吉利的字眼儿,宰猪成为‘省牲’,屠夫下手之前,先提起猪耳朵,灌进去一大碗烧酒,将黑爷灌醉了,省得‘省’时乱叫。至于下刀,也有规矩,晨祭用公猪,左手执刀,及至开膛破肚,第一件事就是将附着于大小肠之间的脂肪剥下来,连同生猪血一起上供。而这肠间脂肪, 就是《诗经》中‘取其血膋’的‘膋(音辽)’,满语叫阿穆孙。

  这时候,整头大猪已置入大锅去煮,煮熟了撒饽饽献牲,猪头朝上,头上插一把柄上有了铃铛的鸾刀,另外盛汤一碗,碗上架一双筷子,随同献牲。

  接下来,主祭再一次率族人三叩首,这时天色已经快亮了,息香撤幪,晨祭告成,阖族吃肉吃饽饽撒福,但不准喝酒。

  到了过午不久,夕祭开始,和晨祭不同的是,省牲需用右手,黑爷是一头母猪,黄昏时分,撒饽饽献牲,这后半段的祭礼,由府中主持中馈的主妇主持。累人不说,有些知书识字,深明事理,而有喜欢究根寻底的才媛,倘为家妇,必须主持夕祭时,会有一种恐惧委屈之感,这是因为在后半段的夕祭,有一天个专门的名臣,叫做背灯。先要息香撤火,再用布幔密遮窗户,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主妇在内,这还不够隐秘,中门亦须紧闭,阖族男丁都要在门外屏息等候。

  似这样远摒男子,独留主妇一人在密室祭神,当然是表示什么都可以贡献给神的含义,当初何以制定这样的仪式,已经无可考究,到了这样的时代,主妇在室内行九跪九叩的大礼,顿首达八十一次之多,虽然是寒意尚在,但穿上全挂子的礼服,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行这样的大礼,可也真算得上是特殊的酷刑了。

  等到柳月氏好不容易行过了礼,已站不起身,双手扒地,膝行摸索着到了矮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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