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顾姓副将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从军多年,这样由死囚组成的陷阵营自然也见过不少,逃逸之事可谓是层出不穷,他倒要看看这位南大将军立下军令状之后,当如何收场?
苏长安知晓这是顾姓男子在给自己下套,他虽然不了解军中之事,但也明了逃兵之事决计是免不了的。但事到如今,他已无退路,故此,他寒着声音看向男子问道:“那顾将军以为这军令状当如何立呢?”
顾姓副将闻言,以为苏长安年轻气盛,着了自己的道,他面色一喜,但又很快压下这抹神色,故作严肃的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军令状自然简单,南将军只需承诺在出征之前手下士卒无一人逃脱,若是因将军监管不善,发生此等事由,那便依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苏长安的眉头一挑,又问道:“只是不知这按军法处置,到底是如何一个处置之法呢?”
“呵呵,南将军说笑了。”顾姓副将的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森然:“纵使士卒逃窜,按律自然是……当斩!”
“当斩啊?”苏长安了然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很是苦恼地说道:“那看来这个军令状,我是无法立了。”
顾姓副将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暗以为苏长安是被这军法唬住了。
“既然南将军不敢立军令状,那边带着你的士卒们回去吧。”他笑着说道,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嘲弄。
但苏长安却又摇了摇头,声线平静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军营里,没人斩得了我。”
第二十二章 逃兵
苏长安的话掷地有声的落在在场诸位的耳中,诸人心头一震愕然。
那位顾姓男子的脸色更是一变,一道难以遏制的怒意便在那时爬上他的眉梢,但很快他又将这股怒意压制了下去。
他是天听境不假,修为比起尤清只强不弱。但他也决计无法如苏长安一般,那样干净利落的击败尤清。
所以,从很大程度上来讲,苏长安这句话说得并没有错。可他却不愿意就这样被一个小辈唬住,他的脸色因此一阵青白交替,最后说道:“南苑!你莫要猖狂!这儿可是镇神将的军营,你如此胆大妄为,置神将于何地?”
“神将?”苏长安脸色忽的一变,声音也随之大了几分。“原来顾将军也知道还有神将!”
“那我且问你,此事神将可有反对?”
“这……”顾副将一愣。
“可有吩咐你阻挠于我?”
“这……”
“可有授权于你让我立下军令状!?”
“这……”苏长安三问如连弩之箭一般向着顾副将袭来,本想接着神将之名震住苏长安的他却不想被苏长安反将一军,问得哑口无言,额头上更是浮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迹。
当然这说到底只是口舌之利,而真正让他感到心颤甚至害怕的是,苏长安的话里所透露出的意思。
先前在饭桌上尤清挑衅苏长安,镇西关未出言阻止,在他看来,是镇西关默许他们打磨打磨苏长安。但苏长安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镇西关仍没有半点出面的意思,那这其中的含义就得让人好生思量思量了。
顾姓副将,本名顾牙朗,说起来也是世代在边关为将之人,对于这军营里那些或明或暗的规矩自认为已是了如指掌。
而想要在军营里长盛不衰,这最关键的一条,便是揣摩上意。
他的上,便是镇西关。
苏长安的一番话,让他意思到,很可能自己误解了镇西关的意思,他不出面阻止诸人挑衅苏长安,换个角度来看,很有可能是给他一个在军中立威的机会。而既然要他在军中立威,他很可能紧接着便是要重要他。
一想到这里,顾牙朗的脸色便愈发难看,额头上的汗迹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但苏长安却并不知道他想得如此之多,他只不过是随口胡诌,不想倒是敲中了顾牙朗的命门。
他看了看脸色奇怪的顾牙朗,亦不愿与他纠缠,嘴里说道:“若是无事,那便请诸位让开吧!”
