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派掌门被杀的事情被掩盖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天山派为什么要这样做,诸人的猜测也只得将其归咎到连日来不肯散去的仙光,天山这样的大派,又怎能落于人后。
念起自己初时下山所认识的人就是费家兄妹,想起费玲珑被覃儒森羞辱的场景,时间过去不久,此刻感觉起来十分久远。
秋心身穿兽皮衣服,看起来像是北方来的蛮夷,一路上少有人说话,没有在洛城稍作停留,秋心就赶到了晖州。
有了仙光的照耀,那原本是金色的菩提树更加生辉,晖州的佛家信徒都以为这是佛主显灵,故此上山礼佛的人站满了须弥山道。
有些自嘲,好像是下意识走到此处,不知须弥山对耀州是否有想法,可是一想慧冲,他恐怕此生都不想再跨入神医谷半步了吧。
直到瓮成外的庙宇,秋心第一次开口说话,就亦如当时下山时的毛头小子,错愕不堪,因为破庙中,正是故人影。
一见京墨,秋心转身欲走,庙中人却出言道,“许久未见,秋公子如是英姿,真教小生羡慕!”
秋心顿足转身,“今日于此见我,却又是巧合使然,机缘所致么?”
若是第一次下山时在此遇见京墨,他南下赶考,自然有理,可是在菁芜州,自己恰好无路可走的时候遇见了他,一路护送自己到了夔州之地。
今天又在此地见到他,说成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你不必怀疑,倘若对你有害,上次便任由你死在菁芜州了,今日来不过劝阻你东去耀州罢了!”
京墨伸手作请姿,破木桌上酒杯中的酒还冒着热气,腾腾酒香迷人,温酒待人,果真不是巧合。
泰山上的事情说明了一切,京墨自是尹施允所收,不管他事先是否知晓鲁云身份,都难以抹去尹施允见死不救的事实。
就算京墨与自己有大恩,数次救自己于危难,可是今日却又要为了尹施允前来阻止自己,却难教他如愿。
“京公子,你救过我,我自然心存感激,不过耀州仙府,在下实难拒绝,应人之事,岂可反悔!”
“我自幼跟随师父读书,从未有一推心置腹的朋友,你虽然迂腐执拗,但是我京墨却实心待你,今日劝你莫去仙府,自然不会害你。
此事也未曾是师父之命,而且他巴不得你能去,大势所趋,此事非你能改,回去青桑山自废武功,尚有多年存活之时,否则再无后悔之时!”
秋心沉默了,喝一口桌上凉下来的酒,京墨又给他倒上,一连三杯,他不知道此刻谁说为真,谁说为假,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自己只想应青寻允诺。
他已经隐隐猜中,这个耀州仙府恐怕不仅仅是隐藏着成仙隐秘那般简单,道先要以青寻作为代价要自己进入仙府,京墨又要专门来此阻止自己,孰是孰非,在秋心心中,已不重要了。
“尹施允所图,不过成仙契机,在下对于成仙一事毫无贪恋,若有任何冲突之时,在下能避则避,不会阻拦,算报答你救命之恩…”
京墨听完则大声说道,“我说过了,来此阻你不是师父的命令,而是我把你当作朋友,此事你去了也无济于事,白白葬送性命罢了。”
气势渐渐暗淡下来,京墨倒满一壶酒温上,“听说我出生之时,在梓州皇城内正是花会,各人舞文弄墨,以文争锋,以博得皇家之女的欢心。
那时真是墨洒京都,我也得名京墨,也正是在那时,母亲因勾引皇帝而被定罪处死,倘使不是师父救我出来,恐怕我也活不到今日。”
京墨好似将秋心带回到了那个场景,一面血雨,一面花开,“师父于我有恩,这条命给他何妨?
但是我从小无亲无故,就连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算我京墨自作多情,不管你是否当我作朋友,我都劝你不去耀州!”
秋心心中万般滋味,京墨虽然浮游于世,但是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师父与鲁云之死,自己不知道该怪到谁的头上,是隐灵子,尹施允,还是自己?
但是绝非眼前的京墨,“你要告诉我,仙府之中到底有什么?尹施允谋划多年,你不会对此一无所知吧?”
