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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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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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偶有咎戾,心中总还是存着几分善念。倒是那些乡居蔽窦之间的小吏,若论及品秩,根本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偏偏就是这些人,朝廷的政令发布,是不是能够嘉惠百姓,全要靠他们推行而下,所以,这一层要是坏掉了,你我君臣就是再殚精竭虑,宵衣旰食,也是不足看的。”

  本来应该是很高兴、很热闹的一番君臣际遇,只是为劳崇光的一番奏答,又有要演变成朝堂奏对的趋势,肃顺在一旁心中嘀咕着,上前一步:“主子,天色已晚,主子忙了一天,怕龙体也有些疲倦了,今儿就到这里吧。”

  皇帝听劳崇光说了很久,自己又大发了一番阐论,觉得口焦舌敝,便顺应所请:“也好,今儿个不再说正事,椿寿,”

  “奴才在?”

  “朕听肃顺说,你给朕准备了点儿小玩意儿,是什么啊?”

  “是,请皇上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传。”




第8节咸丰南游(4)

  第8节咸丰南游(4)

  过了酉时,天色依旧明亮,皇帝命人将皇后等人从宫中请到园子里,就在露天之下,摆开宴席,一边喝酒,领受着这秋日的凉爽,一边观看椿寿准备的‘小玩意’。

  先是猴戏,锣鼓咚咚,铿锵声中,四只小猴穿着小小的红袄,由人领着,人模人样的到了御案前,躬身跪倒,口中吱吱哇哇的一顿大叫,逗得皇后开怀大笑:“皇上,您看?多好玩儿啊?”

  “请皇后娘娘稍等片刻,接下来,还有好的呢。”肃顺在一边伺候着,摆摆手,示意开始。

  四个猴儿分作两方,捉对儿厮杀,打一套太祖长拳,引来席间一片喝彩声不绝于耳,只有皇帝,始终只是微笑着,却并不说话,似乎对这个节目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肃顺看出来了,等到皇后放赏,草草的挥手,示意下去,接下来上场的就是者万年要供奉的口技之术,演出之前,照例要到御前碰头行礼,皇帝对这个比前面的猴戏感兴趣的多,先问了问者万年这个奇怪的姓氏的由来,接着问道:“什么叫口技?”

  “一闻其声,如见其人。”

  “喔,是学人说话?”

  “是”者万年答说:“如见其人,如见其情,凡有声音都要学。”

  “这么说,你是无所不能?”

  “圣天子庇护化育,虽下愚之资,亦为有用之才。”

  “莫说这些题外之话。”皇帝用不大以为然的语气说道,“你说,你先玩点什么有趣的。”

  “草民试写一幅阳春烟是,为皇上下酒。”

  明万年磕个头,退入锦幕。此时堂上常下都在侧耳静听,恍惚间,似有若无的马蹄得得之声,然后雀噪莺啭,夹杂着鹧鸪一声声“不如归去”,渐渐百鸟争鸣、马蹄声繁,又有各种叫卖小食的市声,空旷悠远,闭目静听,宛如见一幅艳阳天气的仕女嬉春图。

  皇帝的兴致被敲起来,恨不得亦能策马追逐。分享其中的热闹,在这样的心情之下,不由得连连引觥,饮啖甚健。

  慢慢地,由热闹转为清静,马蹄的声音,极其清跪,是敲打在山石路上的光景。蹄声有轻有重,有徐有疾,可以想象得到,随峰回路转而不同。渐渐地起一种大海涛的声音,那是松风,风定才听得出流水潺潺,间以数声鸟叫,别有空旷幽远之致。皇帝觉得心旷神怡,不由得就想起一句唐诗,而且念出声来,“鸟鸣山更幽”。

  锦幕中的者万年,听得皇帝念诗,知道已蒙欣赏,好东西还多,可以收住了。于是勒住了马,仿佛在远眺似的,口中也念了两句诗:“行到山尽处,坐看云起时。”然后蹄声又动,渐行渐轻,渐行渐远,终于消失。

  “妙得很”皇帝转头对肃顺说,“原来文文静静地玩,也有文文静静的味道。”

  “也只有万岁爷才识得他的妙处。”肃顺陪笑答说:“奴才觉得还是热闹些的好。”

  “那就让他再来个热闹些的”

  此时者万年已经肃立在幕外,闻声答应:“草民领旨”说罢回身入幕。静默片刻,听得一声苍老的咳嗽,道声:“幸会,幸会”由此展开寒暄,一听就知道是故友重逢。听对方的声音,是个二十来岁的后生,老生情意殷殷,拉后生到家喝酒,谈些市井间的趣闻,夹杂着斟酒、上菜,杯盘相触的声音,而后生不胜酒力,舌头有些大了,老者又复极力劝酒,方始尽欢而散。送客出门,客去门闭,后生脚步踉跄的情状,宛然如见。