其余的将领皆在这时转头看向顾牙朗,但却见他在微微犹豫之后,竟然真的便让开了身子,他们心头惊骇,更是不解。但最后,还是随着他一道,给苏长安众人让出了一条路。
这些平时素来被看不起的陷阵营士卒们皆是心头一震,少见的昂首挺胸的随着苏长安朝着军营中走去。
出征在即,虽然对这一直囚犯组成的陷阵营,镇西关一直抱有戒心,但实际上一旦离开了西江城免不了还是得让他们与大军同吃同住,因此,他们的营帐其实早就准备妥当,就在离苏长安营帐的不远处。
而苏长安将他们带到此处后,转身看向他们。眉头也随之再次皱起。
这些士卒虽然穿着甲胄,可看上去依旧衣衫褴褛;虽然列着队列,可却歪七竖八。也难怪其余营帐的人看不起他们,相比起来,这支陷阵营确实上不得台面。
可数日之后便要出阵,苏长安并没有时间来训练他们,而且,更重要的是,苏长安也并不会训练军队。
他想了想,指了指队列前的胡子,又指了指那位瘦弱的名为刘长玉的士卒,说道:“你们出来。”
二人闻言,微微迟疑,但还是走了出来。
“从今天起你们便是我的副官,刘长玉你负责传令,胡子负责调度,还有,我需要九名百夫长,人选就交给胡子,你想一下,明天告诉我。”
说到这里苏长安又顿了顿,目光再次在人群中扫视。
“我说过,我会尽力让你们活下去,但是,如果你们有谁胆敢逃跑,姑且可以试一试。是你们的脚快,还是我的剑快!”
“好!今天就到这里,胡子安排他们住下,明天卯时三刻,这儿集合!”
说罢苏长安转身领着青鸾便朝着自己的营帐方向走去。
镇西关帐下的这场闹君终于渐渐落下帷幕,随着陷阵营的士卒们各自被分配到自己的营帐,这嘈杂的军营中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时不时在夜里巡逻的官兵还在来回走动,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官兵所巡逻的范围始终未有将这陷阵营的营帐包括在内。
有心人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一点。
特别是那些固执的认为去到西凉便是死路一条的陷阵营士卒。
待到夜深之时,这其中的某些人便开始蠢蠢欲动。
陷阵营角落处的一个营帐中响起一段极为轻细的对话。
“杜老三,你真要跑?”一个声音问道。
“是啊,老三,别跑。被逮着了就没命了!我听说咱们这个新将军挺厉害的,连尤清都败在他手上了!”一个相对沉稳的声音规劝道。
“不跑!不跑到了西凉咱们能活命吗?”声音听上去有些慌乱,他的主人似乎即将去干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可是……南将军不是说了会尽力让我们活下来吗?”这个声音与前三道不同,有些稚嫩,有些胆怯。
“呸!你个小屁孩知道个屁,反正老子不会在这里等死!”说完这句话,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营帐中钻出,朝着四周一阵张望,在确定无人注意到他之后,他的身子一弓,便朝着远方狂奔而去。
而在他不知道的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偷偷的注视着这一切。
待到他的身影跑远,那双眼睛方才收回他的目光,转身走向军营中的某一个营帐。
“怎么样?”营帐中点着烛火,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正盘膝坐在地毯之上。待到那黑影走进营帐的一瞬间,他的眼睛豁然睁开,沉声问道。
“一共跑了三个人了。”那道黑影半跪在地上,恭敬的回答道。
“好!”那男子的眸子里精光一闪,嘴角随之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南苑,你以为没有军令状我就治不了你了?纵使士卒窜逃,这次就算有镇西关护着你,我也得叫你吃些苦头!”