京墨的头微微垂下,长出了一口气,尔后说道,“是黑暗……”
停顿了一下,京墨又再次说道,“是光明过后,永久的黑暗,在这黑暗之中,永无天日!”
恰在此时,日光随同仙光,在庙中佛像的眼中反射,使得庙宇中透亮无比,没有半点阴影,黑暗无所遁形。
“我已经死过多次了,与你一般,在这世上我别无所求,妄图保护之人一一离去,今时也只有她能够让我心生怅惘,你不必再阻拦我,就算是黑暗,就让它吞噬我吧!”
京墨深叹,好像早就料到劝不得秋心,此刻听了他的言语,打消了他心头最后一丝希望,反而有些释然。
举杯笑道,“你还是如此迂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我自正道的狗屁样子,也只有我才能与你交谈一二,别人可不会在意你!”
秋心面露尴尬,不知是因为饮酒而脸红,还是别故,说道,“对了,你拿了凌家姑娘的耳坠,总是要还的?”
京墨苦笑一声,一口浊酒下肚,“自从她老爹跟了师父,泰山就把凌家当作仇人一样,除了瓮城中有密宗罩着,泰山的人没有轻举妄动。
她们二人已经被禁在悬壁峰下多时了,到时候在仙府中恐怕要以此要挟她老爹……”
秋心忽然打断,“这可不是什么正道之举…”
酒意愈浓,京墨笑骂道,“哈哈哈……时至今日你还如此天真,认为正魔可分,你什么都没做,可泰山待你如何?”
秋心沉默无语,他倒是有些担心泰山之上那个与他赠佩订亲的人,不过有弥月在,自己又在担心什么。
只管饮酒,二人诉说着幼年好笑之事,明显京墨更加牙尖利嘴一些,不时捧腹大笑,畅快无比,全然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话总有说完的时候,京墨不会武功,不胜酒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秋心逐渐清醒,站起身来离开了破庙。
假装听不懂京墨梦中呓语,只对庙中的男子多了份感激,说不定此刻的京墨,只是给了他一个离开的理由而已。
第五十一章 一招之敌
耀州处于中州正南,与卓州相邻,欲去往耀州,必要选择其中一州,秋心不想再去中州大地,不想再靠近泰山,于是他打算一路向南,先达卓州,算是重走旧路。
距离耀州越近,从仙府之中传播出来的金光就愈加明亮,不仅昼夜不停,而且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说不清,难道明。
起初的时候,大地上的飞禽走兽失去了昼夜,但存疲惫之心,依旧捕食休憩,直至今日,沿途所见的动物眼中皆是血丝弥补,见人不惊不觉,一副颓败景象。
只不过最为聪明的当属人了,虽然没有了黑夜,可是自有计时之物,并不失规律,只见每个村庄之中的窗户外都挂起了厚厚的帘子,如此便比夜晚点灯好上很多。
京墨说仙府之中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此刻散发出的光芒却如此强烈,仙府又是人人向往的成仙之地,怎得埋没。
难得的悠闲时光,秋心花费三日从青桑山到达须弥山,又花费两日到了沧海澜湖,向东直走便是沧澜山。
说起来距离耀州最近的两个门派也当属隐宗与沧澜派了,这两派表面山看起来不过相邻之交,平平常常。
可是秋心经历过龙蛇化蛟一事,却又觉得非比寻常了,艮庾在第一次见到龙蛇的时候并不吃惊,而且隐隐有恭喜之意,这不是一个相邻的门派能够做到的,除非艮庾隐藏极深,又或者隐宗根本不害怕沧澜派发展壮大。
但是更大的可能是沧澜派暗地里与隐宗关系极好,直到李玲儿因单三娘之死而上了泰山,更是印证了秋心的猜测。
表面上李玲儿因为自作主张操控龙蛇杀死了三娘而被带上泰山面壁,实际上却没有受到多大的惩罚,却隐隐成为了隐宗的弟子。
泰山如此做,也只是为了给双九镖局一个交代而已,到底李玲儿在泰山受难或者是受福,便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了。
那么此次仙府之争,最有利的宗派便是沧澜派与隐宗,其他各派根本不可能倾巢出动,而这两个门派就不同了。
他们山门距离耀州如此之近,便有更多的弟子,更多的手段可以施展了,一念及此,秋心只觉这两个门派不得不防。
…………
再次站在沧海澜湖的边上,广阔的天蓝色湖水已经没有那般震撼,也没有被幽冥鬼王追得走投无路的感觉。
就像是从没有来过这里,秋心步履轻快,走向了东方,迎着那冲天的光束而去,而一路上的人烟越来越稀少。
经过打听才知道,早在一月之前,沧澜派就下令疏散了距离耀州百里的百姓,一部分迁往北方,一部分迁到了沧澜山附近,算是保护了百姓,同时也是隔绝了百姓,避免造成更大的麻烦。
秋心买了一顶斗笠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虽说他可以控制面目的稍许改变,可是那般样子实在有些丑,几番踌躇之下才选择了戴斗笠。
没有进城,也没有遇见大些的镇子,秋心只得买了一匹高大的驴子,骑在上面略微又些怪异,不过也不着急赶路,反正距离道先所说的四十九天之期还有二十余天。
…………
“此处不通,烦劳绕路!”