  去不多久,后生终于醉倒在地,鼾声可闻。接着有个路人,高唱着山西梆子,大踏步而来,一下绊倒,栽了个跟斗,一面爬起,一面骂人,骂声未终,忽而惊呼,原来是熟人。“于是扶起后生,埋怨他不该贪杯,扶他回家。

  到了一条街,栅栏已闭,于是喊司栅的开栅。这下惊了一条狗,一犬吠影,众犬吠声,远远近近,大大小小。或吠或哮,无一不真。皇帝听得眉飞色舞,偏着头一面听,一面笑。

  群吠声中,有人叱斥,是司栅的来了,钥匙声、碰栅声、道谢声、脚步声,声声分明,走了一会,到家,敲门,开门一问,才知道走错了地方。

  那家人是江西人,用皇帝听不惯的乡音,破口大骂,于是狗又叫了。等狗吠渐低,以至于无,终于真的到家,开门的是后生的妻子。

  询问缘故,说明究竟,道谢作别。闭门扶后生登床,要茶要水,噜嗦不休。做妻子的十分厌烦地发牢骚,及至取了茶来,后生鼾声如雷,于是妻子又骂。

  惊醒了宝宝,解怀喂乳,孺子吮吸**。“咂、咂”作声,混和着丈夫的鼾声,妻子打呵欠的声音,不由得就勾起了人的睡意。

  不久,金鸡初唱,众鸡相和,也像犬吠那样,啼声远近高下,宏亮尖锐,各各不同,而无不酷肖。等鸡啼稍稀,丈夫又作呓语,不断索茶,妻子被惊醒了,一面唠叨,一面伺候丈夫喝茶,喉间咕咕有声,语声亦渐渐清楚,丈夫的酒醒了。

  纷呶喧嚣,正令人听得出神时,轰然一声,众响皆寂。皇帝脱口而出:“好”听皇上御口称赞,众人哪敢不凑趣?一时间行宫花园中喝彩声连成一片,响得震天一般。

  本来者万年供奉的这一番口技之术后面还有精彩的内容,肃顺听过,说的是天明之后,夫妻两个在床头开始调笑,妻子先则厌恶,继而欲拒还迎,然后是低声喘息,腻语**,那张床当然也是“咯吱、咯吱”作声,与枕席之间行**的声息相和,间以猫儿的叫春,先是一只雄猫,其声亢厉,随后来一只雌猫,叫声柔和,接着又来一只雄猫,两雄相争不下,乱扑乱咬,清清楚楚听得出是在屋顶上打架。

  不过这样的内容只是进献皇上还好,席间有皇后等后宫嫔妃,自然不宜进呈,也只得罢了。

  口技之后,是丹霞、碧霞姐妹两个的献艺。钢弦早已经是在廊下挂好了一端,只等碰头行礼之后,再把另外一端安装牢固,就可以开始了。肃顺看二女快步走近,弯下腰在皇帝的耳边说道:“皇上,这是山东巡抚椿寿特为主子准备的余兴玩意儿,名为上绳。”

  皇帝仔细瞧着,等两女到了近前,盈盈拜倒,口中请安:“小女子丹霞、碧霞,叩见皇上。”

  他赋性风流,是皇后知道的,不用说其他,只看他见到两个女孩儿,立刻双目放光,嘴角上扬,皇后就知道,今天晚上怕又要房帏操劳了

  皇帝点点头,唇间含着笑意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回万岁爷的话,”姐姐丹霞美目流盼,向上梭巡了一眼,“民女名叫丹霞,这是小妹,名叫碧霞。”

  “学艺几年了?”

  “小女子姐妹随师父行走江湖,已有十年之久了。”其实是八年,不过上溯回去的话,则是在道光三十年,其时正是新君临朝,即便皇帝口中不说,心中也一定会不痛快——怎么自己践祚之后,还有人将女儿交付江湖中人,做这样的营生呢?所以,椿寿临时交代两个女孩儿,皇上不问便罢,若是问了,就说是十年。

  皇帝又问:“你们走钢丝有没有把握?”

  这下是姊妹俩同声回答,响亮的一个字:“有”

  “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事。下面有网子接着吗?”

