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龙苦笑道:“你一定要如此说也未尝不可,不过玉龙寺行事自我系统,概不受任何外力影响。”
大熊一郎沉吟片刻才道:“好,把你认为靠得住的十个人召齐站在一边,其余的人也不必去管了,一概任由他们志愿行动吧,只是敞人在出手时,却不能让人一边捣乱插手,影响到敝人的出手。”
周应龙点点头,望望那三十几名弟兄,却感到十分为难,因为十个名单他是叫不出口来的。
如若明白宣布了,另外的人或许有真正支持自己的,未能列名,岂不会因此感到失望,反而促使他投降对方了!
略加沉思,周应龙才道:“各位弟兄,你们想必已经看见相当危险了,兄弟自知必死,却不敢要求各位也陪着送命,而且兄弟对各位的忠贞都并不怀疑,所以兄弟给各位两个任务,概由自择,凡是愿意留下一决死战者,就站在兄弟这边来,否则就下去,伪作投降于对方,然后伺机把发生的事通知玉龙寺,这是件很重要的工作。”
这个方法很绝,看起来冠冕堂皇,实际上却阴狠之极,因为他把话挑明,使得想投降的人处境困难了。
他们即使是真的想投降,为了他这一番话,也将受到了怀疑与注意,而最糟糕的却是想作投降之下,使得他们通知玉龙寺的工作,徒增许多困难。
所以他这一声宣布后,居然没有一个人离船跳水,周应龙笑道:“多谢各位支持,兄弟十分感激。”
他又转向大熊一郎道:“大熊先生,你看见了,这么多的人不惜一战,可知事犹可为,我们还是不错的。”
大熊一郎却淡淡地道:“周君,这些人未必全是为了效命而留下,也可能是为了建功而留下来的。”
周应龙脸色一变道:“这……怎么可能呢?”
胡大为在旁朗声道:“为什么不可能,如果我们不忘根本,要效忠朝廷,这可是建功之时。”
周应龙厉声道:“胡大为,密探工作最忌者就是反覆无常,能一变就能再变,对投降过来的人,谁都不会重用。”
胡大为道:“反覆无常只能算在你们自己身上,我们人寺宣誓的,第一句就是誓死效忠大清朝廷,不惜任何牺牲,以捍卫皇室,忠贞不二……,难道你忘记了?”
周应龙气得浑身直抖道:“我不信有这种忘恩负义的人,现在的局势根本就是两回事,是朝廷先负我们。”
芙蓉道:“周应龙,你根本是在强词夺理,玉龙寺的一切无不仰之朝廷,取之朝廷,就是这些人,也都是以朝廷之名征选而来的,每年化费了难以计数的帮银,肥甘美旨,供养着你们,最后却养成了朝廷的祸害,玉龙寺的作为,如果不是越规,朝廷怎么会对你们进行征剿。”
周应龙辞为之夺,窒了一窒才道:“格格,这是上面的事,朝廷应该跟上面论去。”
芙蓉冷笑道:“玉龙寺的上面只有一个白龙道人,他等于明挑着告诉你们要控制朝廷,就是为抵制消灭这种叛国之徒。
你们反而受他的盅惑利用,公然反叛朝廷,此罪之不可如是矩者,白龙不去说他了,你是这两条船上的领班,我已经向你表明了身份,宣申了朝廷的旨意,也曾明令号召你们每一个人归化朝廷,你们再执迷不悟,就不能怪我了。”
周应龙发觉越说下去,人心越浮动,只得大叫道:“格格,你找上我们实在没意思,玉龙寺的力量我们知道得很清楚,朝廷的力量,未必就能保证我们的安全,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这是朝廷养士之道。”
也亏他在紧急中能抓住这一番歪理,但也说中了一些人的心事,这正是他们感到惶惑的地方。
芙蓉道:“我已经明白地告诉你们,朝廷要对玉龙寺申张挞伐,你们是第一批遇上的,也许玉龙寺私蓄的杀手会对付你们,朝廷无法对你们的安全作充分的保障,可是你们要记住,你们被送到玉龙寺去的初衷,就是为朝廷效死的,死于国事,朝廷有一份施表忠恤,死于乱事,则将成为叛国之徒,祸延家人,你们慎重考虑一下。”
船上一片默然,芙蓉叹道:“我知道你们在玉龙寺积威之下,心生畏惧,不敢有所表示,现在讲究忠贞之道,是对你们太苛求,因为玉龙寺教给你们祟尚权势,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抉择好了,你们认定在朝廷与玉龙寺之间,那一方较为有利,那一方较为占优势,斟酌一下吧!”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冷漠的,但显见的,他们心中都在作着盘算。
芙蓉冷冷地道:“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立刻表明态度,否则我就以叛逆论处,杀无赦。”
周应龙道:“格格,如果我们归顺朝廷有何保障?”
