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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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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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什么?”

  惠祥一案,轰动京师,九城兵马司衙门并大兴县衙将惠祥及家人全数捕获归案,随即有刑部将人犯从大兴县监狱提至刑部——惠祥有些害怕了,若说为了当街殴斗,怎么也是轮不到刑部出面的——消息闭塞之下,他还不知道这一次招惹到的居然是皇上的嫔妃。

  在狱中方才知道,自己此番闹事,居然惊了凤驾,惹得皇帝龙颜震怒,惠祥大惊,想托人赶紧到江宁城中找父亲出面,在皇上面前解救一番,却又听说,皇上以‘教子无方,昏悖成性’为由,下旨将阿玛也锁拿进京,一并审理,这一来不但己身遭殃,家门之祸,怕也已在不远

  惠祥终究不是白痴,惊慌之下,给他想到一个对策,只要不被追究惊驾的罪名,改为就为追债而引致的殴斗事宜问责,事情还有挽回的机会。因此他打定了主意,到了堂上,只说自己是为肃顺欠钱一事而来,双方言语不和,大动肝火,进而以拳脚相加,至于轿子中到底是何人,就说全然不知。

  这番话倒也并非虚妄,料想刑部大堂之上,断不会施以酷刑,只要能够抵死不认,想来也轻易不能以大不敬的罪名入罪。若是能够到了这一步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惠祥这番计较不能为错,不过与刑部司官打着的主意相去甚远皇帝为此事大动肝火,一来朝廷一品与宗室懿亲当街殴斗,大伤官箴;二来有意为紫云出气;三来也是有意借此机会重重的惩治一番那个借着姻亲之谊,在任上胡作非为的文端,故而以赵光当年之事告诫刑部司员,弄得谁也不敢卖交情与他——这样的打算,和惠祥的计划南辕北辙,用北京话来说,就是全‘拧了’

  将惠祥带到刑部大堂,总算顾及他三等承恩公世子的荣尊并未给皇上下旨夺去,倒还有几分礼数,身上并未加刑具,也不需他跪倒奏答,“惠祥,我问你。”郑敦谨开口问到,“本月二十六日,你率府中仆从三十二人,到肃顺府上,为追讨欠款与人言语不和,终至当街动手,可是实情?”

  “是实情。”惠祥答说,“因为六月初,肃顺为一事揪扯不清,向我借款三万两银子,本来当初说好了,到七月初一定归还,谁知道连续多日,我到他府上追讨,他始终以公务繁忙为由,避不见面,我心中恼怒,方才派人盯他的梢,一旦见到他回府,即刻向我回报。今天恰逢其便,他回府之时,给我府中的下人看到,我这才带人到他府门前,追讨欠款。谁知道肃顺全然不认账,我受不得激,与他当场动手。”

  “嗯,据肃顺所说,他这一次回府,乃是身担皇命,将在其府中做客的云嫔娘娘护送回宫,你却全然不当回事,不顾主子娘娘凤驾在场,以武力相逼,是不是?”

  “不是的。”惠祥大声说道,“我不知道轿子中所乘的是主子娘娘,否则,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惊扰了凤驾。这一节,请堂上几位大人明鉴。”

  “你不必惊惶。”在郑敦谨一边落座的刑部右侍郎桑春荣说道,“刑部断案,首在证据。绝不会为肃顺一己之言而轻易入人之罪。不过,肃顺所说,另有旁证。便是宫中的六福公公。你可知道此人?”

  惠祥一呆,“我……知道陆公公,只是未曾识荆。”

  “不对吧?今天在肃顺府前闹事的时候,你不是重重的打过他吗?”

  惠祥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糟糕,那个面目清秀的相公,不会就是六福吧?这下可糟糕了。




第171节惇王仗义

  第171节惇王仗义

  第一天的审案不过是推演案情,刑部司官做到心中有数,命人把惠祥带了下去,郑敦谨让人整理了一下审案记录,到园子里递牌子请起。皇帝立刻传见。

  问了问经过,郑敦谨把惠祥的答复说了一遍,皇帝冷笑着,是一派不屑一顾的神色,“惠祥在京中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多有御史弹章奏上,不过是因为他阿玛与朕的一番情意,方多方设法保全,如今竟至闹出这样荒唐失礼的事情来,可知惠祥其人倚仗权势,怙恶不悛,到了何等地步”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若说肃顺因为欠了他的钱,有意躲债,在言辞之间扯谎还说得过去,六福与之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又怎么会撒谎蒙蔽上下?难道只是为了报复这一拳之仇吗?”