走了十余天,秋心第一次受到阻碍,而这里快到了卓州之畔,已经要进入耀州,而拦下他的人,正是沧澜派的弟子,他们占据着出口,以此为据建立起延绵的木质栅栏,从此处看来竟然看不到尽头。
驴子受惊就要向后退,可是腹下被秋心紧紧夹着,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嘶叫几声,不断甩着头颅。
沧澜派的弟子见秋心既不下驴,也不说话,便有些怒气,再次说道,“此路不通,烦劳绕路。”
若在平时,这些高高在上弟子绝对不会如此客气,只是他们身后的光柱让他们不得不慎重,故此才会问第二遍。
“在下有急事赶往耀州,各位沧澜派的上人想必不会无故阻拦!”
声音虽慢,也有敬意,但是听不出害怕的意味,便有两名沧澜派的弟子上前,后又有一人说道。
“摘掉斗笠,说明身份,方可放行!”
那两名弟子快要走到驴子跟前的时候,秋心一跃下马,顺从地摘掉了斗笠,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冲着这些弟子笑了笑。
“在下不是什么大派弟子,自西而来,有要事迁往耀州,还请行个方便!”
多天没有开口说话如今一说话便有些口渴,秋心也打开水囊喝了一口。
那沧澜派的弟子没由来的一股怒气,两名离秋心较近的弟子手已经凑了过来,另有人说道,“说了此路不通,你偏偏……”
说话之人瞪大了眼睛,两人还未靠近秋心,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劲,还有秋心喝水溢出的水汽,包裹住二人的手掌,不知怎么的二人就这样被推离了秋心的身边。
余人皆是目瞪口呆,秋心又笑了笑,“怎么?此路还不通么?”
虽然错愕,这些人脚下还是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脚步,让开一条路来,那两名被推开的弟子心中还犯着嘀咕,揉着手腕,却发现并不疼,真是见了鬼了。
目送着秋心上了驴,一声声噔噔噔地响声带起了灰尘,“此路真的不通!”
不和谐的声音登时响起,秋心向后一看,脸上笑意更浓。
眼见罗生也在这群人之中,不过因为他身材矮小,加上相貌普通,秋心并没有认出来,此时认出来却有些惊诧。
“许久不见!”
罗生是秋心除了师父所见的第一个剑法较高之人,虽然阴险很辣,却往往能收获奇效,硬是让石威虎这些走镖的老江湖吃了亏,多日不见,罗生眉宇间散发的剑气比起那时更加纯粹了。
余下的沧澜派弟子愈加惊奇,眼前的年轻男子怎么还与自己门派的人认识,故此向着罗生投去询问的目光。
“掌门有令,此路不开,望阁下多有担待!”
罗生面无表情,丝毫不提与秋心认识之事,或许当时秦田竹与徐子铭之死让他感到耻辱,又或者是败于秋心之手让他感到耻辱,又或者是他根本忘记了此事。
秋心故作恍然大悟状,“是幻月派的人禁止通行,还是青城派的人禁止通行啊?”
幻月派所处的夔霰二州,青城派所处的藏州,要去往耀州,卓州乃是必经之地,他们在此设关卡,明显不是阻拦这两派的人,他们根本没有那等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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