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断肠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他们秘密处死我之后,你向那狱官去求我的尸体,一直跪了十天十夜,他们也不为动容。不肯把我的尸体交给你。”死如月轻轻捂住花断肠的嘴,道:“你这不是没死么,什么尸体尸体的,我不爱听。”花断肠声音顿了顿,道:“他们不把我交给你的缘故倒不是因为不合规矩,而是因为他们无法交给你。那时候他们对我说的是将我斩首了,可事实请并非如此,他们给我施用的刑罚是。。凌迟。”
凌迟之刑的残忍不言而喻,这在场的众人纷纷觉得自己身上跟着一寒,瞧着那不成人形的花断肠,更是对这刑罚的畏惧多了几分。死如月捂住自己的嘴,喉咙发不出声音来,表情又是怜惜有是痛苦。花断肠接着道:“按理来说割的刀数够了,便将犯人斩首,不教那人再受痛苦,可是那些人行刑之后,便将我扔了出去,我一时不得便死,一直挣扎,中间也不知道晕过去多少次了,最后不曾想竟然活着下来。”
死如月声音愤愤地道:“你帮着去抵御金兵,他们却这样对你。”死如月声音又忽而软了下来:“他们既然这样对你,你怎的还要帮朝廷,还要回宋军?”花断肠沉默良久道:“我回来不是为了朝廷,也不是为了宋军,待我瞧见这所谓的天子,所谓的宰相之后便想你们的天下灭了就灭了,那金人也不会比你们再残忍了。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当初对你说错了一句话。那时候我当真觉得男子汉一定要为家为国才算是好汉子,便在狱中对你说,让你去寻找天下的秘籍,我当真不该这么对你说的。”死如月道:“这也没有什么错啊,在那宋军中你见着了吧那秘籍有用的。”花断肠道:“我没想到后来你竟因为这秘籍得罪了这么多人,等我伤养好可以动弹了,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你了。若是原来那个花断肠和你说,不要再管那些秘籍了,你自然会听话,可是现在的我,你又怎么识得。所以只好帮着尽快将那秘籍全都搜集了,你便不用在江湖上四处奔走了。我只当假扮金人的事情无人知晓,却不想还是被发现了。”死如月急急道:“没关系的,总之我照着你的话做啦,你可开心么。”花断肠沉默了一会道:“原来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还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若是能重来一次,我便再也不管这天下的事了,随他们去吧。”
死如月表情怔怔的,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若是早和我说了,我一定不让你走的,不让你去参军,我也不会瞎了眼睛,失了心脏,你也不会受这样的苦了。”死如月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还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小时候便是这样,常常不理会我,常常不和我说话。。。我真的一直以为。。。你讨厌我的很。。”花断肠瞧着死如月哭出来的模样,不知所措,本想上前为她擦擦眼泪却一想到自己那可怖的模样便不敢向着死如月再多迈出一步。
那死如月一哭出声来,松林儿再也耐不住了,跑向死如月道:“小姐你快别哭啦,求求你别哭,你这样。。可是会死的。”死如月却止不住,放声音痛哭起来了,那花断肠惊道:“什么会死,她,她怎么了?”