芙蓉厉声道:“没有你的份,你早已失去了这种资格,我在远处就对你提出了宣召,要你受招抚,你阳奉阴违,表面上拖时间,暗中却派水鬼下去想鉴沉我们的船,意图反抗,我用火炮轰击后,你仍然不知悔悟,想让我上船后,擒住我作为人质,这证明你已恶性重大……”
周应龙耸耸肩道:“格格,这可不能怪我,玉龙寺委派了我这个领班,我上京去报备过,结果你居然不知道,可见我们的地位并未为朝廷所承认。”
芙蓉冷冷地道:“名单是白东岳扣下了,所以我才不知道,但是我如知道,不但不会批准,反而立刻将你拘禁,职权可对一省之督抚不经奏报而逞行逮捕下狱,再行交付有司鞠讯,地位是何等重要,岂可由人私相授受,玉龙寺只不过是受命训练侍卫人员,却无权任命职务,你们大胆大妄为了。”
周应龙不自然地干笑道:“格格,玉龙寺认为我力可胜任,朝廷却不信任我,我当然要忠于玉龙寺了。”
芙蓉冷笑道:“你这个说法尤其混帐,原来你的忠贞是唯利是图的,那么有人许你更高的职务,你不是又要背叛玉龙寺了?”
周应龙淡淡地道:“那还要看看是谁?周某要知道对方确实要有那个权力才考虑,我为玉龙寺卖力,是因为我知道玉龙寺有这个权力。”
芙蓉道:“你现在已经知道玉龙寺的权力并不可靠了!”
周应龙冷笑道:“未必见得,朝廷如果真的把王龙寺不放在眼中,大可以明令解除撤消,何必还要偷偷摸摸地干呢,可见朝廷对玉龙寺还是很忌讳的。”
芙蓉笑道:“你迷信玉龙寺的权力倒也难怪,因为朝廷过去对玉龙寺确是过于纵容,不过你也明白,朝廷的尊严绝不会让另一股势力在暗中把持的,玉龙寺不在乎掀起一场大乱,朝廷却不能不顾及天下百姓,让他们无端受到战乱的伤害,所以朝廷才一再地容忍,但容忍是暂时的。
朝廷只是在筹划如何能不经兵战而再祸于无形,现在朝廷既已决定对你们不再容忍,自然是筹备妥当了。”
周应龙道:“那玉龙寺为求自保,必须要采取行动,我对格格的一切也不算冒犯了。”
芙蓉笑道:“当然不算,因为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只有负隅一拼,可是别的人还有机会。我不能让别的人在你的逼迫下送死,所以才再宣布一声,有谁若是仍然效忠朝廷,就站到胡大为那儿去,既往不究。我仍们承认瓣侍卫身份,否则就以叛逆论处,杀无赦。”
她说完这番话后,那些人还是没有动。
周应龙大笑道:“格格,没有用的,这些人都是忠于玉龙寺的。”
胡大为立刻道:“不见得,至少胡某就有一个弟兄在那堆中间。”
芙蓉道:“他为什么不表示立场?”
胡大为道:“格格,请原谅,属下等所奉的指示是地必要时才可以表明身份,现在尚非其时。”
芙蓉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胡大为道:“属下交代过他,等候一个最佳的时机,刺杀周应龙,再行表明身份。”
这番话使得周应龙的脸色一变,看看身边的人,觉得每一个人都不可信任了。
可是芙蓉却一沉脸道:“不行,王者之师,堂堂正正,不以诡谋,今天我已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击杀每一个叛徒,不须要动那些手段,胡大为,你立刻把那名弟兄召到你身边,还有别的心存观望的人也是一样,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表明心迹的机会,如果此刻不表明立场,回头搏杀开始后,杀无赦!”