  郑敦谨心中暗道,可不正是为了报复这一拳之仇?太监心眼小儿是人所共知的,没事招惹到了这些人,也总会为他们想尽办法报复,更不用提惠祥还重重的打过他?

  皇帝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在开脱保全肃顺,进一步想,自然也就是要拿惠祥开刀。所以心中明明不以为然,嘴上还是要顺着皇上的意思来说:“圣明无过皇上。惠祥为求能够免去大不敬之罪,自然胡乱攀咬。臣等心中原存着几分疑窦,经皇上一语点拨,臣方才如梦初醒。”

  皇帝又问道,“惠祥在问询的时候,可还老实吗?”

  “只有在言及六福公公的时候,惠祥稍有激动,其他的时刻,倒还心平气和。”

  “这不行。他仗着自己身为公爷世子,平日骄横惯了的。这样吧,”说话间皇帝做出了决断,“朕让老五也去,在堂上总要有人能够镇得住他才好。”

  “是。皇上思虑周详,见微知著,臣等不胜钦服之至。”

  皇帝扑哧一笑,“不用你拍朕的马屁,你也学不来。下去之后把这件案子料理清楚,才是你的本分。”

  郑敦谨脸一红,诺诺应着,没有说话。

  当天晚上,奕誴得知皇上选他到刑部听审,心中大喜他是粗略人,对这等朝廷刑律秋曹之地最是有兴趣,总想着找机会来看看,不过他管着宗人府,和刑部的差事全不搭界,不好贸然前往,这一次奉了旨意,想来可以好好的逛一逛了。

  刑部派来的司员给他请了安说道,“郑大人命小的通秉王爷,明天一早巳时在白云亭议事。……”

  还不等人说完,奕誴胡乱的一摆手,“行啦,我知道了,巳时在白云亭,我到时准到就是。还有旁的事情吗?没有了你就回去吧。”

  司员的话给堵了回去,没奈何只好碰头行礼,转身出府而去。

  到了第二天的一早,奕誴早早的用过早饭,梭巡到巳时,立刻命人伺候着更衣、摆轿,一路到了刑部大堂。

  本来司员是想和他说,巳时在白云亭议事,是刑部堂官之为,不用王爷亲自到场,王爷若是到的话,可以在过了午时之后,下午正式开始传两造到堂之后,他再监临,谁知道他不予人出口,就把司员打发了回来?

  郑敦谨几个正在说话,听人来报,众人都有点慌了手脚,怎么提前这么多?在大清会典上,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例。不过这时没有工夫去考查,只能先接了进来再说。

  亲王仪制尊贵,又是在衙门,自然依礼行事。阿勒精阿和郑敦谨是本部堂官,在大门外站班,其余的在二门站班。等惇王的轿子一抬进来,又赶到大堂阶沿下,肃立相迎,停轿启帘,只见惇王穿的是公服,一路跨出轿子,一路拱手,连声说道:“少礼,少礼。”

  照开国之初的规矩,一品大员见亲王都是两跪六叩首的大礼,以后礼数稍减,但也得磕头。不过惇王赋性简略,不喜欢闹排场,所以照他的意思,几个人都只是半跪请安。

  “刑部我还是第一次来。”他四面看了一下,兴致盎然的问:“这就是陆炳的‘锦衣卫大堂’吗?”

  他口中的‘锦衣卫大堂’,是戏中的说法,但陆炳当过锦衣卫指挥,而刑部亦确是前明的锦衣卫,说得并不错,所以阿勒精阿答应一声:“是”

  “那么‘镇抚司’呢?在哪儿?”

  郑敦谨回身向西南、西北两个方向一指:“就是如今的‘南所’、‘北所’。”

  “听人说,北镇抚司有杨椒山种的一棵槐树,如今还在不在?我看看去”说着,惇王就要举步。

  郑敦谨大吃一惊,人称‘南监’‘北监’的南北所,是暗无天日的地方,岂能让亲王入目?而且看惇王一派莽撞的模样,眼前为这一桩大案更加惹得皇上动怒,言语之间主张严办,纠葛不清,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如果见了监狱中的种种不堪情状,回头奏报给皇上,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此,只好硬拦,“回王爷的话,”他屈一膝说道:“刑狱是不祥之地。王爷金枝玉叶,万不宜到这种地方。再说,杨椒山手植的那株老槐,早就不知道在那年枯死,当柴烧了。”

  惇王很觉得有点遗憾,他倒不是发了恻隐之心,有恤囚之意,只为索性好奇,从来没有见过监狱是什么样子,想开开眼界,既然人家这么说,自不便坚持,便笑笑作罢。

  郑敦谨有点为难,过堂问询,是皇上钦准要惇王参与的,但等到结案之时,过堂画供,是不是也要他亲笔画行?