松林儿道:“小姐的心脉坏掉了,有了常人的情绪,是会要她的命的。”说话间那死如月忽而显得很是虚弱,便向前倒去,花断肠顺势接住了她:“不要紧的,我知道一个很厉害的大夫,我身上的伤便是他治好的。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说着便要施展武功向山下跑去,那时节却见一直未动的酷刑司忽而抛出了飞镰向着死如月和花断肠袭来。口中齐声道:“不可离开!”那花断肠此刻心思全都在死如月身上了,见着那飞镰向着自己攻来,并不抵挡,只是抱着死如月前冲,盼着能冲出这锁链部下的天罗地网,那酷刑司当真有些本事,加上这几人更是心意相通一般,此刻花断肠怀中抱着死如月,生怕她再受伤,更是受了牵制。一个不小心,便见这一根锁链缠上了他的脚,花断肠心道不好,下意识将还未被缠紧的脚收回,众人却见那脚像脱皮一样,整条腿的皮肉被带了下来,却见并没有一滴血流出。这时众人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是脸,那花断肠腿上的皮肉也早被刮了个干净,那腿上外面的一层却不知道是黏上了什么事物,瞧着和常人没有区别,此刻被锁链一刮一带,竟然整个全都脱落了下来。
那花断肠忽而从空中落下,倒在了地上。只见酷刑司的飞镰朝着花断肠攻了过来,口中齐声道:“罪人现身,就地正法。”花断肠无奈的瞧着死如月,却见死如月也瞧着他,只是那纯黑的眼睛难以瞧出此刻她的心情。花断肠轻轻道:“如月啊,对不起。”轻轻用手整理着她的头发,死如月笑着摇摇头,并不说话。
眼看那花断肠就要命丧当场了,却见一个身影冲进了那漫天的锁链之中,将马上要砍向花断肠的镰刀给挡下了,却听那人道:“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尽管说吧。”花断肠抬头看去,来人正是曹不伤了,花断肠瞧了瞧他道:“曹公子,如月姑娘和松林儿受你照顾了,原来我跟你说过些不好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可记得那望江楼前的老乞丐么,那人是假扮的。”曹不伤道:“妈的,你跟我说什么,我是要你和死如月说话去!”
曹不伤见着死如月又哭又笑,加上手脚经脉尽断,心口又添了心伤,眼见是不活了,这酷刑司的人又偏偏不放这两人离去,曹不伤和酷刑司的交过手,知道凭借自己全不可能战胜,而这藏蛊派弟子拳脚内力更不可能与之对敌。心道,哎,那如月姑娘有生之年又见着花断肠,怎么可能再让他离开了,若是我此刻强行将她从花断肠身边带走,她见着那花断肠真的被杀了,又哪里还能活,此刻便是让他们多待一会,也算是了却了两人的一桩心事了。这么想着便加到了战局之中。
他用尽全力去抵挡着那飞镰,而那些飞镰则像是活了一样,有意避开曹不伤,钻着空子朝着花断肠攻去,有几次便要得手了,眼看在这样下去单凭他一人是难以支撑了,便叫道:“玄钝,来帮忙!”
那玄钝见着自己的师父正与人对敌,本来有相帮之意,只是忽而又想:曹不伤师父曾经告诉我这诛杀罪人乃是行善,这花断肠犯下了罪过,为何师父又要救他。这犹疑中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此刻师父亲口发话了,哪里还有犹疑,立马上前相帮。
曹不伤第一次见着玄钝出手,此刻才发现那玄钝的功夫在自己之上,只见他双臂齐出,身上似乎套了一件空气做的战甲一般,那飞镰只是接近他的身畔便忽而战抖着转了方向。有了玄钝相帮,那酷刑司的人一时半会也是无可奈何了。
那花断肠瞧着死如月,一时间竟无语凝噎,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好一会之后,死如月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么。”
花断肠道:“记得,全都记得,每一件都记得。”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在书房里读兵法,却睡着了。”
“记得的,只有那一次,我是睡着了的。”
“然后我用毛笔蘸这墨在你脸上画画玩呢。”
“是啊,你小时候也是很调皮的。”
“不过啊,那时候我盼着你能骂我一顿了,追着我和我打架,那该多好。”
“怎么会,我怎么会大骂你。”
“你从小就这样,什么都不说的,有心思都不说出来的。我只是盼着你能和我多说会话,可是我不论我怎么整你,你都不生气的。那时候我就在想,你真的那么讨厌和我说话么。”
“不是的,我嘴其实笨得很,害怕自己若是说错了话,你便不肯这样和我亲近了。”
“你瞧,要是我们早早说清楚了,那该有多好。”
“是啊。”
“你猜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猜不到。”
“这么懒,猜都不想猜。有一次我说那八卦迷踪楼里太安静,你就给我捉了一对蛐蛐来,那时候可是深秋了,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