她斩金截铁的态度,以及充满了信心的神情,使得周应龙那边的人个个为之一凛。
于是在一个人移步走向胡大为时,其他的人也跟着移动了,顷刻之间,跑到这边的有十之六七,只有不到十个人站在周应龙的身边。
那个东瀛剑士大熊一郎仍是双臂抱胸,长刀在腰,一派从容之状,冷笑道:“周君,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玉龙死士,无坚不摧,所向无敌的玉龙死士,搏战尚未开始,人家只凭几句话,就把你的阵容击溃了。”
芙蓉朝那八九个人看了一眼道:“你们是决心与朝廷抗拒,不畏一死了?”
胡大为则微愕道:“谢大力,你是怎么了?”
一名青年剑士抱剑躬身道:“启禀领座,这七名弟兄都已经与属下取得连系,早就有意表示效忠朝廷了,因为属下见到周应龙身边已经没有别的人了,所以才没有叫他们过来,留此共擒周应龙伏罪。”
这个结果更为惊人,周应龙骇道:“什么?谢大力,你才是胡大为同组的人?”
谢大力笑笑道:“不错,周应龙,你以为这几个人都是你的心腹,但是我偏敢向他们游说,把他们拉过来!”
周应龙吃吃地道:“你……你用什么方法把他们说过去的?我实在难以相信。”
谢大力道:“没什么方法,我只分析一个事实,你带着我们在江南一带作威作福,对地方督抚都不假辞色,在你以为是显示玉龙寺的权势,但是我们却不是这等看法,如果一个人只学了几年剑法,毫无寸功,只因为投在玉龙寺,就可以使一省督抚低头,这绝对不是好现象,听任此风发展下去,天下焉有不乱,朝廷如非昏庸,断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周应龙道:“可是朝廷并没有作任何表示呀!”
谢大力笑道:“朝廷派遣我们打人玉龙寺,就是要对付玉龙寺的准备,而江南各省督抚对我们太过恭顺,也是反常现象,照理说他们镇抚一方,为朝廷之重臣,没有理由对我们如此客气,除非他们已奉有指示。”
周应龙道:“什么指示?”
谢大力笑道:“这个我不知道,想必是朝廷会叫他们暂时忍耐,虚与委蛇,一时不来撩拨你们,稍假时日,必定会有整饬你们的行动。”
芙蓉一笑道:“不错,不仅是江南一地,南七北六十三省中,只有直隶一省接近京都,侍卫营的人不敢大猖狂,其余十二省的督抚军镇制台以及各州府道有司莫不苦于侍卫营之困扰,圣上特颁专使密令各地,也就是告诉他们那句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大力道:“卑属想当然耳,督抚为朝廷之藩镇,代天子而牧众民,其地位何等重要。一个人要想做到这地方,需要经过多少的努力,朝廷怎会让一个怆夫去折辱他们,如无温言慰藉,是驱民于乱矣。据属下看,朝廷之所以要对玉龙寺展开挞伐,多半也是种因在此!”
芙蓉点头道:“是的,玉龙寺送出的人员,自认能左右朝政,那不审过甚其词,朝廷军机密务,还是他们干预不了的,但地方政务每受其牵掣,至以为苦,我想白龙一定是老停了,否则不会放纵此辈横行若此的!”
谢大力道:“格格说得是,白龙近二三年来,勤习剑法,艺业日深,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闭关修习中,事务交给手下几个护法人员审理,此辈足不出长白,见闻寡陋,行事乖张,因此周应力之辈才能得志而逞,属下等也看出玉龙寺已面临崩溃之时了,所以属下有机会就剖析此理,告诉这些同伴兄弟,晓谕他们效忠朝廷!”
“很好,你的工作做得很成功,胡大为,你领的这一组才发扬了密探的真正功能,密探之设置,不是要你们做细作,刺探消息,而是要你们潜伏对方的左右,运用种种的方法,消弧战祸于无形,制强敌于先机!”
胡大为忙恭身道:“格格过奖,属下等只是尽职!”
芙蓉道:“尽职二字,说来容易,行之颇难。”
谢大力道:“请示格格,周应龙如何发落?”
芙蓉神色一寒道:“杀!我们此行的任务,乃在消灭侵犯琉球的海寇,断绝玉龙寺的羽翼,因为人手有限,故而分不出闲人来看顾他们,再者也免得事机外泄,似此等乱臣贼子,应予立即诛杀!”
第四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2…7…3 20:10:37 字数:11124
周应龙神色大变,没想到自己会变成孤身一个人,伸手拉剑,身形向前冲出,意图到大熊一郎身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