  稍微想一想,便知不符定制,决不可行。但不请他参与,又将他安置在何处?如果不是大堂正坐,便得请他到堂官聚会办事之处的白云亭去休息。无奈刑部地势最低,连附近的都察院,大理寺常要闹水,有名的水淹三法司。如今七月间霪雨不绝,白云亭宛在水中央,进出都用几案排成桥梁,又如何请惇王去坐?

  就在他这踌躇之际,惇王已窥出端倪。喊一声:“子山”

  “是敦谨在。”郑敦谨很尊敬地回答。

  “你们过堂。”他指着东面说,“我就在那儿坐一会,你不必张罗我,办你的事。”

  “这,只怕屈尊王爷了。”

  “不要紧,不要紧我也不懂这律法条章,你就当我观审的老百姓好了。”

  这句话,大家都听了进去,也都有了戒心,惇王是奉皇命而来,焉可大意待之?众人暗暗都当了心,生恐弄出什么毛病,让他抓住。

  “山翁,”阿勒精阿低声说道:“惇王在这里,咱们不宜南面正坐吧?”

  “这话倒也是。”

  “我看这样子,咱们分坐两边,中间空着。大人看这个章程,使得使不得?”

  “妥当得很。”阿勒精阿环视同列说道:“咱们就坐了吧时候也不早了。”

  这一天的审讯和昨日又有不同,除了将惠祥再度提到堂上来,询问了一番之外,又将肃顺也从府中传到堂上,与之对供,二人堂上相见,惠祥恨得眼睛冒火,站在一边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打算着趁肃顺一个不注意,要扑上去咬他一口一般。当然,这也只是他心中想想,绝对不敢付诸实施的。

  肃顺理也不理惠祥,到堂上先给奕誴碰头行礼,随即起身,等候问话:“肃大人,昨日可曾是你在皇上面前领了差事,回府将客留在府中的云嫔娘娘送归圆明园的吗?”

  “是。”

  “那,惠祥前来向你讨债,你可曾与之说明,是奉有皇命在身?”

  “有的。”

  “他撒谎”惠祥大喝一声,打断了肃顺的做供,“列为大人,五哥,肃顺在撒谎他没有和我说过。”

  奕誴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来,心中大感兴奋,摸摸桌案上的惊堂木,又碰碰旁边的火签,觉得与自己在宗人府的衙门全然不可同日而语,惠祥的大叫吓了他一跳,用力一拍惊堂木,“别吵吵什么?”

  惠祥吓得不敢再说话了,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五哥,惠祥并未撒谎。肃顺所言,并非实情。他是有意罗织罪名,意图害我入罪啊”

  “你是不是有罪,难道刑部大堂上的这么多老爷会听不出来吗?再说,肃顺并非只有自己所说,还有宫中的六福公公,也曾经亲到刑部做供,难道他也会撒谎,罗致你的罪名吗?更何况,便是这二人都在撒谎,刑部诸公都是办老了差事的,这样的小可做作,也能够瞒得过人吗?”奕誴不屑一顾的一摆手,“当然是不会的。我说的对不对?郑大人?”

  郑敦谨脸一红,他是方正君子,最不愿意说谎话,心中知道奕誴并非如很多人所知道的那般粗豪,只是事关天子,他也不好辩驳,苦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接下来继续向肃顺和惠祥征询,双方的立场泾渭分明,一个说事先已经和对方讲明,另外一个抵死不认,案情走到死胡同中,最后奕誴站了起来,“都不必争了。我看,还是得询问三方。”

  惠祥赶忙说道:“五哥,昨日殴斗之时,我曾经殴打过六福公公,他对我心怀怨恨,故而他的话也不能作数的。”

  “呸”奕誴用力啐了他一口,“你也知道你殴打过陆公公?平白无故,你胡乱动手,也难怪你有今日之祸”

  训斥了惠祥几句,他说道,“不过你放心,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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