“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这个时候,你还要藏着掖着么,那天你回来的时候,衣服可都破啦。”
“确实在挺远的地方找到的。”
“那时候我就很喜欢你啦”说着死如月脸上浮现出了孩子一样的微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从未长大。“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
“原来是你先喜欢我的啊。”
死如月和花断肠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声音轻柔,在那漫天飞舞之中的锁链之中,如同那肆虐的龙卷中央的平静。
两人说着那童年时候各种各样不打紧的小事,若是有人注意,那场上所有的人都在认真地听着那两人消逝的回忆。
死如月忽而道:“要是后来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说我们现在怎样了。”
“不知道,想象不出来。”
“我是说,现在,我会不会是你的妻子了。。”说话间死如月的声音变得几不可闻,脸上露出淡淡的红色来。那死如月从来模样都是冷冷的,似乎从来不会露出一丝的感情,那绝世的武功更是增加了她与常人的距离感,但其实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死如月害怕起来,怕那花断肠说上一个“不会。”或者长久的沉默。却听他道:“是啊,明明想象不出来,但你这么一说却觉得本该如此。等以后有了孩子,我们便教他们武功吧,不用多厉害,只要他们身体好便可以了。男孩子都跟着我姓,女孩子都跟着你姓。我可不教他们那些个劳什子的兵法了,论读书倒是你比我厉害,到时候你来教他们念书,我在旁边看着。天气好的时候,便带着他们道林子里玩耍,若是下雨了,我们便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一起写字,下棋。。。”
花断肠就这样一直说了下去,死如月静静地听着,神色一片神往和憧憬,忽而见着她神色变得哀伤起来,带着哭腔道:“可是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花断肠住了嘴,静静的搂着死如月,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忽而听着那还在对敌的曹不伤道:“什么有没有的,你们现在结为夫妻,不是也可以么。”曹不伤此言一出,许多人都是哗然,那一直放任着在场中相斗众人的玄智忽而发话了:“阿弥陀佛,我少林乃是修行的清净之地,怎的可由得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胡来。”
曹不伤一面对敌一面说话,自然要耗费那比常人更多的精力,此刻旁人有意见他也不理会了。
死如月神情惊异,道:“这样。。这样真的可以么。”却见曹不伤得了个空隙,忽而将自己的兜帽一把扯了下来,盖在了死如月的头上,权当作新娘头上的盖头了。高声道:“一拜天地!天地不瞑,善恶不辨,不拜也罢!”说话间,曹不伤因为分了心,瞬间身上多了两道伤口,他赶紧将毒逼开,以免伤了这一对新人。只听着曹不伤又道:“二拜高堂!却不在场,心中念着父母便是,此拜免去!”那死如月在盖头下轻轻战抖着,花断肠则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一刻也不离开。曹不伤最后高声道:“夫妻对拜!”却见死如月和花断肠都已经站不起身来,哪里还能对拜,只是轻轻互相欠了欠身,权当拜过了。
曹不伤道:“好啦,你们现在是夫妻了,从此苦难同当,祸福同享,至死不渝!”花断肠轻轻将死如月的盖头揭下,却见她泪流满面,断断续续的道:“我。。我今天开心的很。”花断肠望着死如月,轻声道:“娘子。”死如月表情在那一刻凝固了,不可思议地道:“你叫我什么?”花断肠道:“娘子。”
死如月的泪水流的更加欢畅:“我想在多听你叫叫,不知道以后还听不听得到。。相公。”
花断肠顿了顿:“娘子,娘子,娘子。。。”便这样一直叫了下去。
“好啦好啦,你在和我说会话吧,虽然我喜欢你这叫我,不过这么多人呢。。”
“不打紧的,你本来就是我娘子。”
“人家都是夫妻入洞房的时候才揭盖头的,哪有你这么猴急的。”
“我。。我。。”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你说我们以后有了孩子给他们起什么名字呢。”
“你说了算,都听你的吧。”
“我们给孩子起名叫不伤吧,花不伤,好像也挺好听的。”
“你用人家曹公子的名,倒好像他做了我们的孩子一样,也不知道别人开心不开心呢。”
“你才不了解曹公子呢,他心里肯定很开心的。对了,我们以后也不用再找什么天下的武功秘籍啦,你记得和曹公子说,不然他肯定一个人去寻那些秘籍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