  “回万岁爷的话,”丹霞说,“平常是用网子的,今天在万岁爷面前,可得献一点真玩意,所以不用网子。”

  “算了,算了,还是用网子兜着。”

  不用网子兜着,万一摔伤了,不但大煞风景,而且侍寝无人,所以肃顺紧接着说:“这是万岁爷的恩典,格外体恤,你们给万岁爷磕头谢恩吧”

  丹霞还有些怏怏然,觉得不能显自己的真本事,做妹妹的心寒胆怯,求之不得,所以不由分说,硬拉着姊姊一起磕了头,然后退向两旁。

  一边在拉起网子,垫在钢弦之下的空地上,众人闲谈等候。肃顺在一边伺候着皇上,他的眉眼高低无不注视,他刚才看到,虽然奏答之际都是由姐姐丹霞在说话,但皇上更多的却是留意那个青涩的妹子,找个机会退下来,向椿寿招招手,和后者耳语了几句,椿寿笑容满面的打千而隐。

  等张好网子,二女复又出场,走到中间一屈膝,起身后退,互相打了个手势,双双往上一纵,攀住钢丝,一撑一跨,双足已踏上钢丝,两臂张开,风摆荷花似的摇晃了一会,稳住身子,然后由中而分,各走一端。

  走到尽头,转身再走,这下是由分而合,双双走到中间,彼此堵住。皇帝手持酒杯,一眼不眨地注视,要看她们怎么走得过去?

  正当大家屏声息气注视之际,忽然丹霞一个失足从钢线上倒栽了下来,其势甚疾,无不是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呼。谁知“哎哟”二字未毕,丹霞已用纤纤双足,倒钩在钢线上。碧霞更不怠慢,举步一跨,越过她姊姊的双足,向另一端轻悄地滑了过去。皇帝不由得喝一声采,肃顺领头附和,赞声不绝。

  丹霞还有技可献,只见她侧挂着的身子,如秋千盘荡了起来,越荡越高,蓄足了势,双足一松,整个身子凌空上飞。看那模样,像是脚上吃不住力量,被摔了出去,这一摔不是自上往下落,不是掉在网子上,而是斜着抛出去,摔着青石板上,非受重伤不可。胆小的张口瞪目,一颗心提到喉头,只能作无声的惊呼谁知丹霞双手一伸,恰好抓住钢丝,双足就势一盘,使个乌龙绞柱的招式,在钢丝上拿了个大顶,稳住多时,方始重新起立,斜着一滑,到头翻身而下,与妹妹双双拜倒在阶前。

  “好好”皇帝大声叫好:“放赏,重赏”

  夜色降临,御驾挪到厅里,御榻坐东向西,西面在演宫中称为过锦的烁州的皮影戏。

  宫中的过锦,一切都比眼前所见的来得讲究,可是有一样不如:题材。宫中的过锦,搬演的无非忠孝节义、大罗神仙之类,偶尔一看,感到新奇。看得多了,题材大同小异,不免发腻,所以皇帝这天先亦不甚在意,眼中望着皮影,脑中只想着碧霞的袅娜腰肢,不知一上了牙床,是如何地奇趣横生?

  他心生旖念,连皮影戏也不曾留心,随意的放了赏,等到戏完灯明,方始发现左边陪侍着的,正是心中一直想见的碧霞。穿的是一件大红丝夹袄,下面一条绣花白练裙,浓妆艳抹,珠翠满头,一点都看不出跑江湖的风尘之色。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奏禀万岁爷,来了有一会了。”碧霞小声答说,“只为万岁爷正看得出神,不敢惊动。”

  “喔,你也看了过锦。”皇帝执着她的手问:“好看不好看?”

  碧霞倒真的还是姑娘,奔走风尘,这些玩意不曾看过也听过,并不觉得看不下去,但一问到可就害羞了,满脸飞红地低声答说:“小女子看不懂。”

  “你看不懂,你姊姊一定看得懂”说罢,皇帝哈哈大笑。

  于是肃顺趋近说道:“万岁爷请移驾,另备得有宵夜的酒。”

  “好,好”皇帝随即起身。

  碧霞当然陪同一起。由肃顺引路,在前后宫灯照耀之下,一直往里走,走到第三进才是临时的“寝殿”。

  这一进房子是五门关,三明两暗,活络隔扇可以通过,皇帝向来的习惯是走到哪里,随处便卧,所以将东西两大间打通,安一张镶牙红的大床,中间摆一张大理石面子的紫檀圆桌,陈设着酒青,椅子只有一张,便是御座。不过这张椅子是所谓“大帝椅”,尺寸特殊,皇帝居中坐下,左右还绰绰有余,正好让碧霞陪坐。

  怀拥美眷,酒到杯干,皇帝意兴到了最好的时候。手脚也变得不再老实,扪胸摸乳,‘性’致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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