第二十三章 破局
清晨,卯时三刻。
陷阵营的营地内便响起了一阵号角声,叫做刘长玉的少年憋红了双腮,抱着一个比他的头还要大上两号的号角,死劲的吹着。一旁的满脸络腮胡的胡子也开始骂骂嚷嚷的吆喝起尚在营帐中贪睡的士卒们起身。
苏长安带着青鸾冷眼站在一旁,看着懒散的士卒们。
约莫半刻钟以后,这些士卒们终于睡眼朦胧的在苏长安面前列好的队列。
苏长安正要说些什么,但远处却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南将军可真是勤奋啊,这么早便开始训练士卒了,顾某人惭愧啊。”
众人转头望去,便见顾牙朗正带着那位脸上镶着刀疤的副将与数位护卫模样的士卒,一脸笑意的走来。
苏长安的眉头一皱,他已经打探过,镇西关手下的士卒一般是在卯时六刻集结,如今离那时还差上小半个时辰,这个时候顾牙朗一行人穿戴如此整齐的出现,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看模样定然又要使些什么阴谋诡计。
“顾将军有什么事吗?”苏长安不咸不淡的问道,他毕竟阅历尚浅,面对昨日还恶言相向之人,才隔了数个时辰,终究做不到这么快便如顾牙朗一般笑脸相迎。
“瞧南将军说得,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老弟?”顾牙朗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苏长安脸上的不悦,自顾自地说道。
苏长安却不答他,只是冷眼盯着他,等待着他下文——这虚与委蛇的事情,以苏长安的心性始终做不来。不是不想做,而是不会做。
顾牙朗见苏长安这般神情,讨了个没趣,当下也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色一正,说道:“实不相瞒,老哥我昨日接到有人举报,说是南老弟你玩忽职守,懈怠军国大事。”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斜着眸子瞟了苏长安一眼,却见苏长安面色如常,他不由为之气结,暗暗道,我看你还能撑多久。这般想着,他又继续说道:“说是南老弟你,纵容手下士卒逃逸,甚至连一个巡逻的士兵都未有布置。”
“巡逻士兵?营帐的巡逻之事不是向来由顾将军负责吗?”一旁的胡子也是在军营混过多年的人,一眼便看出了顾牙朗是故意找茬,他害怕苏长安不知其中事由,吃了暗亏,便也顾不得僭越,出言提醒道。
那顾牙朗闻言脸色一寒,“我与你家将军说话,有你何事!”言罢,掏出腰际挂着的长鞭就要朝着胡子挥去。
胡子说出此言之时便知有此结果,倒也不曾有半分惊惧,只是暗暗希望苏长安能明了自己的意思,莫要着了顾牙朗的道。
毕竟他这个千夫长对他们陷阵营比起以往要好得多,若是他出了事端,那他们陷阵营恐怕又要被打回原形,回到以前那般苦不堪言的日子。
而就在胡子运起灵力,抵抗那一鞭的时候,一只手却在那时伸了出来稳稳当当的接住了鞭身。
胡子心头一惊,有些感激,又有些疑惑的看向苏长安。
接下这一鞭,自然是让胡子心生感激,但同时也意味着苏长安将与顾牙朗彻底撕破脸皮。这其中得失,明眼人自然都能看得真切。
但苏长安却想不到那么多,他听出了胡子有心帮他。而以他的心性,向来便是人不负我,我不负人。所以,他断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胡子在自己的面前吃上顾牙朗这一鞭。
“南将军这是何意?”顾牙朗的神色亦是一变,却没有想到苏长安当真会为了一个士卒与自己翻脸。
“顾将军这是何意?”苏长安反问道,手中灵力一震,那长鞭便这般被他送了回去。
“下人不懂事,我代南兄弟好生管教……”他的话未说完,便被苏长安生生打断。
“我手下的事,我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来管教!”苏长安这话说得自然是毫不客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跋扈。
顾牙朗的脸色也因此一阵青白交替,他咬了咬牙,强制压下自己心底的火气。说道:“好,是顾某人多事了,那我们现在来好生说一下昨日南将军不布置巡逻士卒,纵容手下逃逸之事吧!”
“方才我这副官不是说了吗,巡逻之事都是交由你负责的,出了事情与我何干?”苏长安寒声回道。
“南将军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当初神将大人将营地巡逻之事交由我手,那是让我看管除了陷阵营以外的其余八营,可从来未有说过这陷阵营也归我管。而既然不归我管,那自然就得由你这个千夫长亲自负责了!”顾牙朗笑着说道,显然这样一套说辞他早已准备妥当。
苏长安闻言脸色变得颇有几分难看,他说道:“可是昨日我未有立下军令状,这就算跑了……”
顾牙朗见苏长安面有郁色心底莫名畅快了几分,他一脸严肃的打断了苏长安的话:“这逃兵之事,现在向来是屡禁不止,南老弟没有立下军令状,按理说自然不能责怪于你。可是你连巡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